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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孙策愤怒地咆哮:“难道我爹就白死了吗?!”
沈娴也怒了:“除了文台将军你眼睛里面是不是就没别人了?你出去看看你那些手下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想把他们全都耗死在这里吗!”
孙策的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他居高临下地站在沈娴身前,双手攥拳青筋暴起,看样子是愤怒到了极点,很像想打碎什么泄愤的前兆;沈娴则微微仰头丝毫不害怕地盯着孙策的眼睛,目光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同时她藏在袖袍中的手握紧了蔡琰送的那只笛子,准备情况不对随时反击。
眼瞅着这兄弟(?)二人就要打起来了,这时床榻上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郭嘉一脸无奈地睁开眼睛,他单手撑着床角缓缓直起上身:“主公,你们吵架前是不是先注意一下,这屋子里还是有别人的……”
沈娴立即把怒发冲冠的孙策扔在原地,她快步走到郭嘉的床榻边,伸出手轻轻按在他胸前把人推得躺了回去:“躺着别乱动,醒了就把药喝了,看看还烧不烧,再睡一晚上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下次不带你来这种破地方了。”沈娴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歉疚的意味:“我不知道你……”
郭嘉摇摇头:“是我的错,来之前应该对主公你说清楚的。”
郭嘉醒的恰到好处,让孙策那积了满腔的怒火顿时无处发泄,差点没憋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沈娴才不管孙策此时难不难受,她觉得正好可以趁机晾孙策一会儿让他平静平静。
沈娴把一直温在炉子上的治风寒的药给郭嘉端过来,郭嘉见了立即把脸皱成一团:“劳烦主公了,只是这药有点儿烫,要不先放那里晾晾?”
“烫?”沈娴试了试碗的温度:“不烫啊,这温度刚好,再低药性就变了,你赶紧喝了吧。”
“真的很烫。”郭嘉看着还在冒烟的碗口,情真意切道:“我的舌头比一般人要敏感一些。”
沈娴怀疑地盯着郭嘉,但郭嘉眨巴着眼睛表现出一副纯良的样子。最后沈娴没辙了,她干脆运起长歌门的莫问心法,用阴性内力把药的温度又降低了些。
“现在可以喝了么?”
觉得郭嘉生病应该是自己背锅的沈娴这次态度意外的好,她耐着性子盯着郭嘉,看他不情愿地接过了药碗,磨磨蹭蹭地端在嘴边半天都不往下喝。
于是这次沈娴终于明白了,什么药太烫一会儿再喝都是借口,这人就是不想吃药!
这是什么破毛病?生病了还不好好吃药?跟戏志才一个德行!
沈娴跟郭嘉就一碗药死磕的时候,站在一边把自己憋成了火|药|桶的孙策终于不满地开口了:“他不想喝就算了,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孩子,你管他干嘛!”
沈娴无奈地看了孙策一眼:“你不是还在生气吗?”
孙策瞪圆了眼睛一副“你不讲理”的样子:“我生气是因为谁?”
趁着沈娴跟孙策说话,郭嘉立即抓住机会,他把药碗往旁边一放,整个人瞬间缩回被子里面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沈娴回过头后,就看见郭嘉已经“睡着了”,为表逼真他还打了几个小呼噜。
沈娴:“……”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他生病是我的锅……沈娴在心里反复地告诫自己。
“郭奉孝……”沈娴咬牙道:“你喝不喝?”
回答沈娴的是郭嘉的呼噜声。
沈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刚想说什么,就被走过来的孙策硬拽着拖走了:“别管他了,人家不想喝,你强迫有什么用?”
“你放开我!”沈娴终于抑制不住胸中的洪荒之力了:“我今天灌也得给他灌下去!生病不喝药这是什么毛病!”
“这人一看就是浪惯了,逃避喝药的行为炉火纯青,绝对不是第一次,没用的放弃吧。”孙策在抹黑郭嘉的同时忽悠沈娴:“我们还是去讨论一下攻打襄阳的事情,我知道商羽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来都来了……”
“还有你!打什么襄阳!收兵回家了!”
“我不!我就要打!”
“打你个头!我劝不动你,自然有人来收拾你,你就等着吧!”
