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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闻人先是瞪大双眼,露出惊讶的神情,而后,突然又笑了,笑声里却充满了愤怒之情:
“好小子,这种看似自相矛盾的感情,就是你如今的信仰吗?!就因为这个,你在都峤山连自己的师父都差点杀了?!就因为这个?!…哈哈哈,看来,今天,我要代替玄博天师,好好教导一下你这个行差踏错的坏弟子了!”
说着,他劈手向半空,手中瞬间多出一把桌面大小的芭蕉扇!
那扇面青光熠熠,显然是某种玄铁打造,边缘极其锋利,一挥而来,裹挟灵力的疾风如同刀刃,一层层扑面而来,根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宋夣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237章 我的神()
芭蕉扇形成的风刃转眼就到了面前。
宋夣却没有躲闪,他从腰间抽出银丝拂尘,轻轻一挥,拂尘飞出万千天蚕丝,罗织天罗地网,将整座塔顶包裹的如同鸟笼!
但这“鸟笼”却并非空的——其中填塞了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天蚕银丝,只要撞上,便会骨断筋离。
“呵呵呵…不错啊。”
一击不中,反倒受人桎梏,井闻人回身收扇,阴沉的笑道:
“你明明是四宗首座,却暗地里修炼《九周天功》,洞真墟内走火入魔,毁了千年基业不说,还杀害了不少四宗弟子,如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邪教之术用得如此炉火纯青!郑沅那小子究竟哪根筋不对,要将无名宗掌门之位传给你?!”
“授业恩师,岂容尔等折辱?”
宋夣冷着脸,拂尘之上银丝缠绕,瞬间变成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剑尖贴着地面,飞快向对手挥来!
被银丝困住的井闻人,原本动也不能动,见他攻来,脸上浮起浅笑,周身突然迸发出极为阴寒之气,那些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天蚕丝,竟然被冻成了冰丝,轻轻弹指,便碎成了冰屑!
他挥舞青玄芭蕉扇,纵身一跃,自半空猛劈而下,宋夣举剑格挡,只听一声巨响,他竟被压得单膝跪地,脚下塔顶的泥坯屋顶轰然裂开!…
散仙井闻人,乃是东白原金家出身,千百年来,是金氏诞生出唯一的天童,
曾经差点害死韩灵肃的内修心法《神宵圭旨》,便是出自他手,其最为传奇的地方,就是他从未拜师,完全属于自学成才——这也就是为何朢虚大陆成仙者众,却很少有人谈论金家先祖,并非不想说,而是他成仙之前所有的时光,几乎都在东白原祖宅中度过的,就连金家人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记录这位先祖,也正因为他的孤僻,才导致渡劫失败竟无人发现,任由他在深井中苟延残喘,最终修成散仙…
为了不让金氏蒙羞,井闻人抛弃了自己的姓氏,但他丢不掉骄傲与自视甚高的心性。
“宋濂青倘若没死,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也会活活气死的吧?!”
他猛烈挥舞玄青扇,令人喘不过气的攻势压得宋夣抬不起头来:
“狂妄!无知!令人失望!世家子弟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就为了一个女人,不惜背叛师门,任由自己身败名裂?!”
“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
宋夣举剑格挡,虽然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力,可是他面色沉静,毫无慌张之色。
眼角余光瞥见银丝网外观战的少女,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担忧,反倒笑盈盈的,极为安详…胸中升起热气,宋夣手中银剑突然一分为众,井闻人重击落空,马上被无数尖锐的小刀包围,刀尖一致,冲他刺了下来!
“雕虫小技!”
井闻人怒喝一声,只见他全身上下被银刃刺中,却完全没有受伤,银丝形成的小刀消失的无影无踪,像被他的身体吞噬了!
“用你的血肉记住,散仙为何不容违逆吧!”
塔顶上空聚集了可怕的低气压,空气中的水迅速凝结,肉眼能够看到的乌云密布中,透出不祥的寒光,闷雷过后,就见无数冰雨落下,每一颗雨滴都是细如牛毛的冰针,漫天散落,即便是银丝之网也无法阻挡!
如此操控天地之力,早已超越了人类体能的限制,他是散仙,是介于人与仙之间的存在,是高高凌驾于人世之上的神!
