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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当初杜笙也不会拒绝教导季景同了。
“带她走吧。”杜笙有些不耐烦了,“不要耽搁了我讲课……当年我能教的,都教给季箮了。”
季箮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嫌弃,尤其是在有季箬做对比的情况下,半是真的委屈,半是想要季冉氏教训杜笙,红了眼睛,盈盈欲泣。
季冉氏看了心疼得不行,她解释道:“箮姐儿都失忆了。”
“又不是我叫她失忆的。”他吹胡子瞪眼睛,冲着季箮道,“快走快走,要是留下来,别怪我先罚你抄十遍《行军策》。”
“你……”季冉氏气结,正要开口说要么两个一起教,要么季府要不起这样的清客了,就见季箮忽然改变了主意,拉着她的袖子道,“娘,我不想学这个了,我们回去吧!”
直到人走了,季箬还有些愕然,季箮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吓跑了?按照她的性子,不管她喜不喜欢跟着杜笙学习兵法谋略,都会大闹一场,让她也学不成才是。
她怎么就走了?
杜笙摆摆手,吩咐丫鬟们去门口等着,就开始了授课。
先生授课之前,惯例是要跟学生讲一遍自己的规矩的。季箬正等着杜笙讲他的规矩,就听到杜笙问了一句:“《六韬》里面太公曰:凡用赏者贵信,用罚者贵必。你怎么理解贵信和贵必?”
就仿佛他们昨日才讲了一课,今日接着讲一般。
第八十五章 当年筹谋无人知()
之前为了找季箮的一些信息,“季箬”将整个小书房都翻了个遍,那些书里面的笔记也都看过的。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因此,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书,迟疑着回答道:“太公的意思是该赏的一定要赏,该罚的一定要罚。”
“太公是这个意思,你也是这个意思吗?”杜笙问道。
季箬明白过来,杜笙是问她认不认可这话。
她想了想,摇头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确实能够严明纪律。但是法理之外无非人情,法外开恩说不定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这话不是那些兵书上写的,而是季箬如今本来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这话是没有错的,谁知杜笙却板起脸来,肃然得令人生畏。
“手掌伸出来!”他说着就将手里的书卷起来,似乎是准备打季箬的手心。
这位杜先生为什么这么喜怒无常?季箬心中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还没来得及琢磨,就已经自动自发的将手伸了出去。
杜笙没有打下来,他注意到了季箬手上缠着的纱布。
“你手受伤了?”杜笙沉了脸,脸上隐隐有了薄怒。
季箬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便好了。”
杜笙听了这话却没有半点儿放松,拧着眉问道:“会留疤吗?”
季箬摇头。
季冉氏给她用的药是最好的药,手上的伤口又都那么浅,怎么可能留疤。
“那就好。”杜笙这才松了口气,“既然手上有伤,这顿手心,留着以后一起补上。”
这就要打手心了?
季箬有些茫然,她抬头看向杜笙,不解道:“我说错了?”
“别人这么想没错,你却不能这么想。”杜笙道。
季箬更加疑惑了,为什么别人能这么想她却不能?她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这么想,她便这么问出来了,然后道:“就算学生说错了,先生指正便是,怎么一来就是打手心?”
谁知,他这话一出来,杜笙更加生气了,丢了手里的书,盯着季箬,沉声道:“你还不服气了?看来这顿手心非打不可了,不但打你说错了,还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
杜笙没有注意到季箬的脸色开始变得古怪,他继续道:“当初我的教导,你就半点儿没有听进耳里去吗?”
季箬猛的站起身来,眼睛瞪得溜圆,问杜笙:“我是谁?”
杜笙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箮娘子……”
季箬飞快的说道:“我娘请先生来,是给季家的五娘子季箬授课的。刚刚被你赶走那个,才是季箮!”
她眼睛死死的盯着杜笙的脸,不放过丝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的心里像是悬了一把尖刀,等着杜笙开口,判定她的生死。
杜笙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萱娘,杜某人除你之外,再不会有别的学生。你应该信任杜某人。”
信任他?
