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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皇上,无人。”
萧太后在他身后,眉心就不曾舒展过,听到这里,走到皇上身边乞求道:“够了……虞儿……听母后一句话,回去吧……皇上……”
连泽虞摇了摇头,这时候又有侍卫从冷宫废墟的更深处过来,道:“皇上,那边还有一口井,看起来像是枯井。”
连泽虞昏昏沉沉的点点头,往那边迈步而去,边走边伸手接了雨水,往脸上拍了拍,方才清醒了一些。
来公公觉得手上的份量越来越重,皇上这样儿的身体……他看了一眼皇太后,得了,亲娘都说不上话,他一个奴才也就别多嘴了。
连泽虞定定的看着那仿佛要吞噬人的井口,哑着嗓子道:“探。”
几个侍卫商量一下,仍是在一个人腰间绑了绳子,因为是枯井,所以更加小心了一些,速度也比刚才略慢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那下去探井的侍卫才上了来。
他看了一眼皇上,才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道:“皇上……井下……”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有尸骸。”
来公公瞬间便觉得胳膊几乎要被捏断了!
连泽虞红了眼,道:“送上来。”
萧太后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大骇……没想到,真的能找到商雪袖的尸骸,皇上若是见了……还说不定会怎么样!
她浑身颤抖的走到皇上身边道:“皇上,既然已经找到,何必非要惊扰嬉妃的遗体?这里交给母后吧,母后定将她的后事办的合皇上的心意……”
连泽虞两个眼珠子仿佛定住了一般,道:“朕不信……朕不信……”
萧太后没有法子,她若是能做到,早就绑了皇上回去了……可皇上执意要个结果!
她叹了口气,若是看了一眼能死心,那就这样吧……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
那侍卫一上一下,已经用了一大块油布裹了东西上来。
井内气味极其难闻,带上来的一大包东西,自然也是闻之欲呕,可他并不敢做出嫌弃的样子来,也不忍。
那侍卫抖着手,将那一大包东西放置在皇上面前。
他跪在那里,看着皇上。
他是鼎军中旧人,何曾见到过昔日的“玉面修罗”露出这样的仓惶神情。
“打开。”连泽虞道。
萧太后不愿意看,活的商雪袖她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更何况可能是尸骨。她将脸偏了过去,只盯着皇上的神色,片刻便见皇上嘴唇抖了起来。
她的嘴唇便也颤了起来,皇上这是看见了什么?
那包东西其实也不过就是展开一角,就已经如同活生生剪掉了连泽虞的一块心一般!
先露出来的是一支钗子。
若能停止就好了,连泽虞想,他如同陷入了一场明明能停止、可是却由自己催促着做下去的噩梦。
那钗子光芒不曾黯淡,也深刻他的心上——那是那一日在天牢诀别,曾在她发间闪耀的唯一发饰。
那侍卫停了手,看向皇上。
连泽虞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仍自咬了牙,道:“打开。”
侍卫隐约看到连泽虞口齿间已经露了血色,却不敢不从,手继续向旁边翻去。
油布上便露了一卷腐朽而破碎的布来。
侍卫低声道:“卑职尽量……保持……”一切并不需要多言,井下潮湿,尸首自然容易腐朽,可他尽量维持了那一卷的原状。
那是早已腐蚀的破破烂烂、甚至都看不清楚是什么物件的一样东西,还绑了圈儿绳子——自然,那所谓的布绳,也不过是有个形状而已。
在那一卷儿之上,是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
一丝血痕渐渐从连泽虞嘴角渗了出来。
他自然也识得这只镯子……往长春园赐的东西——他不愿意用赐这样的字眼,都是经他一一过目,甚至由他挑选的。
萧太后担忧的看着连泽虞,她有些后悔了,若是早知道这样,她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他来。
更懊悔的是,当这一片冷宫焚毁之后,皇后派了人搜寻,说是没找到尸首,她便听之任之了。
说到底,是她自己也丝毫不愿意在嬉妃的身上多花一点儿力气。
不过是两件饰物,便已经如此,若真的给皇上亲眼看到了尸骸……萧太后浑身刚打了一个哆嗦,便看见皇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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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太后大骇之下,急忙回了头,便看见那油布上,一个残破的布卷儿已经摊开,小小的头骨置于其中,下面断断续续的细细小小的骨骼,不过尺余——那是一副婴儿的尸骨。
“天老爷啊!”
