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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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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来,许霜降从来没有在陈池口中听到他连名带姓叫她,除了他们第一次约会去看郁金香,可是那会儿他是笑嘻嘻叫的,看完郁金香他就自说自话改口叫霜降,再不久总是亲昵呼她小名霜霜,婚后软语温存时就唤她胖妹妹。

    现在他叫她许霜降,叫别人黛茜,她有个不常用的名叫苏西,他指不定早就忘了呢。

    许霜降怔住后,突然迸出大喊:“我不要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不要听到你说你和她怎么怎么样,不要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提这个小偷的名字。”

    “霜霜,话不要乱说。”陈池蹙眉喝阻。

    “不是你说的嘛,她偷东西被人怀疑,”许霜降嗤笑道,“只许她做不许我说?”

    “我没说她偷东西,我只说她受到了牵累。”

    许霜降更炸,口不择言:“这就心疼了?她不偷,清白,怎么会不牵累别人牵累她?她就是小偷,不仅偷东西,还偷……”

    “许霜降。”陈池厉喝。

    这一道声音非常大,震在房中。隔了一张床,震到许霜降耳边。她滞住,陈池的表情那样气愤、不敢置信,好像她即将从电视剧八点档的长舌妇嘴里模仿的词有多不堪入耳似的。

    “难道不是吗?”许霜降蓦然拔高声音,扯起床上的枕头就朝陈池扔过去,自己都不知道在叫什么,“你的眼光就这么低俗?小偷你也不介意?”

    快速飞来的枕头如一道黑影直扑陈池面门,他出于本能挥手一格,枕头在半空中折向墙壁,再擦着墙掉下来。

    陈池瞥过去,这只可怜巴巴的枕头歪歪斜斜躺在地上。虽说是许霜降自个用的,他却经常要揪一揪摸一摸。许霜降夜里喜欢滑到枕头下睡,他练就了一个习惯动作,半夜惺忪迷糊间总要自动去摸索她的枕头角,看能不能摸到她的头。如今这一角的棉布直方边完全铺在地上了。

    陈池转向许霜降,但见她脸色涨红,双眼圆瞪,喘着气据守在床那侧。

    “你也是我的眼光。”他沉声道,转身走出卧室。

    背后短暂地沉寂,骤然爆出一声尖凄的“滚”,陈池脚步一顿,继续拐进小书房。

    紧接着没多久,卧室的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掼上。

    陈池坐在书桌前,闭上了眼睛。

    房内,许霜降失去自控地爬上床,抓起陈池的枕头往门上扔,又野蛮地扯起被子,还朝门上扔。印有圆圈圈的浅灰大羽绒被拖拖拉拉地,飞不到半中央就乱七八糟撒到地上,铺得到处都是。

    许霜降下床,红着眼拎起被子,又使出全身的力气扔回床中央,盯着逆来顺受软趴趴的被子,忽地呜咽一声,奔到床沿,扯了一个被角拍灰,拍着拍着就扑上去抖着肩膀哭。

第508章 谁夸过卿卿聪明() 
夜里,许霜降合衣醒过来,冻得身体微颤,尤其是那两只脚,只穿了薄棉袜露在空气中,好像已经冷僵成石块了。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她茫然地转了转硬硌的脖子,对着天花板发呆,慢慢地算出她这样睡了两小时了。

    周围静得出奇,就像书中形容的那样,能听到冬夜雪花落地的声音。许霜降犹豫刹那,放弃了继续睡下去的懒惰想法,待身上蓄了一些力量后缓缓撑手坐起。

    刚醒过来的肌肉关节,就像被蛮横拆开又胡乱组装过,全身都是拧巴的,根本不能得心应手。

    她傻愣愣坐在床上,脖子微微转动,扫到地上的行李箱,记起里面还有大半是旅途中换下的脏衣服,窝卷在一个塑料袋里。她的目光又定定地移向门口,陈池的枕头一半靠着门,一半躺在地板上。

    许霜降盯了半晌,视线逐寸沿着门框扫描,来回仔细地观察了两遍,没看见木皮有裂缝,微微松气。然后,她的视线落回到床上,身下的羽绒被皱巴巴惨不忍睹,她旋而想起,先前扔到地上时沾染的灰尘都没有拍尽,她刚刚相当于睡在垃圾中,并且,依陈池的个性,他昨天回来肯定撩开被罩就直接睡,没经过晾晒通风。

