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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灵肃点了点头,目送他出门离开了。
婢女们虽然害怕,可领了皇子的命令,被迫战战兢兢地进屋来,为这个一夜长大的女孩梳妆更衣。汗青馆里早有流言,说这孩子乃是殿下山林遇险的时候,捡来的妖怪,但自从上次婢女下毒,被严惩绞杀之后,谁都不敢妄言,也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了。
与此同时,内院暂居的宋夣收到消息,说三皇子奉旨去了大内,晚上才能回来,所以不能参加下午的讲道了,但是他的妹妹今晨到了汗青馆,希望能够与他论道。
皇子的妹妹?那不该是帝姬吗?
但是就算是玄门中人,他们也未曾听说过,雍都人皇还有个女儿。
“兴许是表亲呢。”东鳐为香炉里添上线香,偏头琢磨道:“师兄,皇族亲眷本来就多,掌门师父向来与人皇关系融洽,倒也不必得罪他们,就偏劳您走一趟啦。”
“无妨。世间向道之人都是同门,我到此间本来就是讲道的。”
宋夣一身白衣,手持狼毫,正在宣纸上书写,听他说话,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东鳐合上香炉,又开始研墨,脸上带着笑:“师兄,我听人说,那些贵族的少女各个美艳俊俏,看三皇子的人品,他的妹妹想必也是个拔尖的美人啊!您说是不是?!”
笔尖悬在纸上,却没有落下,宋夣将毛笔放好,正襟危坐,冷冷看着自己的师弟:
“跪下。”
东鳐愣了下,见他脸色,吓坏了,连忙跪倒在地:“师兄,我…!”
“冥灵门乃是清修门派,与其他不同,门中之人不得饮酒、不沾荤腥、不近女色,更不可婚配嫁娶。这乃是现任掌门定下的铁律,无人能够例外。”
宋夣冷冷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却敢在我面前妄谈女色,罪当如何呢?”
东鳐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双手举高过头,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首座弟子也不多话,拿起毛笔,饱蘸墨汁,在他手掌各划一道横线:“你如今身在冥灵门,受掌门器重,更该日日反省自身,严于律己才对。今日罚你,不为别的,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的出身,不要有片刻松懈,否则,想要修成正果将比登天还难。”
“师兄…教训的是。”
东鳐托着那两道墨线,却像托着千斤重担,头上渐渐泌出汗主,双臂颤抖着,就连后背的衣物都打湿了,他的手臂却丝毫不敢松懈,始终高举着,咬牙忍耐。
正在这时,敞开的窗户外吹进一阵熏风。
风里带着丝丝异香,宋夣皱了下眉头,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对师弟道:“跪满两个时辰,法术自会解开,这期间望你自省。”
东鳐已然说不出话,只得动动脑袋,权当应允。
见状,宋夣拂开衣袖,推门走了出去。
第57章 红袖半遮,妆脸轻转()
内院中有个小小的花园,地处偏僻。
自从冥灵门众人入住之后,婉拒了府中仆人的侍奉,这里更加人迹罕至。
宋夣信步花间小径,此时刚过晌午,日头猛烈,可因为花园中绿树参天,并不炎热,反而十分清凉。他原本因为那丝异香而来,只觉得香味暗含妖异,怕有什么不洁之物,走到这里却被花园中典雅的布局吸引,观赏着错落的假山湖石,期间点缀着繁花丛丛,虽不算奢华雍容,却也很有几分味道。
正走着,前面却传来簌簌声响。
就算他不识人世,也能听的出来,那是女子丝绸罗裙走动时发出的声响。
宋夣收住脚步,正要转身原路返回的时候,却感受到一缕灵气,伴随着刚才闻到的异香,沁人心扉,让他头皮有些发麻。
汗青馆乃是俗人地方,为何会有灵气?
