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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的赶路之旅因为有蔡琰的存在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沈娴偷着庆幸自己拐走了蔡琰,如果是她一个人来那就得跟赵云大眼瞪小眼了;如果是她带着荀攸来那就是她口干舌燥地说了长长一段话,然后荀攸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主公。”
想想都觉得要憋死人,也不知道蔡琰是怎么能受得了荀攸的。
这条路一赶就是三天,三天后沈娴一行人再次来到了洛阳城下。
经过战火的肆虐和铁骑刀枪的蹂|躏,原本繁华的古都已经化作了一片几近荒芜的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好多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百姓们缩在墙根下瑟瑟发抖,在看见偶尔行过神色匆匆的军队时,这些百姓的眸中会迸射出仇恨的目光,但更多人的反应是木然。他们麻木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孩子哭闹或是有人抢劫,他们都不吵闹、不抵抗、不反对,就像一尊尊戳在土里的泥胎塑造的人偶。
看着这些百姓的样子沈娴心中堵得难受,真要追究起来,虽然洛阳城是董卓放火烧的,可参与了讨董之战攻进洛阳城的其他诸侯们又何尝不是造成百姓们流离失所的元凶之一呢?沈娴很想停下来帮帮这些百姓,但是她该如何做?把军粮留下吗?会不会被抢?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山岳般沉重地压在沈娴的身上,她想了好多想了好久,才慢腾腾地询问赵云:“子龙,现在洛阳城……归谁管?”
至少想办法先安置一下难民们吧?这样不闻不问不是办法啊。大战之后必有灾祸,如果不及时处理掉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的尸体,就这样放任那些冤死的孤魂野鬼们和战死的豪杰英灵们与尚算活着的人混杂而居,用不了多久洛阳城就会爆发大规模瘟疫。洛阳离长安如此之近,难保不会传染过去,还有兖州和并州……
赵云眉头紧皱,显然是跟沈娴有同样的想法,他想了想说道:“不太清楚,那日我们与文台将军离开洛阳城往函谷关进发的时候,依稀记得城中的诸事都是袁公在操持着,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袁绍正在冀州跟公孙瓒撕得风生水起,早就顾不上一个破破烂烂毫无利用价值的洛阳了。
“唉,不知道就算了,我们走吧,得在天黑之前赶去虎牢关外。”沈娴叹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周围的惨状。
“要去关外吗?”赵云问道:“可应该是城中安全些。”
城再破也有几堵断墙遮风挡雨。
沈娴摇摇头:“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但在这里我睡不着。”
沈娴指指阴霾一片的天空,淡淡道:“闭上眼,能看见好多人晃来晃去的让我救他们。”
“可我现在办不到。”她低声呢喃道。
在虎牢关外的树林旁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赵云便要带领手下兄弟们赶往官渡港乘船离开。临走前赵云问沈娴:“你们是在这里等呢?还是继续往前走看看再说?”
沈娴在等自己派出去的斥候的消息。照理说一晚上的功夫,别管碰没碰上荀家人,他们早该回来了,况且这附近应该还有之前荀攸派出去一直盯着动静的人,不可能大家踪迹全无。发生这种事情只有一个解释。
“我们往前走看看。”沈娴脸色阴沉道:“我怀疑可能出事儿了。”
“别太担心,兴许是……耽搁了。”蔡琰低声安慰道,但这苍白无力的话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走了没多久便听见前方传来了喧哗吵闹的声音,伴随着狰狞的笑和凄厉的哭喊。沈娴心中一沉,吩咐手下人护好蔡琰,便打马跟在赵云身后冲了出去。
在黄河边上,沈娴看到了让她怒火中烧的一幕。
无数手持枪械的土匪们追赶着一个个四散奔逃的百姓,把他们打翻在地,抢走粮食和钱财,遇到反抗的人就直接捅死,遇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拎起来扛上马去……
“住手!常山赵子龙在此!何人竟敢对百姓下此毒手——”
赵云大喝一声提枪冲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土匪刺了过去,土匪赶忙放开自己拉扯的女子,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一枪。赵云趁机纵马跃到女子身边,伸手把她拉上了马背。
“姑娘,你没事吧?”感受到女子靠在自己的后背上瑟瑟发抖,赵云皱眉问道。
姑娘摇了摇头,随即想到赵云看不见,便低声说道:“无事……多谢大人相救。”
“坐稳了!”赵云勒住缰绳令白马回转,继续向强盗土匪们聚集的方向冲了过去。
跟在沈娴身后的一千士兵们也在沈娴的命令下朝着这些土匪们冲了过去,只留下少数人保护蔡琰。对蔡琰做了个放心的手,沈娴摸出……咦?没带琴?!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沈娴忽然想到自己的琴好像被荀攸昨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带走了……
这要怎么打?