萧太后直接便晕了过去!
早有宫女太监一窝蜂的扶住了太后,又是掐人中,又是慌乱的指了人跑出去请御医。
来公公不敢上前阻拦皇上,只得哭着道:“皇上,且先回宫吧!”
连泽虞心中一阵阵的悸痛,伸了刚擦过嘴的血红的手指,指着地上道:“剩下的……继续打开……”可他却没有等那侍卫动手,他缓步的走进了雨幕之中,靠近了地上那一摊。
后面打着伞的太监慌忙的跟在他身后。
这雨下的不小,只这么一小会,连泽虞嘴上的鲜血便被冲刷的无影无踪,就连衣襟上的血色也淡了许多。
他转了身,那太监手里的伞就被他夺到了手上,他蹲了下来。
现在,终于没有雨淋到那小小的尸骸之上了。
可连泽虞的后背却全曝露在雨中,瞬时就湿透了,他浑然不觉,只是眼中不知不觉便有滚烫的东西流了下来。
他不敢再看一眼那料想应是襁褓的一小团,却不知道为何还有勇气接着往下翻看下去。
他颤抖着手最终将那油布完全摊开,露出的是一堆成人的尸骨。
连泽虞吞咽了一下,入喉是腥甜的味道,还有火辣辣的疼,不知什么时候他嗓子已经哽的难受之极。
萧太后已经悠悠醒转,看到自己仍是身处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烟雨迷离,一片明黄色的身影都蹲在她身侧不远处,手中的伞似乎倍加珍惜的撑在他的面前,丝毫不顾及他自己正在淋雨。
那伞下庇护的人骨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白的耀目。
她心中哆嗦了一下,挣扎着直起身子来,她心疼她的儿子,想要怒骂这些奴才,是否眼瞎了,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在这淋雨。
可终究她什么都没说,而是向前走了几步,跪在皇上的身侧。
皇上的目光仿佛被钉死在那堆骨殖上。
未及开口,萧太后也泪流满面。
“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嬉妃进冷宫之时应该还未有孕,这或许是其他……”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蒸骨。”连泽虞道。
“什么?”萧太后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蒸骨。”连泽虞又一次道。
“不……不行……皇上……”萧太后急的珠泪乱迸,她瘦削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连泽虞的肩膀,道:“皇上,不可……”
连泽虞并不看她,只是站了起来,突然大声道:“朕说蒸骨,没听到么?”
仿佛因为这样的一声,雨势都小了一些。
太监们不明所以皇上的意思,却有懂这个的侍卫到了近前,也不敢取大的,只拿了极小的一丁点儿细而洁白的指骨放置于黄缎子之上,恭恭敬敬的捧到了皇上面前。
连泽虞只看了一眼,便掩面挥了手,道:“去吧。”
萧太后呆立在那里,直至过了一刻钟,她才看到刚才那侍卫飞快的奔了过来,手中是一个素色冰纹盖缸,她的牙齿不由得“磕磕磕”的碰了起来,仿佛看着什么怪物就要从那盖盅里钻出来一样。
从她这里,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那侍卫在皇上面前,揭了盖子,她本不想看,可却忍不住伸了脖子望了过去。
连泽虞伸出了手,那侍卫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在连泽虞冷冽如冰的目光下抽出了腰中佩剑。
他将左手手指靠近了过去,右手拿了剑,一些儿犹豫都没有,便在指腹处划了口子,瞬间便滚出了一滴滚远的、鲜红的血珠来,他颤也不曾颤一下,将那滴血珠分毫不差的滴在那一小截骨头上,便收了手。
血珠一经滴落,本应该在那细小的骨头上立刻滚了下去,可却没有,仿佛那骨头上有着极粘滞的力道,牢牢的吸住了那滴血,不过片刻,便消失于骨上!