“警告过你们,可惜…现在,都去死吧。”
他漂浮在半空中,微笑的看着塔顶男女。
韩灵肃看着漫天冰针落下,那些细如牛毛的小家伙,却拥有无法阻挡的力道,能够将诺大的铜镜之灯完全贯穿,切开黄铜如切油脂,更别说砸在人身上了!…
“你心中,为何没有恐惧?”
耳边突然传来轻声低语。
眼前景物瞬间静止了,无论是那些自云中掉落的冰针,还是倾倒的黄铜镜,或是浮在半空的井闻人、剑拔弩张的宋夣…所有一切都静止了,她恍如梦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波动,仿佛置身一幅可怕的画中,完全没有真实感。
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人站在身后。
但她无法回头,身体不受控制,只有头脑始终清晰,平静的说道:
“我为何要恐惧?”
“那男人是你心爱之人,他在迎战无法战胜的对手,你不怕他死吗?”
“我为何要怕?他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即便天上地下,我们一同去,又有何可怕?”
“原来如此。你放下了生的执念。”
“你是谁?”
虽然她无法看见,却能够感受,那人笑了:
“我是这世间的法则,是你们的天与地,我操控着你们的命运,掌管生死。”
“所以呢?”
“你不跪下祈祷吗?我可以拯救你们,你想要的,都能给你。”
韩灵肃也笑了,她平静地注视前方,眷恋的目光始终在不远处宋夣身上缱绻,他近乎完美的侧脸,始终冷静到冷酷的神情…可只有她知道,那具看似玉雕般冰冷的身体中,隐藏着多么炽热的感情和一颗敏锐的心:
“我不向任何人下跪,也从不会祈祷,因为我是他的信仰,他也是我的,除了彼此,我们一无所求。”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丝毫没有改变啊…”
那人走近,韩灵肃感觉似乎被从身后拥抱了,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但确实有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你果然,是我爱着的女人啊。”
轰——!
塔顶发出一声巨响,青白色、黑色两条巨龙凭空出现,它们由熊熊燃烧的火焰组成,相互纠结,冲上高空,那些摧枯拉朽的冰之银针被统统驱散了,伴随着笼罩整座高塔的飓风,卷起飞沙走石!
还在发懵的韩灵肃被碎裂的泥坯塔顶掀飞,整个人掉了出去,身下是百米深渊!
“发什么呆呢?!”
往下掉落一段,她便落在了白狐柔软的背上,花卜驮着她在飓风中挣命,一边保持稳定,一边寻找安全的地带:
“怎么回事?!井闻人要下杀手,还是宋夣又暴走了?!”
“恐怕都不是…”
韩灵肃伏在他背上,看着远处被飓风、砂石与火龙包裹的塔顶:
“那才是他真正的实力,是兼具了冥灵门、钵池法宗和无名宗的三重法力…花卜,你要看清楚了哦,这种场面可不是随便能见到的!”
第238章 力拔山兮()
井闻人只觉得像背了座山。
周遭大气不再受他控制,空气凝固了,不但呼吸变得困难,就连手脚都难以移动,整个人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身上还压了一座山…
寒冰的法术在凝结的空气中艰难施展,肉眼都能够看到,那些冰丝缓慢前行,像夜晚巨大的闪电劈下,突然被施了暂停的法术,凭空开枝散叶,美归美,却失去了杀伤力。
宋夣置身于旋转的飓风中,发冠掉落,黑发随风飞舞,白玉般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冷冽。
“自古正邪不两立…”
井闻人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消瘦的脸上面目狰狞,眼眸渐渐镀上一层冰屑,扩散开来,整个人如同冰雕出的,裹上了一层冰甲:
“我是仙,你是魔,狭路相逢,必有一死!”
“我乃无名宗掌门,堂堂四宗之一,何来魔障?”
宋夣感觉到气压不稳,就见身披冰甲的散仙霎时挣脱了大气桎梏,直冲着他身边的火龙阵而来!