“……”
孙策把沈娴拖远了。直到再也听不到他二人吵闹的声音,郭嘉才睁开眼睛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他盯着放在床边的那碗依旧温热的药看了许久,最后慢腾腾地伸出手把药碗端了起来,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孙策坚信沈娴就是来帮他打襄阳的,为此他把沈娴拉到了大帐中,对着她絮絮叨叨地诉说了自己的进攻计划。沈娴对一个装睡不起的人彻底没辙了——郭嘉也是孙策也是,这俩人的双重攻击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槽都要见底了。于是沈娴干脆破罐子破摔,孙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孙策问她意见她就都说好,先把人哄开心了,反正用不了多久能治孙策的人就会到来了。
孙策在孙坚战死的时候给沈娴送去了信息,沈娴收到后立刻狂奔七天跑过来劝他退兵,想必会这么做的人不止沈娴一个,毕竟在此之前,跟孙策齐名的那位双璧之一才是他的真·知己加结义·亲兄弟啊!
沈娴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她来到孙策营中的当天傍晚,周瑜就到了。
那时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停了下来,夕阳在乌云边露出半个影子,晚霞循着云缝散落大地,照的千里一片红灿。沈娴在被孙策强按着听他哔哔了一下午后整个人都精神恍惚了,忽然听到帐外的士兵们嚷嚷着雨停了,沈娴瞬间回神,没等孙策阻止就一溜烟窜了出去。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呼吸一口满满都是叶子的芬芳香气,沈娴心情变得好了不少,固执的郭嘉和孙策对她造成的阴影似乎也随着大雨的停止而彻底消失了。
“你看,雨停了吧?”孙策跟在沈娴身后走出来:“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
沈娴:“……”
不,孙策造成的阴影并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程度。
沈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就在她准备大喊“孙伯符你再说我就跟你拼了”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沈娴和孙策距离辕门很近,二人立即警惕,孙策高声下令让所有士兵准备迎战,但他话未说完,就见一骑白马踏出了青青草丛,马上一人身穿布衣皮甲,发冠高束,英姿飒爽,让人眼前一亮。
“伯符!”那人纵马跨入营地,在孙策面前停下来,他翻身下马,一把握住了孙策的手:“你……没事就好。”
“公瑾!”孙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干脆一把抱住了周瑜:“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俩人抱在一起你拍拍我的后背我捶捶你的肩膀,联络了半天感情,期间有数骑跟在周瑜身后进入了营地当中,因为见这支队伍的老大正跟自家老大抱在一起,守门的士兵们就没阻拦直接把人放进来了。
沈娴退到一边看着这俩人执手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了老半天才开始低声交谈,觉得估计还得再说上一会儿,便想先回去让郭嘉把药喝了,她刚转身准备往回走,就听见身后孙策愉快的声音传来:“商羽!快来见见公瑾!”
沈娴脚步一顿,她慢腾腾地转过头,看孙策拉着周瑜越走越近,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浮上心头。周瑜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沈娴身上,他眼中有诧异一闪而过:“你就是刘商羽?”
周瑜的声音很好听,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沈娴的紧张感顿时消掉不少,她点点头,对周瑜露出一个笑容:“在下益州刘商羽……二哥,我是你三弟。”
周瑜笑了起来:“伯符在信里提过你很多次,终于见面了,三弟。”
不知道是不是沈娴的错觉,她总感觉周瑜将“三弟”二字咬得格外重。
跟周瑜聊了两句后沈娴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人,你不会担心冷场,也不用担心无话题可聊,不管说什么周瑜都能从容接上侃侃而谈,而且观点鲜明切中肯綮,很快沈娴便跟周瑜聊得十分开心,把孙策扔到了一边去。孙策初时还很高兴沈娴和周瑜相处愉快,但很快他就不满意自己一句话都插不上了。
“我说,我们能不能先说说正事,”孙策抱着胳膊郁闷地盯着二人:“聊天可以等以后啊。”
“好。”周瑜看向孙策:“既然你要说正事,那我就跟你说说——”
说到一半周瑜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问沈娴:“三弟,你有没有……?”