季箬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我是季箮?”
杜笙点了点头。
季箬顿时恍然大悟起来,杜笙为什么会答应季冉氏进府教导她,为什么会赶走同来的“季箮”,为什么没有从讲规矩开始,直接就开始了授课,为什么她打错了要打她的手心,这些都有了解释。
因为杜笙知道她不是季箬,而是季箮。
可是,与此同时,季箬也更糊涂了。连季氏夫妻和冉殷都没有看出来她是季箬,杜笙怎么看出来的?季冉氏去田庄跟他说进府为季箬授课的时候,杜笙根本还没见过季箬,他怎么认定了她就是季箮?
“你怎么知道是我?”季箬心里升起浓浓的警惕来。
杜笙有些意外:“不是你给我传的消息?”
“我怎么可能给你传消息,我根本已经忘记你了!”季箬脱口而出。
“忘记我……你失忆了?”杜笙很是吃惊。
杜笙知道她是季箮,也知道她五年前是什么样子,失忆的事情,瞒得住谁都瞒不住他。因此,季箬干脆的点头认了,然后道:“所以到底是谁给你传的消息?”
杜笙的表情变得凝重,他脚下有些发虚,就虚扶着太师椅坐了下来,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收到的,真的是你传给我的消息。”
对于季箬说自己失忆了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艰难的剖白自己:“当年我们约定好了,不管我身处何方,收到带梅花的无字信,便是你已经回到了季府,我也该回来了。”
“我们约定?”季箬觉得这话有些荒唐,却下意识的觉得杜笙没有撒谎骗她。
可若是有这种约定,当年自己“走丢”的事情,自己并不是全无预料的,甚至有可能她是自己离开的。
季箬心底开始发寒,她问杜笙:“当年我为什么会不见了?”
杜笙摇头:“你没说。”
季箬不信这话,她声音控制不住的变大:“我跟你做这种约定,你就没问过我要去哪里?”
“杜某人只是你的老师,无从干涉你的决定。”杜笙一脸理所当然,光从他的表情,季箬看不出半点儿说谎的可能性来。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慌张之色来。
比刚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还要慌张。
因为季箮的消失,季陵夫妻难过了五年,冉殷跟对他有养恩的季家反目成仇,万一,她当年是自己离开季家的呢?
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偏偏杜笙见她这样心生不忍,开口安慰道:“忘了也没事,说不定失忆是你当年计划好的呢,等你的筹谋如愿,记忆也就回来了。”
“这么多年的记忆,你不会说丢就丢了的。”杜笙说得一本正经。
“我的筹谋是什么?”季箬嘴唇颤抖着问道。
她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年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娘子,是什么让杜笙觉得她强大到连自己的记忆都可以算计?
听着季箬的问题,杜笙再次摇了摇头,他安慰季箬的时候反倒把自己给说服了,因此神情变得随意而坦然。
“我说了,杜某人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哪里有资格知道您的筹谋!”
