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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箬作为小皇帝的试药人,也是累的。
她自己累过,所以季冉氏说累的时候,季箬并没有对季冉氏起怜悯之心,而是觉得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
她如今困于季箬的躯壳已经给自己加身许多压力,没必要再将自己困于季箬的身份。
“好。”季箬点了点头,“娘,您放心,我肯定能医好祖母的。”
她说话的语气很是笃定,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听在人的耳朵里,就让人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季冉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回了锦桐院之后,季箬吩咐瑶柳给伺候自己沐浴。
她在十二楼的时候,是没有人伺候她沐浴的,可瑶柳今天算计过她,所以她宁愿忍着沐浴时有人在身边的不适,也要使唤瑶柳做事。
瑶柳拿了干净的花瓣撒在浴桶里面,扭头看到被使唤去铺床的锦桃,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优越感。
这个天气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季箬脱光之后立即进了浴桶。
瑶柳咦了一声。
“怎么了?”把脖子以下都浸入热汤里面之后,季箬问道。
瑶柳靠近她,伸手拨开季箬的头发,把后颈那条细小的伤痕看实在了,才开口回答道:“小姐,您脖子后面有一条疤。”
疤?
不知道是不是热汤有些烫,季箬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有些困难起来,她的脸色被水气熏得有些发白。
“我脖子后面有条疤?”季箬跟着瑶柳的话问道。
不远处的锦桃听了,忙放下手里的锦衾,匆匆走过来探头去看。
白皙的脖颈上一条两寸长的伤疤,伤疤颜色有点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对,有一条疤,这么长。”瑶柳用手比给季箬看,“小姐自己不知道吗?”
季箬闻言,脸色更白了。她伸手摸到了那个位置,果然是她记忆中的触感。
瑶柳见她这样,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三房和四房的小姐们可没有人身上有伤疤!听说皇宫选宫女都会验明全身,有疤痕的一律要淘汰的。不知道选皇后娘娘是不是这样。
若是这样,她把五小姐后颈有疤的事情跟二老夫人一说,可就算是立了大功了。
锦桃见状,也以为季箬是在意这道疤。没有女孩子愿意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的。急忙开口:“小姐别怕,这疤虽然有些年头了,也有些长,可它并不深,夫人那里还有上好的白玉膏,擦上两三个月就看不出来了。”
瑶柳闻言,有些失望。这疤痕如锦桃所说是能够抹平的,选皇后的事情又不是就在这两个月,这个消息她说给二老夫人听,已经没用了。
季箬摸着后颈的那条疤有些出神。
她当然知道这条疤。
大前年的上元节,小皇帝偷偷带她离开十二楼,说是去看花灯。谁知被守卫发现了,黑灯瞎火的她和小皇帝出声不及,守卫一个手错,就用长枪在她的后颈上划了这么一道。
就像锦桃说的,伤口不深,用白玉膏就可以去掉疤痕。可师傅让她留着,说是留着,就能够提醒小皇帝不要胡来。
守卫那一枪,偏一点儿,可就要了季箬的命的。
季箬抚摸着这条疤痕,脸色那么难看,是因为,这条疤痕不该出现在“季箬的身体”上。
这是自己的身体,她和季箬没有移魂。
那她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水汽氤氲中,一向有主意的小娘子,心里终于有些惶恐了。
第十七章 身份来历无有知()
第二天,季箬还是没能在季相回来之前给大老夫人看诊。因为她自己病了。
她知道脖子后面那条疤之后,心里的惊涛骇浪就没有停歇过。上了床之后还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刚睡着,就发起烧来。
等季箬再睁开眼,就隔着一层床幔看到外面有几个人影,低声说话。
其中一个应该是大夫:“是心神震荡导致的急火攻心,再加上没有休息好,寒风入体,这才染上了风寒。已经施针了,等会儿把我带来的药煎好了喝下去,就可以退烧了。还有一个药方,你们派个人跟我去药方抓药,今晚喝一次,明天早上喝一次,就完全好了。”
然后是季冉氏的声音:“麻烦尤大夫了……临春,你送一送尤大夫,让铭宁跟着去抓药。”
“是。”临春应了,带着尤大夫往外走。
季冉氏让下人们都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她和另一名高大男子。
季冉氏叹了口气,小声对男子道:“二叔夫妻两人出事之后,阿箬一直没哭,应该是憋着呢,听丫鬟说昨晚沐浴,发现后颈上有一道疤痕,她之前大概是不知道这件事……天刚亮就听说发烧了。”
男人声音带了些疲惫,他长长的叹息一声:“苦了她了。”
季箬猜测,能让季冉氏这般态度跟他交谈,这男人应该就是当朝宰相季陵。他从宫里面回来了,小皇帝是不是又脱离危险了?
