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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浮云遮住秋日的太阳,在草地上投下阴影。
哥舒瀚落寞地坐起,手指轻揉花茎,轻抚绿叶,花束像车轮似的转起来。
他微微叹息,还是提不起好兴致,觉是很灰心。
未来的离愁,啃噬着他的豪心。
易衣青觉得不懂这个人,他万里奔波,不辞辛劳,不避死亡,独战歹徒,将自己由魔掌虎口中抢救出来,是想证明什么呀。
这个人既粗野又温文,甚是体贴,更豪勇过人,怎的忽然之间阴霾沉郁了起来。
相处一天,他谈话一直是亲人的口气。这时却像是远远的坐在云端,距离很远。
她想了一回,觉得自己不该想这些事情,却有时却萦回心头。
树叶丛中有人影闪动,“弱水婆”出现了,笑中带谑地道:“你们小两口,还要不要食人间烟火?”
易衣青羞红了脸,未加否认。
哥舒瀚觉得老婆婆俏皮话来得甚不是时候,只淡淡一笑笑道:“我正饿得要命,不过不要告知‘青山公’,他会逼我辟谷。”
“弱水婆”瞪他一眼,拉起易衣青回头就跑,脚下飘飘似不沾地。
哥舒瀚故意“哈哈”大笑……
笑罢看看手中的花束,微微摇头将花弹开,但走了几步,还是跑去拣回来。
午餐桌上,菜食甚丰,哥舒瀚仍是谈笑风生穷敲边鼓。看得出来,他们两老已不再那么生涩。
众人食毕,哥舒瀚马上说要到谷南去。
“青山公”道:“忙什么,你又饿了不成。”
大家想起早上的事,都笑了。
哥舒瀚有点黯然失落感的嗫嚅着,硬着头皮道:“我们。我们包袱在那边,等会就要动身出谷。”
“青山公”、“弱水婆”同时脱口叫出:“胡说。”
猛一发现竟是不约而同,就噤声不说。神色各自黯淡下来,最好是这一对少儿女,永远同他们住在一起,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事。
但,也不能快得……如此急迫呀!
“青山公”又猛的叫道:“你‘排山掌’还没学呢。”
“弱水婆”叽叽咕咕跟易衣青咬了一会耳朵,易姑娘脸有喜色。
哥舒瀚提出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来自己要走地道理:“实不瞒两位,我们没有退兵之……”
“弱水婆”叱道:“胡说,我们三人还不够保护衣青么?”
“青山公”眼睛一亮,所谓三人,不就有一个是他吗?
哥舒瀚看易姑娘意颇恋恋,牵着衣角缩在一旁,不敢表示她自己的意愿。
她口虽不言,那心意足够让哥舒瀚了解斟酌了会,想到此地事情实在未了。
他为什么要逃呢?因为自己的武功并不一定能轻易摆平的缘故。能多学些总是有益无害,想当年,千方百计地去“偷艺”,而今人家诚意相赠,自己却拿跷起来了。
最后也就答应再盘桓一天。
“弱水婆”带着易衣青回谷南去了。
哥舒瀚懒洋洋歪在榻上,望着窗外婆娑树影出神,仍是那件不合身的庄稼汉装束。
“青山公”在壁角东翻西找,找出条旧褡裢,又从草堆里扒出一堆碎银,道:“小伙子,我要跑三十里路赶庙会去,你来不来?”
哥舒瀚惊醒过来,看清“青山公”换上蓝青绸袄,道:“我两夜没合眼,要养养精神,今夜好领教你的‘排山掌’。”
“青山公”睥睨作态,脚下不丁不八,单掌护胸,摆出门户来道:“好得很。”
收起架式,背起褡裢,大踏步出门去了。
他那老不尊的模样,似乎是年轻了五十岁,俗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把哥舒瀚逗得“哈哈”大笑。
嘴角笑意渐渐淡去之后,猛然打个滚,坐直身来,闭目打座,须臾,已气顺脉理,灵台清净,一尘不染,诸念俱灭。过了顿饭光景,哥舒瀚才横卧榻上,纳罕不已。
“以我的内功造诣而言,头顶该冒点烟气,点缀点缀这成绩才对啊,难道这跟太阳穴不鼓起有点关联么?”
伊人相送的花束,就在床边,他随手拿起,拈花微笑,自言自语地道:“一朵难以忘怀的小花。”
心里却难过得像个一筹莫展的“田舍郎”乡下没见过世面的。
“刀光剑影之中,红颜知己可遇而不可求,我不算无缘。然而则挟恩市惠,以图报乎?