风中凌乱的沈娴只能拿出了毛笔,然后她在蔡琰担忧的目光下,一路甩着快雪时晴冲进了敌方人群中。
首先要做的就是抢把武器……沈娴锁定一个长相凶神恶煞手持长|枪的人,一招芙蓉并蒂打出去将他锁在原地,然后俯下身捞住他手中的枪,一发力便夺到了自己手上。
用枪杆把土匪抽到一边去之后,沈娴把新抢来的枪握在手中掂了掂,不是很重,制造也很粗糙,但总归比毛笔看着要安全了许多。沈娴最近一直在跟张绣学习枪法,现在是检验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见到有其他人前来搅局,原本分散的土匪们渐渐放弃了抢劫,转而对付沈娴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但也有一些人就是不理沈娴他们,坚定不移地追着百姓抢劫,抢完转身就跑,绝不纠缠。这样松散的、无纪律的组织让沈娴对土匪们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她原本以为这些人可能是盘踞在河内、上党、赵郡等地的黑山贼,但这样一看仿佛又不像。黑山贼是农民|起|义|军,首领张燕更是在日后做到了平北将军的官位,怎么也不可能纵容手下对百姓进行烧杀抢夺吧?
沈娴挥枪挑翻了几个不长眼凑上来的土匪后,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两个人在对峙。其中一人明显是这帮土匪中级别比较高的人,他骑着马,穿的衣服也别其他人好些,正手握大刀朝下挥砍而去;而站在土匪头子对面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面对土匪们的烧|杀|抢|掠和即将从头顶落下的刀,年轻人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表现,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是平静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啊……沈娴一边感叹一边暗搓搓地给土匪头子远距离打上一把商阳指,然后趁着土匪头子手中动作一顿的功夫跃马切入二人对峙的气场中,一手拎着年轻人的衣领子把人拽上马,一手挥出长|枪格挡开大刀,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对百姓做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沈娴力气不大,但有内力外挂加持,成功把土匪头子连人带马推得后退散步。他赶忙勒住缰绳稳住自己的身形,对沈娴喝道:“你们又是什么人!敢坏我黑山军的好事!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黑山军?沈娴诧异地挑眉,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自己身后的年轻人低声说道:“不是,只是假借了黑山军名号的土匪罢了,四处横行专门打劫过往百姓和商户。”
这样吗?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是如何知晓的,但沈娴觉得还是他的话比较可信。因为这些匪徒中大多数人只顾闷头哄抢,就像是一盘散沙,看不出太高的战斗力。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沈娴抬枪遥指前方的土匪头子:“管你们是谁,报名吧,今天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小娃娃口气不小!凭你还不配知道爷爷的名字!受死吧——”
沈娴与土匪头子战成了一团。
土匪头子的武艺并不是很强,但能看得出来此人擅长骑术,他挥刀左躲右砍,身姿十分灵活。而沈娴原本身为一个远程内功职业,跟张绣转职训练没多久,并不能将骑马和打架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她有心下地,却顾忌自己身后还带了一个人;想要拿笔用点穴截脉的手法暗算,却因为控制缰绳而腾不出手来,是以处处制肘,看起来打得很是艰难,兵器相接之时基本全靠内力一次又一次地将土匪头子的大刀震开。
沈娴心中略方,可土匪头子其实一样不轻松。土匪头子不懂内力,他只觉得沈娴的力气真大,每次跟她的长|枪对上手腕都震得发麻,这样下去不行,他得赶紧想个法子……
余光瞥见自己的手下抢劫的差不多了,土匪大喝一声抽刀便走。沈娴怎么可能让这人离开,她趁着土匪转身的空档,刷刷两枪直刺马腿,白马吃痛,在奔跑中翻滚倒地,把土匪头子从马上甩了下来。
踏炎乌骓极通人性,不等沈娴发号便朝着土匪头子滚落的方向越过去。沈娴冲到土匪头子的身边,她反手握枪高高举起,对着土匪头子的胸口便要刺下去。