心里一激动,气息就有些不匀,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
“阿箬,你醒了!”季冉氏欣喜上前,将床幔挽起来挂在莲花钩上,“你可醒了,吓死娘了。”
季箬扭头朝男子望去,正好对上季陵的视线。
当朝季相生得玉树临风,端的是好气度,可一身官威却被满脸的憔悴破坏殆尽。在皇宫里面守了小皇帝那么久,季陵眼下青黑不说,嘴上还急出了一串的水泡。
季箬跟几年前的季箮长得实在是太像,季陵的眼圈一下子就有些红。
他上前越过季冉氏,坐在季箬床前,殷殷唤季箬的名字:“阿箬,以后我就是你爹爹了。”
弟弟季执去世的消息,他已经从季冉氏那里得知了,心里自然是难以置信且悲恸的,如今见了季箬,这悲恸就转为了对季箬的心疼。
“季相!”季箬想起自己脖子后面有疤痕的事情,忍不住就道,“我可能不是季箬。”
之前在回季府的马车上,季箬也跟季冉氏说过许多次这种话。因此,季箬这话一出来,季冉氏立马就沉声打断了:“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女儿,那些胡话可不能再说了。”
是啊,说什么傻话呢!
季箬因为生病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季箮和季箬是双胞胎姐妹,两人长得很像,知道自己和真的季箬没有移魂之后,她就猜想自己可能是季家丢了的那个季箮。
季府的人一直在寻找季箮,她刚刚便想把自己是季箮的事情告诉他们。
等被季冉氏打断话,她才回过神来,自己真是并糊涂了才会有这个打算。单从这张脸来看,她确实很有可能就是季府丢了的季箮,可在她记忆里,她是从小到大都住在十二楼的,不曾出过一次门,又怎么可能是季箮呢!
要么她不是季箮,要么是她的记忆有问题。
季箬想通透之后,就眉头一展,对着季陵怯怯的开了口:“爹。”
已经五年没人叫过季陵“爹”了,季陵几乎热泪盈眶,他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季冉氏在旁边看着,眼睛也有些发酸。她和季陵注定没有子女缘,如今又有了季箬,着实是一件该高兴的事情。
她故意笑着打趣季陵:“我和阿箬好好的,偏你一回来就要招我们哭,若是让你的同僚们知道了,你这宰相还做不做?”
季箬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乐,季陵见她笑了,也眉头一松,朗笑道:“笑了就好,笑了就好。”
此时常寿院里面二老夫人等人也在说季箬生病的事情。
“多半是季冉氏那个心眼多的教的,听说季陵风尘仆仆的回来,都来不及去常福院看一眼,就直接去了锦桐院。”
“可常福院那位不是季冉氏的姑母么?”三夫人有些不解,“大嫂拦着大伯去常福院做什么?她自己也经常去呢!”