    很快,许霜降意识到,她竟然还在操心被子够不够干燥洁净、门框有没有被她掼坏、会不会对房东不好交代、脏衣服还没有洗这类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在今夜这样的争吵氛围中,她又气又累小眯之后稍稍回了一点力气,整个身心就自动被她的主妇思维侵占。这发现让许霜降愈发为自己难过,披头散发坐在被子上半晌黯然。

    房门打开。

    客厅里只剩了一盏壁灯,陈池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上什么盖的都没有,看上去像靠着闭目养神。许霜降的开门声惊动了他,他立即侧头望过来。

    “还没有睡?”陈池的声音温和了。

    许霜降抱着一大团衣服径直从他面前经过,恍若未闻。

    “霜霜。”陈池唤道,见她全无反应,他抬手揉了揉脸,跟到洗漱间。

    许霜降寒着脸将衣服浸到洗脸池里。

    “霜霜,已经很晚了,衣服明天洗吧。”陈池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镜子瞅着,她眼眉都未掀,他伸手轻轻搭到她的肩膀上,再劝,“霜霜,别洗了。”

    “拿开你的手。”

    镜子中,陈池愕然无奈,许霜降怒目瞪视,眼看着生龙活虎又要发起第二波。

    “霜霜,我们别话赶话地吵了。”陈池顺从地收回了手,声音软和道,“我们好好地谈一谈,我平时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样样指出来,我会改,你也别这样凶。”

    “原来是我凶,比不得别人温柔是吗?第一条理由找到了。”

    陈池见许霜降满面讥嘲,不禁头疼道:“霜霜……”

    许霜降截断道:“想谈,好。排在后面,等我把衣服搓好放到洗衣机。我的事向来自己做,不要谁帮忙,也没有谁帮忙,所以,你,”许霜降一挑眉,对着镜子直直盯向身后的陈池,“排到后面去。”

    “霜霜……”

    许霜降转向陈池,猛地将手中正搓的衣领往下一拍,水飞溅起来,弹到她的胳膊上脸颊上,弹到镜子上,大颗大颗水滴瞬间淌下几道水痕,弄得镜面斑驳不堪。

    “你听不懂吗?为什么非要在我做事的时候干扰我?你可以没完没了谈,我就要完不成这些该死的没完没了的家务活。”许霜降愤怒地又一拍水池里的衣服。

    更大的水花溅起来,在灯光下银光点点,散开一大蓬。许霜降的整只手掌拍进了肥皂水中,半只袖口被打湿,手腕处一片粘腻冰凉,过一两秒,听到洗脸池的大理石台沿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水。

    她额上也有一滴水,慢慢流向眉间。

    “……我来帮你洗。”陈池低声道。

    “你洗过自己几件衣服?我的衣服你洗过哪一件?以前不敢劳驾你,现在更劳驾不起,别挡在这里。”

    陈池望着她,终于默默地退了出去。

    又是一道掼门声。

    许霜降猛地转身,抬起胳膊狠狠地捋向眼眶,将那恼人的水珠全数擦到衣袖上,再抬眸,镜面上都是凌乱的密密麻麻的水点水痕,她死命地盯着自己的脸,在花花点点的水珠中,那张脸模模糊糊,怒意横生,竟似有些狰狞。

    她渐渐悲哀,渐渐无力。

    她会砸东西了,掼门了,骂人了。

    所有的癫狂都比不过陈池看着她癫狂时静静的那句话,你也是我的眼光。

    洗衣机的转筒转起来。许霜降走到客厅沙发前,隔着一张茶几,声音平板疲软:“我吵不动了。”

    陈池抬起头,神情看似也很疲惫,他打量她几圈,诚恳道:“霜霜,我真的和别人没什么。”

    许霜降沉默片刻,脸上浮起一丝说不清的神色:“陈池,你夸过我有些小聪明。”

    “我说我以前拿过你的手机,可是,”许霜降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陈池疑惑的表情,缓缓道,“我从来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陈池显然愣怔。

    “我套出了你的锁屏密码,”许霜降嘴角微弯,似哭似笑,“可是我从来不敢看。”

    陈池表情意外,听她说下去。

    “只有今天晚上,我正大光明向你要求,你提前删了记录,被我的话误导,以为我已经看过,就自己向我坦白你安慰过她,你和她约过时间帮她搬家。”

    “你说你们之间都是正常的工作交流。”许霜降的眼珠乌黝黝地盯住陈池,一字一顿问,“为什么,你自己觉得这些事有必要挑出来向我解释?”

