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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沈娴看着郭嘉:“你俩老老实实回来就行了。”
郭嘉笑了起来:“我知道。”
沈娴很想效仿古人来个“折柳相赠”,然而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正值深秋时节,柳树上的叶子都掉没了,只剩下光秃秃难看的枝条。想了想,沈娴还是踮起脚折下了一根柳枝递给郭嘉。
“主公,你这是舍不得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敢背着我喝酒我就拿这个抽你。”
郭嘉笑了笑,用修长灵巧的十指顺过枝条,然后他折下了更多的柳枝,三下五除二编出了一个光秃秃的环。
最后在沈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郭嘉摘了点尚未凋谢的桂花和菊花当点缀,将光秃秃的圆环簪成了个黄澄澄浑身上下散发着土豪气息的花环。
把花环戴在了沈娴的头上,郭嘉后退两步,很满意地说道:“主公,送你了。”
“你可以试试。”郭嘉轻声说道。
郭嘉翻身上马后沈娴才反应过来那句“可以试试”指的是什么,她呆了一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输了。这绝壁不能忍!郭奉孝你别走我们再战三百回合啊啊啊!
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沈娴看着郭嘉远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马队启程了,走了两步后陆绩忽然回过头,沈娴接收到了他的目光,但她明白陆绩并不是在看自己。
陆绩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然后他低下头转过身去不再回看。
直到车队在路的尽头只剩下了一道虚虚的影子,沈娴这才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向太守府门口,刘繇扶着虚弱的陆康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不到两个月,染病的陆康就从初见时那个器宇轩昂步履生风,一双名目炯炯有神的老者变成了今天这副谁看谁心疼、瘦成一把骨头的样子。
“大人……”沈娴注意到陆康的眼神清亮了不少,可她并没有觉得欣喜,而是心中微微一沉。
“要不我把公纪叫回来?”沈娴皱眉问刘繇。
刘繇尚未说话,陆康忽然不顾礼数一把攥住了沈娴的手腕,他的指骨收紧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完全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
“不、不用!”陆康气喘嘘嘘道,他苍白的脸颊悄然爬上一缕嫣红:“让他……走。”
“陆大人!”刘繇被陆康吓了一跳,他赶紧说道:“您……”
“刘使君,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陆康的双眸死死盯着沈娴,就像一头濒死的野兽依旧不想放弃口边的猎物。沈娴莫名觉得浑身发凉,她定了定神,反手握住了陆康骨瘦如柴的手。
“我记得。”沈娴低声道:“我答应你。”
“答应……就好。”
说完这句话,陆康闭上眼睛软在了刘繇怀中。
大夫把完脉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对沈娴和刘繇摇了摇头。
“大人,准备后事吧。”
沈娴觉得有些茫然,尽管这一天她知道迟早会来,可是在今天……是不是真的太讽刺了一些?
“来人。”沈娴推开门:“去、去把奉孝他们喊回来,告诉公纪……”
告诉陆绩什么?你父亲要死了?你快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这么残忍的话,沈娴根本无法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说出口。
“算了吧刘大人。”刘繇轻声说道:“你以为陆大人为什么要把小公子送走?他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剩下的见不见……也没什么。”
陆康自从自己染病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着手布置,他以将庐江交给沈娴为代价从袁绍和袁术窥伺的目光中暂且保住了刘繇的命,又把陆家托付给只有七岁的陆绩,为了让陆绩快速成长起来,足以负担得起一个大家族,陆康还赶着儿子跟郭嘉去豫章,甚至连分别的一面都没见到……
不,或许在父子二人无数次的详谈中,他们早已经历过了诀别。
这时仆人忽然来报,说益州有使者到来,自称是沈娴的师父,但因为安全起见而被士兵们拦在了城外,伍长过来请示沈娴该怎么办。沈娴一听华佗到来的消息,顿时跳了起来往外跑:“劳烦刘使君和大夫照看一下这里,我去去就回!”