二老夫人嗤笑一声道:“既然成了婆媳,哪里还会有姑侄的情分。”
四夫人抿了抿嘴,笑着对三夫人道:“三嫂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常福院那个是个疯的,大嫂常去是为了抓住大伯的心,又博一个好名声。大伯若是常去,大嫂心里未必就高兴了。”
这话三夫人听懂了,她们的意思是,季冉氏并不是真心对常福院那位好的,而是为了利用常福院那位笼络人心。
几个小辈们都在这里,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听到她们说这些,于是扭头对一旁看着丫鬟打络子的季姝道:“明日要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你绣给你爹的那个荷包不是还差几针吗,现在赶紧去补上,免得心里总存着这件事。”
季毓闻言,立即对季姝道:“六姐姐,我也要给我爹爹打个络子,你打的是什么花样?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六妹妹、七妹妹,我也去吧!”见她们两个人都要走,季萍立马开口要跟上。
“去吧去吧,都去吧!”二老夫人笑着赶人,“晚上来陪祖母吃饭。”
于是三个小娘子答应着出去了。
等人走了,三夫人立即忿忿不平起来:“单看大伯身无子嗣却连一个姨娘都没有,我就知道大嫂是个厉害的人,却没想到她这般有心机,连丢在寺庙里面十几年不问不顾的女儿都可以用来当筹码。”
四夫人笑了笑,不接她的话,反而说起别的事情来:“大伯回来了,圣上的身体定是无碍了。”
四夫人没有明说,三夫人立马就按照四夫人设计的方向去琢磨了。
她满脸愤怒:“这个季冉氏真真是好算计,她这是怕大伯拦着她的女儿做皇后娘娘呢!”
第十八章 “姐妹情深”送甜汤()
季姝走得慢腾腾的,她知道长辈们有话要背着她们几个小娘子说,所以想偷听一二。
可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小,她竖起了耳朵也什么都没听见。于是冷哼一声,懊恼的往前走。
季萍是不敢戳穿她的,一言不发的亦步亦趋,季毓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姝恼了,扭头瞪着季毓,恶声恶气道:“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什么啊!”季毓一脸无辜。
然后在季姝发火之前,她飞快的转移话题:“我只是想着,昨日大伯母还说要带五姐姐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谁知今天五姐姐就感染风寒了。这岂不是老天有意为难五姐姐?”
“那也不一定,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常来咱们家的那个尤大夫最擅长这个了,说不定明天就已经好了。”季姝撇撇嘴。
季毓便道:“六姐姐说的也对。”
然后她就不再说这种话了,而是主动挽了季姝的胳膊:“六姐姐,咱们快走吧,待会儿锦尚阁的人可就送衣裳来了。”
季姝闻言,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在心里琢磨季毓刚刚那“无心”之言。
季箬一回来,长公主就给她们季家下了宴请的帖子,这明摆着是要给当今圣上相看未来的皇后了。
季姝虽然自视甚高,可心里也明白,季家的女儿中,季箬的身份,可以让她登上皇后宝座事半功倍。季箬若是不回来,季姝便是同季毓两个人争,还有一半的胜算,可如今季箬回来了,胜算就变得微乎甚微了。
不能让季箬参加长公主的宴请。
季姝心里下定了决心……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让季箬的病晚一些好便可以了。
季姝心里存了事情,做事情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季毓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等到晚间用晚膳的时候,季姝忽然开口说要吃银耳甜汤。
季家上下,就柳姨娘最会做这些汤汤水水。季姝开口说要吃,三夫人便让人去通知柳姨娘,让她做一些银耳甜汤端到季姝的闺房里面来。
等银耳甜汤送过来了,季姝忽然开口对柳姨娘道:“大房的五姐姐听说是病了,生病了的人嘴里最没有味道了,姨娘将甜汤分一盅出来,我和二姐姐过去探望一下五姐姐。”
柳姨娘便取了一个瓷盅分了一盅出来,季姝端了甜汤盅,不动声色的用手指抹了一下盅沿,然后递给季萍:“这是姨娘熬的,二姐姐端着吧!”
季箬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晚上就有些睡不着了。她上午的时候到底跟着季相一起哭了一场。季相为他弟弟而哭,哭完之后就告诉季箬,他一定会查出真凶,为季执报仇的。季箬则是因自己身份之谜而哭,她哭的是自己的惶恐与无助,哭完之后,心里的那点儿委屈和彷徨就消失殆尽。
这会子她正靠在软枕上听锦桃介绍府里的一些情况,就见瑶柳领了二小姐和六小姐走了进来,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