因为井闻人撰写在万年寒冰上的《神宵圭旨》,韩灵肃当年首获一甲即为冰甲,而冰甲连乾凌真火都不畏惧,更不怕《九周天功》的业火,只见他如过无人之境般穿过火龙阵,冰甲被无名宗飓风消减,虽有损伤,却并不致命,挥舞着青玄扇猛劈下来!
宋夣身在土阵之中,虽然祭起法阵能够增强法术威力,却限制了活动的自由,猝然一击无法避过,只见血花四溅,肩膀上狠狠中了一记!
看他白玉般的脸颊沾染血渍,却依旧面无表情,井闻人凑近狞笑道:
“是放弃了吗?即便是全素天师还活着,也不过是我的徒子徒孙,你想要赢我?做梦吧!等你死了,我就会慢慢对付韩灵肃,她身上虽然有金家血脉,但也是毁我世家的罪魁祸首,这一次,新仇旧恨就都可以…”
“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
宋夣冷冷看着他,完全不在乎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抬起手,抓住了散仙的手腕。
感觉不妙,井闻人想要拔出青玄扇,离他远一点,可没想到这男人的手如同铁箍,无论他怎么用力,青玄扇在伤口中翻搅,鲜血直流,他都丝毫没有松劲的意思!
“…通天之气,始于人心,故人之根本在于体,仙之根本在于魂,破体噬魂,则夺人之气、夺仙之灵,夺力拔山兮之精魄,为吾所用…”
只听宋夣口中念念有词,井闻人一愣,却发觉全身灵气突然倒转,顺着他抓住自己的手,源源不断溜走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当年钵池法宗之所以被称作邪教的缘由。
世人只知道,钵池山上的这个宗派,有一种可怕的修炼方式,就是他们会抓来无数生灵放血、建筑血池,然后让弟子全身浸泡在鲜血中,美其名曰借血释魂,提升自身的灵力…后来,据说纥骨鸠渴望更加强大的力量,甚至不惜杀害人类放血,所以才招来了四宗十三派的讨伐。
实际上,钵池法宗令名门正派真正畏惧的,乃是《九周天功》功成之后所具有的“拔山之力”。
所谓拔山之力,就是将修为上乘、根基扎实的修仙者作为一座高山,从根本上摧毁其灵力根基,将其连根拔起,不但摧毁敌人,更摧毁对手的灵力修为…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攻击法术。
因为施术者同样需要耗费巨大灵力,所以,修炼《九周天功》的人,不但要从鲜血中汲取力量,还要在施术的同时,从敌人身上吸取灵力,这也就是井闻人之所以感到灵力流失的主要原因!
“你这个…疯子!”
井闻人极力想要切断两人之间的连接,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在飓风中喘息道:
“你知道吗?倘若没有经过血池洗礼…就贸然使用拔山之力,你所燃烧的,不但是我的灵力,还有你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那个女人的愿望…如此值得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宋夣脸色白的透明,他的身体在业火中燃烧,飞舞的飓风席卷过冥灵门土阵,将喧嚣的大气之力发挥到极致!同时,从散仙身体内抽出的强大灵气肆意飞窜,在高塔之顶形成了圆形的巨大球阵,愈演愈烈,最终超越了承受的极限!
只听得一声爆裂巨响,北边高塔在轰鸣声中赫然坍塌,变成一堆瓦砾,倒在了冲天烟尘中!
这爆炸声甚至传到了结界之外。
身在盖竹山中的陆子充愕然回首,却只见幻影海面,看不到结界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所说的那个女孩子,究竟是不是韩灵肃?”
他面前土地上,用树枝画下复杂的法阵,阵中微光闪现,天心散人朵云的身影若隐若现。
陆子充转过身,看着她,颇为冷淡的笑了下:
“是她如何?不是她又如何?您当年翻手云覆手雨,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用假药骗我,在天心台上害死了她…时至今日,我还愿意充当您的爪牙,可不是为了继续帮您害她呀。”
“害她?我可没有那么清闲。”
朵云说话间咳喘几声,显然有些中气不足,她眉间阴沉,低声道:
“十五年前,九仙就斩断了我与仙寰的联系,所以现在的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散仙的修为,倘若再跟井闻人对上,这一次,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您意欲何为?”
“他们要找降仙杵,那就由着他们去吧,我现在藏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