我自问没这般下流。但是想到她回京之后,云泥殊路,我只能望门兴叹。比之她那世兄姑表,何啻霄壤,我所少的是什么呢?门第、身份?”
哥舒瀚想到自己终究只是“末路萧郎”,很是灰心。仰首凝视窗外白云苍狗。
放手让花束轻飘落地,“唉。”,一下子就太喜欢,一下子就了断。各自东西,心里好难过。
窗外白云悠悠,日影渐移,生命在消逝着。怎甘心喝下这杯“苦酒”。
“弹指间。黄粱梦醒,白云苍狗,生命会剩下什么?不是一点美好的记忆吗?我应该多么珍惜宝贵这朵小花呀………”
于是他俯身想拣起地上的花束。
在花束旁边,是剑,“鱼与熊得能兼乎?”
哥舒瀚摇头叹息着没有这个自信心,指头抓起“墨剑”,轻轻抚摸那冰冷的剑鞘。
“这原是英雄的岁月,我漂泊十载,心若不系之舟,无端地被这一缕情丝,把兰舟轻击,又如何能遨游四海,以雪血海深仇?”
一念及此,哥舒瀚脚尖轻点榻角,斜身飞起,穿出小窗,在空中拔剑出鞘,如大鹏展翼,“刷。刷。”挥舞,疾迅无比,然后轻飘落地。
毒蛇螯手,壮士断腕,他引气长啸,豪气陡聚,自以为慧剑已斩断情丝。
夕阳衔山,宛如枫林薄醉。
半里之外的山腰里,有一寸长的人影斜窜入谷。
哥舒瀚觉得不必让“青山公”知道自己的苦恼,乃信步渡到牛棚、羊栅间,去拜访这些也是生命之一的好朋友。它们似无烦恼?
“青山公”是没到门,已自兴高采烈的嚷道:“小伙子,看看我买到什么?”
哥舒瀚绕过牛棚,走到前门,嘴里咬着一根枯草问道:“鱼与熊掌你都买了?”
“青山公”错愕愣住,道:“什么话?”便由肩上掀下褡裢袋子要哥舒瀚看。
“我这三斤腊肉足足便宜了九十文。这板鸭便宜了三十文。小子你说,咱们晚饭是自己做,还是到谷南去?”
哥舒瀚凑趣的挥头看看,心里很欣赏“青山公”的处世态度,身怀绝技,却无妨自耕自食,过这地道乡巴佬生活,沉吟有顷,道:“饭食中午才吃过,今晚免了吧,你养养精神是正经,我的‘阎王掌’颇堪一击呢。”
两人一起入室,“青山公”放下褡裢,将身上碎银掏出丢向草堆里,点上一盏油灯,慎重其事地换下蓝青绸袄。
见哥舒瀚已闭目入定,也上榻端坐运气行功………
这时,天色已黑,一灯荧荧,两人并排坐在榻上,像佛寺里神案上的菩萨。
“青山公”师门的坐功,甚是奇特,解衣赤膊,两掌龙蛇游走,不停揉擦,一盏茶光景脸上红润如火,头顶已冒起几缕白烟………
在“弱水湖”畔,易衣青与老婆婆两人坐在石凳上,看那浮游在湖中的天鹅取鱼,群鸭戏波。好不自在逍遥。岸上柳树垂条,枫叶醉红。秋菊正放,千头呈妍,点活了这片山光水色。山鹊啁啾,不时有队队鸿雁掠空过境,排阵北飞。
“弱水婆”手中拿着两付筷子,一付递给易衣青笑道:“相聚便是缘,老身不能教你杀杀打打的剑术?不过,趁此机会也应懂些防身应变之术。你看可是么?”
这话令易衣青感慨万千,不住点头,笑问道:“婆婆,若不抡刀挥剑,如何能阻敌解厄呢?”
