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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钺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哭,豆大的泪珠却掉了下来,砸在胸口上:
“可即便流着血,倒在路上,我还是记得,她在冲我笑…没错,最后看到的时候,她是笑着的,恐怕她觉得自己那样看起来好些,想要叫我记住,我的娘虽然卑微,可还是会笑的,因为她是我的娘…”
听他说着,韩灵肃突然想起自己那未曾谋面的亲娘,不由得心口一紧,喉咙像被什么塞住了。
晏钺抬起手,擦了把眼泪,神色却变得几分狰狞:
“我一直在等。一直等父皇龙驭归天,到那个时候,我就能把她接出宫来,哪怕在远离雍都的地方,盖一间茅屋,平一块薄田,就那样母子俩相依为命的,补偿我们从前失去的时光!”
“那就最好啊!”
韩灵肃冲口而出,握住他的手:“所以我叫你保住自己的性命,那才有机会…!”
“没有了。”
他突然哽咽了起来,脸颊颤抖着,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却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了巨大的悲痛:
“全都没有了。无论是和娘亲相处的时光,还是我仅存的一点希望,已经全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
“父皇今日宣我进内,是因为他病情加重,恐怕活不了多久,所以在床榻上颁下遗诏,要将皇位传给我,等他归天之后,便要我柩前继位!”
“这样不好吗?做了人皇,更能让你母亲享福了啊!”
晏钺惨淡的笑了下,窗外闪过一道电光,将室内照得一片雪白,让他的面孔变得更无人色:
“肃肃,你知道,让我登基的代价是什么吗?那男人说,卑微的生母会让朝臣非议,就连大哥都不会乖乖奉诏,所以为了我好,为了能够让我顺利登基,他不惜弄脏自己的双手,也要为我扫清前路…”
“什么意思?难不成…”韩灵肃心中狂跳。
“早在我入内之前,他就派侍卫去了下女的冷宫,将我的娘活活绞死在井边了。”
接踵而至的雷声振聋发聩,在头顶上炸开,一声声,好像没有停歇的意思,直叫人毛骨悚然。
晏钺没了眼泪,直挺挺的坐着,他的手在韩灵肃掌心里变得冰凉,仿佛他身上有部分渐渐死去了,活下来的,是跟她一样的仇恨与怨怒…
她慢慢抬起手,用纤细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帮他将乱发别到耳后,声音轻柔的说道:
“是么?这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呢?”
他还是有几分呆滞,将视线慢慢转向她:“龙驭归天只是时间问题,能不能过了今晚都不知道。可是,那个人一死,他的遗诏就会变成导火索…大皇子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我的。”
“你可不能死啊。”
“我不会死。他们说我娘死前并无挣扎,留下一句话,便是祈祷我万福金安…”
晏钺神色又变得狰狞起来,细白的牙齿紧紧咬着,指节攥的咯咯直响:
“你说得对,从今往后,任何想要伤害我的人,无论是谁,即便是血亲手足,我都不会留情!既然要我娘死,才能换来的皇位,我就会一直坐下去的!”
“原本就该如此。”
韩灵肃一手托腮,平静的注视着他:“既然这样,就让我最后再帮你一次吧。”
第59章 袭夜()
雷声且住,雨声减消。
房间里变得闷热起来,宋夣起身,推开了窗子,才觉得清凉舒爽。
深夜的庭院漆黑一片,只见远处屋檐下点着灯,而包括东鳐在内的一干弟子,早就已经呼呼入睡,隔壁房间听得见他们打鼾的声音。
檐下还在滴水,夏夜雨后泛着土腥,潮湿的空气叫人憋闷,连虫鸣都没有,静得吓人。
他回到桌边,重新捧起书卷,却不禁走神了。
心头浮起那华服少女的模样,她在花丛中笑得灿烂,同样名为灵肃的另一个孩子,留给他的眼神,却是满含愤恨、悲怆与不甘…是巧合吗?或是因果报应?从仙天劫化为珠串的那刻开始,他就和“灵肃”这个名字,结下了孽缘。
她若无虞,你自安好。
二十年前,那个全身是血的妇人,将怀中婴孩递给他的时候,这样说道。
可他终究没有做到。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机会,当年将她关在书房里的时候,他明明可以私放囚犯,让她逃离洞真墟的,那时她尚未被定罪,他最多被掌门惩戒,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她也不至于最终惨死在刃影瀑下…
但他还是没能做到。
就算知道,那孩子死了,物化的仙天劫永远没有解开的一天,他也永远不可能修成成果,飞升上仙。
即便如此,他还是摆脱不了冥灵门弟子的身份,他要和父亲一样,代表公理与正义,宁愿粉身碎骨,永世受罚,也不能昧着良心将她放走。
可是,为何他并不觉得心安理得呢?