连泽虞手中的剑铛然落地。
仿佛最后一点侥幸的火星也被这雨浇灭。
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原本就没有什么侥幸。
连泽虞蓦然回头,那伞被他架在地上,遮挡着他的视线,可他清楚的知道那伞下是什么。
那曾经是他的阿袖。
而今是一堆白骨。
他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有什么东西自内心一波一波的涌了出来,将心肺都掏空了一般。
旁边的人无比的嘈杂,有人扶住了他,还有人在尖叫。
闪电后,一阵阵的滚雷声,将这冷宫的废墟映照的忽明忽暗,天地间的大雨,如同无数的尖刀,将他的世界劈裂成了碎屑。
连同着一起变成碎屑的还有商雪袖……如同花朵一般的生命。
他在天旋地转中拼命的摇着头,他心中出了一阵阵的哀嚎,他并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
一阵阵的晕眩袭来,在坠入黑暗之前,他想起他听到有人曾用讥笑的口吻,轻轻的对他说过一句话。
当时他没听清,也并不在意。
可现在那句话如同雷击,又如同斧凿刀刻一般,在他心头显现。
因爱生疑,真是可怜。
————
端午节夜里这场连天的大火,先是烧毁了立柱、房梁,然后便是烧塌了一切能烧的东西,从房屋到宫墙。
不光是连城宫的东北方向之外,就连宋嬷嬷所住的距离连城宫南宫门较近的客栈,都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尤其冷宫这边,百姓们拿了守夜巡更的锣,敲的山响,可里面却只有大火呼啦啦的烧着,中间隔了一条京河,只有干瞪眼的瞧着。眼睁睁看着东墙都烧塌了一角,却完全救不得这场大火!
待等有几个有主意的说绕到宫门口那里去报信儿,冷宫那处也烧的差不多了!
既是有人报信,这场大火看久了也着实乏味,众人便渐渐散去,只留了三两个闲汉并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穿着一身道袍,却带着僧帽,一身七拼八凑的装束,看着火光便闭了目,喃喃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观世音菩萨,过路的神仙,城隍爷爷,城隍奶奶保佑……”
旁边儿便有人逗趣儿道:“后面这俩才是你正儿八经应该拜的呐!”
那老头儿便睁了眼,道:“什么都拜拜,总有个碰上。”
“大半夜的老头子出来看什么热闹,你把小庙祝自己个儿扔庙里了?”
老头儿便一拍脑袋,急急忙忙的趿拉着鞋子,向南边儿跑过去,跑着跑着便指着河里道:“看吧,刚拜完就有好事儿,你们几个积积善吧,这有个死倒儿。”
那几个闲汉看着老头儿一溜烟儿跑了,连声道:“哈哈,这老头儿,倒真是好事儿,哥几个儿,不免捞起来,还能去里正那里换几文钱。”
因里正还兼管着这一片儿京河,说是“管”,其实就是轮着差派这一片儿的百姓去清理京河,什么春夏的浮萍,秋冬的枯叶,都要捞出来。
因为京河既深且宽,倒也常有淹死人的时候,所以他们都见怪不怪。
几个人二话不说,便撸胳膊挽袖子的下了河,将那死倒儿捞了起来,只看到那死倒儿黏糊糊的头盖了一脸。
晚上又刮着风,一吹起来,浑身泛起了凉意,倒有些骇然。
几个人也学着刚才那老头儿的模样四面八方拜了拜,又道:“还是个女的,不知道是哪里的疯婆子,失足淹死。”
嗟叹了一番,几个人便定了主意,道:“老九,你在这看着,我们去寻里正和义庄上的人过来。”
那老九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劲,扯住几个人道:“感情你们只留我一个人啊!不行!”
无论怎么被嘲笑胆小,老九就是不松手,要换别人来守着这尸,谁愿意?
最后几个人竟是拉拉扯扯的一起都走了,只余了这满头满脸黑和浮萍的死倒儿在这。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将亮,街上的行人渐渐从无到有,看到京河边的死人,不是无视,便是摇摇头叹息一声。
只是那死倒儿竟然微动了几下,接着头偏到了一边儿,呕了几口水出来,骇得从旁边经过的人喊着“诈尸啦”狂奔而逃。
那“诈尸”的尸长出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