思前想后,他还是缓步走上前去,转过假山,就看到有人跪坐在草丛中。
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身形娇小,穿着华丽的衣裙,挽着坠云髻,头插金钗,颈带宝石,一副贵族女子的打扮。她俯身草丛,双手捧起一个毛团,嘴里轻声念叨:
“可怜见的,你虽卑微,却也是条性命,不等长大便夭折,就算闹到阎王殿里,也是不甘心吧?…”
只见她捧在手心里的,是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嘴上带着鹅黄,恐怕是从鸟巢中掉落,伤重抽搐,眼看是不活了。少女将手掌放在雏鸟身上,美目微闭,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清说什么,片刻,她才将手放开,将雏鸟高举过头。
只听得一阵欢快的啼叫声,雏鸟竟然扑闪着翅膀,从她掌心里站了起来,挣扎了几下,飞上枝头了!
宋夣心下惊诧,仔细观察,那少女祖窍隐约有光,竟是个修仙之体。
“谁在那里?!”
仿佛感觉到他的存在,女孩陡然受惊,连忙站起身,用衣袖遮面,紧张的四处观望。
宋夣本无意躲藏,连忙从假山旁走上前来,抱手行礼道:“姑娘莫怕。我乃是冥灵门首座弟子宋夣,奉掌门之命前来讲道,不慎惊扰尊驾,还望海涵。”
少女原本有些惊慌,却见他现身自报家门,立刻喜上眉梢,放下衣袖笑盈盈的说道:
“原来你就是宋法师!我哥哥说起过,你讲道讲得好,比静灵法师还好呢!”
她此刻才算是露出正脸,宋夣见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平生大半时间呆在洞真墟,身边全是大老爷们,虽然没怎么见过女子,却也看得出来,这孩子不过及笄,却已经生的花容月貌,特别是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看着他,让他那枯萎又死气沉沉的灵魂,感受到针刺般的痛楚…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雾庄,遇见若耶派那女弟子的时候。
“宋法师?”
见他半晌不说话,女孩走近一步,好奇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法师?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失礼了…”
“哪里!说了半天还未介绍自己,是我失礼了才对!”
女孩灿烂的笑着,两手放在身前,端正的行了个礼:“小女名叫灵肃,乃是三皇子殿下的表妹!往年桂月,我都要到哥哥这里来避暑,不料今年居然撞见冥灵门的道场,实在幸运!…”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宋夣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灵肃?她说她叫灵肃?
是哪两个字?同音不同字?还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名字?
这是如何的因缘际会?为何要在此处,遇见个同名之人?!…
他脑袋里形同乱麻,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韩灵肃一边胡诌,一边留心观察,却见这男人并没有生疑,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法师,我求你件事,能不能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呢?”
“什么…?”
宋夣猛地警醒,才想起她所说的,乃是刚才救活雏鸟的事情:“灵肃姑娘,拯救性命乃是积福善事,为何不愿被人知道呢?”
“这个…说起来,法师可能很难理解。”她装出扭捏的样子,转过身背对着他,几分哀怨的说道:
“我出身贵族之家,原本双亲家人都是俗人,可偏偏我生下来祖窍有光,为此事父亲很是恼火,迁怒母亲,闹了好多年才罢休…所以,对我而言,还是当个俗人比较幸福。”
宋夣闻言,心下明白:“这是令尊的不是。俗人世家当然有可能诞生出祖窍有光之人,就像修真家族,也有可能生下全无灵根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到了韩灵肃,便闭口不言了。
女孩转身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就是说嘛!我原本还担心,法师会因为此事看轻我,捏了一把汗呢!”
“哪里,姑娘宅心仁厚,从未拜师却能够救助弱小,可见天生灵力不错,是可造之材。”
收拾心情,宋夣又变回原本的样子,淡淡说道:“令兄差人传话,说灵肃姑娘有意听我讲道,不知是否对于修真有兴趣呢?”
“因为我太寂寞了啊。”
韩灵肃做出小女儿含嗔带娇的模样,眼里含着泪花:“从小到大,人家都当我是异类,不跟我玩耍,唯独哥哥亲近我,却又住在这遥远的雍都…我就想知道,世上跟我一样的人,都是如何生活,如何修行的,倘若跟你们在一起,我就不会被嫌弃了,对吗?”