天心台上发生的事情,人们都说是对的,是罪有应得,可那女孩泣血申诉的每一个字,到现在还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上——万一她是无辜的呢?单凭金玲珑的几句证言,确实无法定罪,就算在场两位掌门宗师,都认为其罪当诛,可万一她是无辜的呢?…
他只觉得额角生疼,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咆哮、躁动,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压抑下来。
“不能成仙,我迟早也会命归黄泉,到时候,再去跟你道歉吧。”
轻叹一声,他自言自语道,不知是为那惨死的女孩,还是二十年前临终托孤的妇人,亦或,是那个软磨硬泡,要他护她周全的徐有旸。
合上书本,他倾身吹灭烛台,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吵杂声。
宋夣连忙屏息静气,用灵力增强听力,就闻汗青馆东南方向,传来阵阵厮杀声,有兵刃碰撞声响,还有人喊杀惨叫,期间传来轻微的爆破声,就见夜空被火光照亮,映得一片血红!
“师兄?出什么事了?”
隔壁的东鳐和其他弟子们也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推门出来,懵懂的看着天际。
“回房间去,把门关好,我没说话,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宋夣冲他们挥了下手,东鳐连忙带着师弟们紧闭房门,再不敢东张西望了。
首座弟子也将窗户关了起来,没点蜡烛,黑暗里在床榻上打坐。他并非怕事,只是下山之前掌门再三叮嘱,人世间行走,切记万勿招惹俗人是非,不可陷入争斗,也不可在争斗中偏向任何一方。但凡触碰了戒律,或者伤及俗人,就是修真界的大忌,要被严厉处置的。
所以,就算他张开灵璧,将汗青馆中的骚乱尽收入耳,也打定了作壁上观的主意。
突然,他听到一阵细碎慌乱的脚步声,在其余诸多声响中格外跳脱,好像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找寻这个声音,所以它一旦出现的时候,马上就被他捕捉到,然后亦步亦趋的紧跟不放!
宋夣的心跳加快了,他听着这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猛地推开他的房门,惊慌失措的喊道:
“法师,救我!”
来的便是三皇子的表妹,那个名叫灵肃的少女。她穿着湖蓝色深衣,头戴纶巾,打扮成少年的模样,夜色中乍一看,倒跟晏钺有几分相像。
只见她吓得花容失色,衣袂染血,跌进门来便跪倒在地,冲着他连连叩首!
宋夣坐在榻上轻轻抬手,少女就像被风托起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再倒不下去了:“姑娘,不必对我行此大礼。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有刺客潜入府中,见人就杀!我换了哥哥的衣服,让他从后门逃了,可那些人现在追着我来了!”
灵肃流着眼泪,吓得瑟瑟发抖,像只弱不禁风的小狗:“法师!我知道修道之人宅心仁厚,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不想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
宋夣的心,想被什么扎了下,刺疼刺疼。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轻声道:“姑娘,人命在天。我等修道之人,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所以才要渡劫,原本自身的罪孽都无法偿还,擅自插手俗世人命,更加罪无可赦。”
“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乱刀砍死吗?!”