“老身教你一套‘千筷斗流蝇’,不必跑来跃去,便坐在椅子上即能应付自如。不必伤人便能震敌,令其自惭而退。”
易衣青听了,心中大奇,跃跃欲试,看是个什么奇妙法儿。
如是──“弱水婆”,便以筷代剑,转了弯儿便传了易衣青她的师门绝艺“流云剑法”。
白发红颜便坐在石凳上由简入繁,层层渐进,深入佳境。
易衣青是聪慧灵异的。大小手法,一学便会,一教便通,只举手之劳而已。
初是一手纵横,最后是双手齐飞。
两人你来我往,举筷相争,千变万化,攻防自具章法。
斗得易衣青芳心大乐,所争者只是一线之微,一寸之间。
斗智不斗力,有式而无招,快如石火,行似雷电。梭穿燕掠,只在这一臂之周围,却暗合乾坤之大衍。
斗得最后,反而是“弱水婆”时有不及。
逗得易衣青时时娇笑不已,喜动颜色。当然这是儿戏,若说以此便能上阵杀敌,她死也不会相信。天下会有这等便宜事…………
“弱水婆”看看绝艺有传,老怀甚慰,而且只一下午的工夫,这小妞儿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也不点破。
她深知当她久后,有机会用到时自会手到渠成,变通自如了。
例如,发簪,绣花针、树枝水笔,箫、笛、扫把………皆可代之。
玩到起炊之时,她们才停歇下来。
黄昏时,晚饭熟了,易衣青倚门而望。
只见夕辉渐散,暮霭沉沉,烟笼山树,空林寂寂。那小径深处,不见人影……
她黛眉微颦,纤手轻拂云发,低声自问:“我怎的如此不安?”
“弱水婆”手拿油灯从厨房里出来,愤愤地道:“衣青,不必等他们,男子汉都是这副德性。中午他们又吃得够饱了,准是已打热了心?什么也不顾了。”
易衣青听话地折回厅里去,想想这一天经历,也是实情。
食桌上,摆着四副碗筷,便是缺少那份爽朗的笑声?令人怅然不已。
她们默默草草用过,果然,她们老少也是食不下咽,便似失落了什么?
饭后,“弱水婆”道:“我到屋后去摘些菜,明天好下饭,厨房你收拾收拾。”说罢,提个竹篮,自出门去了。
易衣青独自在厨房里洗完那些白瓷碗碟,觉得这刚学会的事,既神圣又有趣。
看看“弱水婆”还没回来。就文静地坐在厅里相待。
午后那些“千筷斗流蝇”的手法,渐渐在脑中重现,她不时的伸指比划一两下较为生熟的。她觉得尔后闲来无事,可有得事务做了,一个人不妨两手互斗。她偷偷打量了几下,大有可能,得细加斟酌。
“弱水婆”一阵风似的飘进来,笑道:“衣青,你很可以自己拿的呀。”
心中可万分欢喜这小姑娘文静,若她是自己的女儿,孙女儿,那该多好,甚懂礼数。
一面走到大木柜前,搬动着紫檀木架、樟木箱子,放在桌旁。
易衣青打开木箱,拿出五颜七色的丝线,将副白绸在架上绷好,低头在灯下学着刺起湘绣来。
数十年来“弱水婆”不愁衣食,练武之余,就刺绣自娱。所绣之花鸟,人物、山水件件工致妍雅,比笔墨画的还好。
易衣青在家时,除了诗文笔墨之外,就是拈针绣。昨夜来时看见了一副所绣的佛像,令她佩服得不得了。
今天哥舒瀚说要出谷,“弱水婆”与她咬耳朵,便是以答应教她些针绣法门为饵,把她留下来。
哪知这一下午的时间,却教她打筷子,现在才指点了些窍门。
易衣青默默受教,一一领会,就动手刺一幅山水。
手下万针,此时已将近完工。“弱水婆”在房补缀衣服,口里有一搭,没一搭与她闲聊家常。
易衣青一面手挥五色目送飞鸿,一面絮絮回答。
这景象比之北谷的,动拳踢腿,自是大异甚趣。
那是各有所长,或不稍让。
夜未央,易姑娘嘘了口气,放下针线,害羞地请“弱水婆”过目。
“弱水婆”一看,那幅山水,浓淡一凭纤指,疏密随之胸臆,比之自己并不稍让。
心里叹道:“这小衣青,兰心蕙质,学武怕不出类拔萃?吾传得人矣……但愿红颜别薄命,我和师父都被命运误了一生……”
顿时感慨万千,怔然不发一言。
易衣青看看“弱水婆”,觉得她若染了黑发,便是三十余的年纪,望着白发令人心下恻然。便脱口道:“婆婆。你怎会容颜不老,青儿看来,便是三十丽人,比我娘还年轻呢。”
“弱水婆”闻言陡地清醒过来,心头一动“呵呵”笑着将手里的布纽扣一扬道:“这是你要的。”
易衣青羞红了脸接过来,伸手拿起夜行衣,替他一丝一线地缀上,耳中听到:“衣青,老身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