她说的可怜,宋夣原本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可见她这个样子,竟不免有点心酸:
“自然。世人虚妄之处,就在于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充满恐惧继而排斥,实际上,这种怯懦,才是真正值得同情的。虽然冥灵门不收女徒,可如若姑娘愿意、家人许可,桂月讲道结束后,我可以带你前往四宗其他门派,由上师考核之后,拜师修行。”
“真的吗?!”
韩灵肃瞪大眼睛,喜出望外的看着他。
宋夣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她,偏过脸,轻轻点了点头。
少女高兴的张开手臂,蝴蝶般在花间转圈,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园中。她身上的异香与花香混在一起,竟越来越浓郁,他看得有些发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抱手行礼:
“今日令兄不在,我不便单独为姑娘讲道,明日请与殿下同来,我自当恭候大驾。”
说完,他便转身,急匆匆离开了花园。
韩灵肃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离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第58章 失恃()
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天色巨变,浓黑的乌云席卷而来,漫天翻滚,远远传来雷鸣闷响。
过了晚膳时刻,晏钺还没有回来。
韩灵肃在房间里打坐调息,气转一个周天,只觉得通行无阻,浑身舒畅,便知是那不德法门丹药厉害,让她不但身形长大,灵力也得到增进,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有所突破。
隔着窗纸,只见外面闪过一片白光,片刻,震耳欲聋的雷声到了,紧随其后便是滔天雨声,雨点砸在屋瓦上,铿锵作响。
韩灵肃走到床边,推开窗棂,一阵雨腥扑面而来。
虽说桂月中的雨,能够消减暑气,但如此这般雷声大作、暴雨倾盆,天地间再无其他声响,只听得雷声、雨声…还是挺吓人的。
又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门洞,她却见到晏钺站在那里。
他浑身湿透,发冠不知去向,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面孔苍白的如同死人。若没有一群惊慌失措的仆人环伺左右,她甚至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般模样?!”
韩灵肃连忙迎出门去,顾不得自己也被雨水打湿,将他拉进房里,那帮仆人原本就很怕她,见皇子没有吭声,于是不敢进屋,只得在雨中等候。
晏钺两眼直勾勾,目光无神,任凭她取来软布给自己擦拭头发、身体,却始终一声不吭。
韩灵肃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将外衣披在他肩上,又给他倒了杯热茶,这才又轻声问道:
“你不是去大内了吗?出了什么事?怎么淋着雨回来了?…”
“我娘亲,是浣衣的下女。”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两眼呆呆看着桌面,缓缓说道。
女孩并没有急着追问,而是静静坐在他身边,等他自己把话说完。
“浣衣的下女,你知道吗?就是大内最为低贱的宫人,每日穿着粗布衣服,蓬头垢面,守着腌臜衣物,到死都要不停浆洗…就是这样的人,却得到了父皇临幸,就那么一次,竟然怀了龙种,生下了宝贵的皇子。”
晏钺苦笑着,声音有些嘶哑:
“父皇在子嗣上原本艰难,虽然生下三个儿子,顺利长大的,却只有我和大哥。所以就算是浣衣下女的孩子,他也如获至宝,将我捧在掌心上养大…但那个女人,是绝不可以接近我的。”
“啊…”
韩灵肃轻声惊叹:“可是,那毕竟是你的亲娘…”
他摇了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我长这么大,只有五岁上见过她一次。恐怕是因为思儿心切,让她终于忍不住了,不顾一切躲在我上学必经的路上,趁我经过的时候,跳出来,递给我一块点心。”
说到这里,他用手比划了下,比酒盅大不了多少:
“那不是大内制作的糕点,看上去灰仆仆,应该是她从口粮里省下米面,偷偷研磨,再费劲周折亲手做的。她只是想让亲儿,吃一口自己做出的点心,那是她卑微到尘埃里的爱…但那会我太小了,只觉得点心其貌不扬,劈手就打落在地!侍奉我的嬷嬷宫女们见了,将她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我现在还记得,她脸上流血的样子…”
晏钺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哭,豆大的泪珠却掉了下来,砸在胸口上:
“可即便流着血,倒在路上,我还是记得,她在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