他收了灵力,女孩腿一软,坐倒在地,却还是双膝跪行,爬到他身边来,抓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道:
“法师!小女生平不做恶事,不犯杀孽,每日吃素,一心要修果报,可为何如此慎行,还是要遭遇横祸呢?!你讲因果轮回,讲诸家道理,不就是为了导人向善,可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却又要袖手旁观,眼看无辜者命丧当场呢?!”
喊杀声越来越近,看来她所言非虚,那些刺客确实冲着她来了。
宋夣心如刀割,仿佛过去又要重演。他几次冲动,都想要将她藏在身后,不论冲进来的是人是神,都不能再在他面前大开杀戒!…可是,临行前,掌门的叮咛还在耳边,那个在父亲死后细心养育他、教诲他,重新给了他信仰和力量的人,他绝不能背叛!
“原谅我,恕难从命。”
他猛一挥衣袖,女孩被带倒在地,怔怔的看着他。
宋夣站起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种熟悉的抽离感让他浑身战栗,他连忙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孩。
不知为何,他原本戴在手上的混元镯,竟被她扯下一只,掉在地上,闪着冷冷的光。
“快逃…!”
他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便人事不知了。
第60章 黄蜂尾后针()
韩灵肃带着一抹冷笑,慢慢爬起身。
男人向旁边踉跄了下,很快稳住身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神气已经大不一样了。
“果然说到做到,你是个好孩子。”
他笑着,笑意却不及眼底,让人心生寒意:“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你居然能够接近宋夣,并且让他卸下防备,这一点着实了不起啊!”
“废话少说。”
夜袭的刺客渐渐接近,已经能够听到仆役被斩杀的惨叫声,韩灵肃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冷冷道:
“我做了我答应过的,现在该你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我的承诺?”
男人一拍额头,表情夸张:“哦!真是年纪大了,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是想要知道,若耶派的幸存者还有谁,现在何处吗?”
“赶紧告诉我!”
“别急、别急,我不会骗你的。”
他带着讨人厌的笑容,凑近前,用指尖划过她的脸颊。韩灵肃只觉得想被蝮蛇爬过,凉丝丝的,还是强忍住颤栗,倔强又勇敢的瞪视着他。
“真的…很像你娘亲啊。”
他低声嘟囔一句,抽身离开,站得很远说道:“那在傍山居废墟中活下来的人,我不知他的姓名,只知道他身穿窃脂鸟羽披,所以并未葬身火海。”
“窃脂鸟羽披?”
“咦?你不知道吗?那可是钵池法宗密藏的宝贝,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若耶派,就是件黑色的长衣…”
“是子充!”
韩灵肃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紧紧捂住嘴巴,害怕自己落下泪来:“他去了哪里?!身在何处?!”
“果然…那小子是你的师弟啊。”
男人高深的笑了起来,两手抱胸,脸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他可是十分罕见的阴散毒血,乃是炼制绝世丹药的药引…你说,这样的孩子,会去哪里呢?”
“不德法门?!”韩灵肃眉毛倒竖,咬紧牙关。
男人笑而不语,挥了下衣袖,从她身边走过,往门口走去:“多谢你今日助我脱困,来日必会重逢,希望到那个时候…”
他话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手持钢刀,杀气腾腾扑了进来!
屋里没点灯,他们只见黑暗里有个华服少年,年纪容貌与晏钺十分相似,也不废话,举刀便砍!
“哎呦!”
刺客从身边掠过的时候,男人伸出手,只用两根手指便挡住了他的刀刃,剩下的人收住脚步,气势汹汹看着他:“冥灵门的法师,你是要插手人世争斗吗?!”
“这话怎么说来着,这孩子是我的恩人,诸位高抬贵手,放过她吧。”他笑嘻嘻的说道。
刺客中有一人大声道:“别跟他废话!修仙界戒律森严,他不敢伤我们,也不能插手咱们的事情!快取了皇子人头,回去复命啊!”
说着,几人撇下法师,直奔韩灵肃而来。
她站着没动,不准备躲避,也不准备防御,就那么静静站着,看着几柄钢刀从头顶劈落!…
霎时间,房间里似乎刮过一阵狂风,将木门窗框全都撕得粉碎,风里绞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