第八十六章 帝星黯淡和尚言()
不知道是真的坚信失忆之事是当年季箮的筹谋,还是不在意,杜笙真的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
他弯腰拾起自己刚刚丢掉的《六韬》,用衣袖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开口道:“既然忘记了,那打手心就免了。咱们从第一章从新开始学。”
季箬喉头干涩,语气艰难,下意识的就道:“我看了当年留下来的笔记,前面的内容差不多都知道。”
“那也是看来的,纸上学兵,哪有为师教导来得印象深刻。”杜笙道,“放心,咱们有的是时间,温故知新,也不算是白白浪费。”
然后杜笙就真的从文韬第一章开始讲起来了。
季箬心里百般滋味,本来是听不下去的,可这位杜笙是有真才实学的,讲的内容深入浅出,很快就将季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让她认认真真的听了起来。
与此同时,护国寺主持方丈进宫给太妃们讲经,讲的正是趋福避祸。
大安朝是信佛的,后宫的太妃们十几岁进宫,几乎没有出宫的机会。护国寺是皇家寺庙,护国寺主持方丈明灯大师进宫的次数最多,所以明灯大师在后妃们眼里,就是佛。
明灯大师讲经,纵然枯燥无聊,也没有人不认真听的。
讲经结束之后,太妃们还不肯散去,非要留下来让明灯大师给自己解祸。
突然,一个太妃开口问道:“最近皇上身子总是反复虚弱,太后娘娘心里着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明灯大师不如替皇上算一算。”
这话一出来,众人都唬了一跳。
皇上身子不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她们没有子嗣,心里也关心皇帝的病情,巴不得他早些好起来,也好提拔自己的娘家,不至于让朝政都被三位辅政大臣把持着。
可是,谁敢拿皇帝的病去问神佛啊?不管问不问得出好来,太后娘娘都要恨上她们的。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扭头看去,却是裕太妃。
见是她,大家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裕太妃是太后娘家远房亲戚的女儿,从小养在太后娘家,两人说是姐妹,裕太妃却很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只把自己当作身份高一点的丫鬟。后来太后进宫,裕太妃是以滕妾的身份陪嫁进来的。
进宫之后,裕太妃更是唯太后马首是瞻,当今皇帝出生之后,裕太妃更是尽心尽力。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太后或者皇帝的心意。
今日她会这么问,约莫是因为这段时间皇帝病情反复,太后心里也开始着急了。
这般一想,众人都目光殷切的看着明灯大师,等着他开口。
这可真是为难人家大师了!有太妃心里暗暗的想,这种事情,问佛门弟子有什么用?明明就该去问国师!
不过……国师跟季相夫妻关系微妙,问国师大概也是讨不到好的。太妃心底又摇了摇头。
谁知她觉得为难,明灯大师却一点都没有为难。开口就道:“今日进宫,就算裕太妃娘娘不开口,贫僧也要寻太后说说陛下的事情。”
众人竖起了耳朵。
老和尚睁开眼睛,抬头望着殿外的天空,道:“贫僧夜观天象,发现后星似有崛起之势,帝星黯淡,当有影响。”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裕太妃,等她做决断。
事关重大,裕太妃不敢自专,她神色带了些惧意,张了张嘴,逼退这惧意之后,眼神狠厉的扫了众人一眼,算作警告。
然后语气干涩却不失恭谨:“大师,请随我去一趟平乐宫。”
平乐宫是太后娘娘住的地方。
等人走了之后,众人这才面面相觑的散去。
冉太妃神色自然的与平日交好的太妃告别之后,回了寝宫,立马把自己贴身的女官叫了过来。
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去一趟平乐宫,找婉槿。”
“娘娘!”芷清猛地抬头,“婉槿能进平乐宫不容易!”
“顾不得那么多了。”冉太妃拧着眉,担忧极了,“你刚刚不是没有听到明灯大师说什么,后星妨碍了帝星,你说太后娘娘会如何处置后星?那后星多半落在芸娘孩子的身上,那孩子要是再出事,芸娘还不得疯了?”
“你不必多说了。”冉太妃坚决道,“时间不等人,你立即去找婉槿。”
芷清咬了咬嘴唇,匆匆去了。
一听冉太妃提到芸娘,她就知道自己是劝不了太妃了。
冉家的女孩子,就数芸娘最讨冉太妃欢心。冉太妃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的。
这次事情牵扯到季家娘子,太妃怎么可能不管!
芷清走了之后,冉太妃就让宫人提了小炉子和茶叶来。她看着宫人们生好火,然后亲自提了雪水烧上,在水汽氤氲中开始煮茶。
后宫寂寞,一生又太长,这么多年的孤苦,她是靠着冬日拾雪,素日煮茶,熬过来的。
于她而言,不过是煮了三壶茶的时间,芷清就回来了。
宫人早已屏退,芷清眼里带着些哀伤,语气却还算正常,她道:“今日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