“他不听。”沈娴干脆地卖了孙策:“我劝不动他,就只能等二哥你来了。”
周瑜点点头,他认真地对孙策说道:“伯符,我此番前来,是来劝你退兵的。”
孙策:“……”
“你们俩串通好了是吧?!”孙策不满地说道:“一个两个都这样!”
“伯符,你要讲道理。”周瑜十分淡定地说道:“现在的我们是无法攻下襄阳城的——不是你的问题,袁公路最初就不该为了逞一时之气而让文台将军来打刘景升。”
眼看孙策又要炸毛,周瑜赶忙顺嘴把责任推到了袁术的头上:“刘景升为八骏之一,素有善名,单骑入荆州后斩杀宗贼,说降匪寇,声望颇高。袁本初在北方与公孙伯珪开战,为了避免后方被袁公路偷袭,这才联合刘景升作为牵制。但刘景升上任不久,荆州境内尚不平静,南阳一郡不在他管辖范围内,总归是个重大隐患,我若是刘景升,必定先解决南阳的问题再做其他打算。”
说道这里,周瑜顿了顿,叹口气道:“也就是说,只要袁公路不去招惹刘景升,他断没有先来撩拨袁公路的道理,这场仗打得着实冤枉。”
周瑜说完了自己的观点,沈娴却觉得孙策并没有被他劝到,反而更加愤怒地想干掉刘表了。因为周瑜十分直白地点名了袁术派孙坚来打襄阳就是个笑话,当时袁术该做的事情是不搭理袁绍的挑衅,冷眼旁观他跟公孙瓒撕逼,在关键的时刻从后面出兵恶心袁绍一下,比让孙坚放弃司隶掉头去打荆州的收益要大得多。而且如果袁术和孙坚最后胜了、成功拿下襄阳也就算了,可关键是他们打输了,孙坚也死了,还是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中暗箭死的。
令人何其唏嘘。
这也是孙策不能忍受的地方,孙坚死得太憋屈了,憋屈到不像是一个曾经坐拥一州令董卓望而生畏的大将军的死法。
“正是这样我才要为我爹报仇啊!”孙策激动地说道:“他根本不该死在这里!他还那么年轻!他还——”
“我觉得比起报仇,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文台将军留给你的东西打理好呢?”周瑜目光温柔地看着孙策:“首先,你不能让文台将军就这样一直躺在荆州这片泥泞的地上连回乡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吧?然后,文台将军手下的那些士兵和将领们你考虑过吗?他们跟随你父亲征战天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全都消耗在这里呢?最后,文台将军去世了,难过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伯符,你该回去看看伯母了。”
周瑜的三句话一点一点把孙策的满腔怒火熄灭的一干二净,张牙舞爪的愤怒褪去,只剩下一个颓唐憔悴的孙策跪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满脸委屈的样子。
“我……我……”孙策握紧了双拳,他目光散乱:“我要怎么回去面对母亲啊……”
周瑜拍了拍孙策的胳膊:“你没事,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孙策想要报仇的念头终于被周瑜暂时压下去了,沈娴松了口气,觉得果然还是周瑜有办法。
解决了孙策的问题,接下来沈娴觉得自己可以适当跟孙策和周瑜提一提今后的打算了,毕竟经过这一战,相信孙策已经能够看清楚袁术坑队友一百年不动摇的本质了,继续跟着袁术的结果就是作死,好男儿应该另谋出路才对,没必要一条路走到黑。
只是沈娴还没来得及提出她的想法,麻烦就再度找上门了。
张绣扶着一脸苍白的郭嘉找了过来,郭嘉手里攥着份简短的信笺,二人那严肃的神情让沈娴心中一慌。
卧槽又有什么事情?
“主公,我们得回去了。”郭嘉开门见山道:“刘君朗去世,刘季玉接手益州牧之位,以为二位兄长报仇之名告令益州全境,将你与公祺先生打为叛徒,发兵两万征讨汉中。广汉与蜀二郡已反,其余郡的情况尚不得而知。甘兴霸与清玄夫人遭到围攻,下落不明。”
沈娴一脸懵逼地听完了郭嘉的讲述,然后她眼前一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周瑜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让、让我静静。”沈娴摆摆手,她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我……我得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