“刘大人为何这般兴奋?”刘繇奇怪地看着沈娴离去的背影。
大夫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他微微一笑:“她师父是华元化。”
“神医华佗?”刘繇微微张大嘴:“对!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传言曾经说过刘商羽师从华神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是沈娴的医术似乎并没有那么高明啊?刘繇有些奇怪。
像是看出了刘繇的疑问,大夫说道:“刘大人跟随华元化学习更多的是武而非医,她那手点穴截脉练得挺俊的。”
刘繇想了想,十分诚恳地问道:“大夫,您怎么懂这么多啊?”
大夫拈须微笑:“略懂,略懂。”
沈娴风一般地冲到城门口,正好碰上巡逻归来的赵云听到华佗的声音,赶紧打开城门将人放进来。看着华佗那张依旧满是嫌弃的老头脸,沈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她一把握住了华佗的手:“师父!快随我来!救命啊!”
“吵什么吵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华佗被沈娴一拽差点儿闪了老腰,他气歪歪地跟在沈娴身后往太守府健步如飞:“谁要死了救什么命?你不会先拿太素九针吊着?”
“瘟疫造成的病症太素九针有什么用?”沈娴轻声嘀咕道。她不是没试过用利针驱散,但作用并不是很明显。
华佗冷哼一声:“学艺不精。”
沈娴拽着华佗疯跑离开后,赵云一脸尴尬地看着背手慢腾腾从车上走下来的贾诩。
“文和先生。”赵云对贾诩抱拳见礼。
“子龙。”贾诩点点头:“奉孝呢?”
“他带着陆大人的儿子去了豫章郡。”赵云说道:“前些天郭先生与主公商议,看能否不费兵马便拿下扬州,郭先生自荐出使豫章郡打探消息。”
贾诩脸上浮现出一个玩味的表情,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被瘟疫肆虐、尚未完全恢复的大街小巷,过了好久才低声说道:“哦?”
“他倒是……很勤快嘛。”
要不是华佗严厉地拒绝,沈娴说不定就把老爷子抱起来跑了。
紧赶慢赶终于跑回了太守府,沈娴推着华佗进了卧室:“师父师父,神医!您快帮忙看看陆大人怎么样了?”
刘繇一脸愕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华佗,大夫则十分淡定地低头写药方,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华佗微微倒抽一口凉气:“嘶——”
“怎么了师父?”沈娴赶紧问道。
“啧,张老头在这儿,你喊我来干嘛?”华佗抱着胳膊把大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他一瞟陆康的神色,伸出两指随意给他把了把脉:“准备后事吧。”
“师父!”沈娴微微提高了声音。
“你以为我在逗你玩?”华佗瞟了沈娴一眼:“张老头,这人你能治?”
大夫摇摇头:“陆大人年纪太大,气血两亏,受不住折磨,没救了。”
沈娴不说话了,她呆呆地站在大门口,那神情似乎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然而她双手死死扣住门框,整个人微微弯了腰,又分明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生死由命,”华佗淡淡道:“我以为你在这疫区待了这许多日,见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早就该看透了。”
沈娴脸上浮起一个空荡荡的笑容,难看僵硬得好像木偶娃娃,她轻声说道:“师父,生死这种事情,怎么能看透呢?”
陆康当天下午就过世了,沈娴吩咐下去将陆康去世的消息封锁,只在庐江城中秘密发丧,这样等郭嘉和陆绩回来后,一切便早已尘埃落定。
赵云在灵堂外找到了沈娴,他问道:“就葬在庐江,还是派人扶灵回陆大人的吴郡老家?”
沈娴对着跪在灵堂中的陆逊努了努嘴:“你去问他。”
赵云有些为难,这时陆逊忽然说道:“就葬在庐江吧,从祖父生前为庐江百姓鞠躬尽瘁,想必离开后也愿意继续看着他们和平安宁地生活下去。”
“好的。”赵云点点头。
赵云走后,沈娴跨进灵堂,把陆逊抱了起来:“你还没康复,跪两个时辰就好了,吃了药回屋休息去吧。”
陆逊在沈娴怀里剧烈地挣扎着:“不……你放开我!”
“听话。”沈娴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想为大人分忧,帮你小叔叔支撑起陆家,你就给我乖乖喝药早日康复,懂?”