    “霜霜,”陈池懵然,嘴唇翕合,半晌才找到逻辑切入点,“不,是你要我解释的。”

    “……是吗?”

    陈池眉心锁起,瞧向许霜降,春节前她一直好端端的,一切无异常,他完全料不到她竟然闷着疑心这么久了:“你老早什么时候想要我的锁屏密码?”

    许霜降不理睬,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她胸口抽紧,没有办法直白地问下去,仰起下巴,眨了眨眼,不带一丝火气地问道,“她的工作是你帮她找的?”

    “霜霜,当时我公司里有个工作机会,黛茜是四丫的同学,正好……”

    许霜降摇摇头:“在顾芳怜家,我已经听过了,不要再说了。”

    她的鼻腔里有些酸,她还记得她找工作换工作的那些日子,上一家做首代的单位里有个史经理,使着她东奔西跑给人办私事,报销一顿饭钱都特意打电话来叫她下不为例。她还记得顾一惟面试她时轻轻巧巧抛出的问题,如果我们这里拒绝了你,对你是不是一个小小的挫折?她那时候保持住微笑,自己难受了一番就过去了。这大半年,她在公司里工作得忙碌,也有些成就感,年底拿了一笔小奖金,但她知道,她像是被什么刻在心间留下了一道印,以后都会唏嘘怅惘。

第509章 有女优雅在云端() 
许霜降瞧着陈池,这一天一夜真是长,飞越千百里,回来就是歇斯底里吵,撑到此刻,她的头胀得仿佛不断有绵针在头皮里随意游刺,眼神也凌厉不起来,更遑论像之前那样抬胳膊大开大合摔东西,或者调动肺活量大吼大叫。

    她颓了。

    “陈池,你给她找工作。”

    “你和她一起逛街。”

    “你帮她搬东西。”

    “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许霜降木木地望着陈池,语气幽幽,“或者给我一个男人,让他送我一份工作,让他陪我去逛街,让他给我搬东西。”

    “霜霜,平时我工作是很忙,疏忽的地方……”

    “等我试过这样纯洁的友谊后,我就相信你。”许霜降不待陈池再说,掉头走向前去。

    陈池一急,隔着茶几却是不敢猛力抓她胳膊。许霜降走到小书房门口,转身平静地交代:“我进去拿晾衣架。”

    这是陈池晚上回来经常待的地方,许霜降对他,有了界域观念。

    陈池一怔,没料到许霜降的话题转得如此突兀。他下意识唔了一声,便见她进去了。

    “霜霜,我来。”陈池跟上去,连忙把争执放一放,帮着许霜降挪开靠墙的那棵金桔盆栽。

    说来也喜人,作为新进员工福利搬回来的这株金桔,许霜降和陈池都无暇照料它,偶尔许霜降做饭时会留出一点淘米水浇给它,后来陈池占用小书房,许霜降忖着它放在客厅无人欣赏也是浪费,便把它拖进小书房,给陈池添点绿色。乏人关心的金桔竟然自己开了几朵花,天凉后,挂了三四个小青果,等许霜降年前发现时,小青果转成了黄橙色。宣春花会说话,断定女儿女婿的日子来年更福旺。许霜降和陈池回陈家过年时,还牵挂过它会不会渴。

    她默不作声地使力将陶土盆转了半个圈,免得挂果的一根枝和陈池的毛衣接触到。

    陈池则把盆后的折叠晾衣架拎了出来。“我帮你晾。”

    “不用。”许霜降接过晾衣架,抬眸道,“你去看看戒指有没有摔坏。”

    这会子陈池总是跟不上许霜降的思路变化,但是许霜降交代他做事情了,他放松不少,浮起笑意道:“没有,我看过了,钻石摔不坏。”

    “你收好罢。”

    陈池眉一跳,目光在许霜降脸上打转,温声道:“还是你去收,你收东西仔细。那好,我收,放床头柜抽屉里,还是放衣柜抽屉里?”许霜降望着他没接腔,看起来面部表情有些迟钝,非常困倦,目光也暗淡,陈池忙自己接道,“那我先放床头柜抽屉里,你要是不戴的话,周末我们拿回爸妈家去。”

    许霜降微蠕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她真是说不动了。

    陈池进了房间,过了五六分钟,再转出来,一瞧客厅中只有支开的晾衣架,许霜降不见身影,心就一急,快步走到洗漱间,见她立在洗衣机边等待,暗中不由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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