“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眼瞅着自己小命不保,土匪头子终于吓破了胆一般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沈娴被他凄惨的叫声一震,攻势戛然而止,明晃晃的枪头悬停在土匪头子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方不远处的位置。
土匪头子见沈娴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没等沈娴想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土匪头子的眼中迸射出阴冷的光,他翻出一把匕首朝着踏炎乌骓的马腿刺了过去。
踏炎乌骓抬起前蹄昂头嘶鸣,土匪头子趁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想站起来跑。沈娴愣愣地盯着土匪头子的背影,忽然感觉身后探出一只手掌覆在了自己握枪的手上。
那只手冰凉得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却带着坚定不移的意志和力量,推着沈娴的手臂向下刺去,同时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了某种淡淡的蛊惑意味:“转头看看你周围,那些冤死的百姓们,都是他杀的。”
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沈娴看见一位父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被抢走,以血肉之躯冲到了匪贼们的枪前;看见几个匪贼合伙挑翻了一辆马车,车中传来凄惨的叫声,看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挥舞着木棍拼命保护身后的主人们……
沈娴眼中所见的一切戛然而止,她忽然感觉到手中的长|□□中了什么东西,初接触时那东西很硬,可长|□□入、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噗响后,沈娴却又觉得那东西变得软绵绵仿佛一团豆腐,任人宰割。
沈娴呆呆地低头去看,却看见了一片黑暗——被她救了的年轻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已经死了,可以了。”年轻人低声说道。
沈娴觉得自己愣了好长时间,在这段时间中,她的大脑就跟爆炸了一样闪过很多信息。有孙坚告诫过她的话,有孙策在树林中枪挑吕布救了她的情景,有张济的尸体被人从城楼上扔下来、摔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一幕,有身边满地都是无辜百姓的尸体、以及土匪头子手持匕首站在尸体当中阴冷地笑着……
杀人了吗?沈娴静静地问自己。俗话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沈娴从不认为自己有夺取另一个人的生命的权利,即使那生命罪大恶极。可是当法律、当道德、当良知、当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战争纷乱的年代统统被湮灭殆尽的时候,又有谁能惩罚那些该受到惩罚的人呢?虚无缥缈的天道吗?毫无作为的官府吗?形同虚设的律法吗?还是——
沈娴猛地抬起手,她坚定不移地把那个遮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扒拉了下来。
重见光明的同时,沈娴也看见了那个被自己一枪戳死的土匪头子。土匪头子的狰狞的脸上凝固住了他临死前的神情,浑浊的瞳孔中满是诧异和震惊,还带了些许的恐惧,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到死这人都从未忏悔过自己的过错。
沈娴慢慢勾起嘴角,她拔|出|长|枪,任由鲜血顺着尸体汩汩流下。考虑了一下该怎么下手,沈娴深吸一口气,重新抄起枪对准土匪头子的脖颈横着划下一道线,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挑在了枪尖上。
转过头,沈娴看见另一边的赵云正带着那个被他救了个姑娘在与另一个骑在马上的土匪缠斗着。估算一下距离,沈娴抬起手中的长|枪狠狠朝着赵云和土匪的方向甩了过去,同时她大喝一声:“敌将已死!全部放下武器!”
赵云感觉身后劲风突起,他虚晃一招勒马后退,避开了携带着腥风凌空飞来的一枪。枪斜斜扎在了赵云与土匪身前,枪杆微微颤动,枪头上钉穿着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沈娴的大喝和那凌空一枪吸引了过去,土匪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