陆逊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搂住沈娴的脖子,把脸埋在她肩膀上闷闷地说道:“我知道了。”
沈娴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渐渐濡湿晕开了温热的一块,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托着陆逊,轻轻拍打他瘦弱却挺直的脊背。
沈娴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直给陆康他们看病的大夫竟然是蔡琰的师父张机张仲景,怪不得老爷子治瘟疫的药方那么灵验,她想了想,确定自己并没有得罪过这位神医后,便怀着崇敬的心情对张仲景拜了拜,没再打扰华佗和张仲景关于医术的日常切磋。
停灵七天后将陆康下葬,沈娴这才全面接手了庐江郡的所有军政公务,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烦恼刘繇的安排问题。
还没等沈娴烦恼出个所以然来,刘繇自己找上门来了。
刘繇开门见山地说道:“刘使君,说实话在下是没什么兴趣做扬州牧的,之前也几次请辞避祸,然而这次没躲过去,就硬着头皮来了这里,若不是陆大人收留,恐怕……”
沈娴明白刘繇的未言之意,毕竟袁术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人的行踪,说不定就在考虑什么杀人灭口的勾当。
沈娴干脆地问道:“那刘大人的意思是?”
刘繇笑了笑:“若是刘使君不嫌弃,在下愿往益州避祸。”
这人是要投奔自己?沈娴有些诧异,她愣了片刻,眨眼道:“怎么会?说来你我同为汉室宗亲,理应互相扶持,况且陆大人去世前也托付过我,我答应了他,自然不会食言。”
甭管是暂时还是永久,反正刘繇就这么被解决了,沈娴莫名其妙地又收编了一干手下人。
其实刘繇有多少兵沈娴并不在意,看这位在扬州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就知道手下没几个人,刘繇毕竟是空降的扬州牧,来扬州之前只能带点随从保卫安全,朝廷也不会给他拨几万兵马让他平定内乱。但自从师从张绣捡到赵云后就意外幸运值很高的沈娴这次依旧开了挂,她从刘繇那帮歪瓜裂枣的手下里面淘出来了一个长相英俊帅气的小鲜肉都尉。
都尉名叫太史慈。
早几天之前赵云就认识太史慈了,因为这位在军营中实在是鹤立鸡群,用沈娴的话说就是往那一站都在发光,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那时太史慈听了刘繇的吩咐将兵权交给赵云,然后与他一同带兵封锁了舒城,每天在城中巡逻,严密监视疫病发展的情况。所谓英雄惜英雄,俩人在一起聊了几句觉得很对味,没事又一起切磋一下武艺发现更对味了,很快就发展成了好朋友的关系。后来刘繇向沈娴投诚,沈娴收编了他的手下,赵云寻摸着太史慈这么给力的小伙伴不能被埋没,便向沈娴举荐了人才。
沈娴得知云哥把太史慈捡回家后顿时心花怒放,亲自抱着陆逊去围观了一场比武后肯定了太史慈的能力。
“主公,这位就是太史子义。”赵云对沈娴抱拳道。太史慈跟在赵云的身边也对沈娴行了礼,但他的目光却有些古怪。
太史慈从自己原老大那里得知庐江来了位益州牧。对于益州牧为什么会来庐江这么高深的问题太史慈没兴趣思考,他感兴趣的是,据说这位益州牧是个女人。
如果太史慈没记错,刘商羽应该是男的?这当中是有什么误会么?冒名顶替?
然而朝廷已经下旨承认了沈娴的州牧身份,还给她封官晋侯,这件事情天下皆知,就算沈娴胆大到欺君,她手下的其他人呢?益州可是有大儒蔡邕和卢植在隐居,还有荀彧、荀攸那种闻名世家的大才和曾经一度搅乱了长安的贾诩,这些人总不会也跟着沈娴一起欺上瞒下吧。
虽然太史慈不怎么八卦,可有机会解开心中的疑团,他还是想看一看的。
沈娴打量了太史慈半晌,忽然问道:“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陆逊在沈娴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心想姐姐你开口也太直白了。
哪晓得太史慈更加直白,他点点头抱拳道:“刘使君,我只是在好奇您为什么能成为益州牧。”
沈娴愣了愣,随即她微微一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