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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毫无作用。以及,她明白京中两大巨头也将赶到。而他们到来,对她并非完全不利。
至少他们都想除去关七。
如果谁都无法利用这把刀,最好的办法岂不是干脆不要?
天幕每一道闪电亮起,都像要劈到他们头上。每一声惊雷响起,都在他们头顶滚滚而过。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关七却像立于天地间的一个特殊存在,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所有人的心神。
其实,他会很多种武功,包括失传的绝学,若将这些绝学一一用出,极有可能把江湖人吓的屁滚尿流。世上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学得这些武功,因为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他疯癫之后。
也许唯有苏夜能猜出一点点奥妙,可她现在是他的敌人,不是他的朋友。他面对她时,并非完全没有压力。他自始而终,只用破体无形剑气,没再使过第二种武功。
它最凌厉,最单纯,最简单,最有效。苏夜无数次变换卦象,都被纯粹至极的剑气挡住。与此同时,关七在她面前,何尝不是从不耍弄花招。
铁面具稍微隔绝了剑气,也减轻少许压力。这进一步证明,关七给她带来了何等之大的威胁。在她的记忆里,上次打的如此吃力,已是很久远的事。
不知在何时,她开始觉得换气不畅。所谓先天真气,指的是源源不绝、绵绵自生、由无到有的自生真气。即便潜入深海,也能依靠它,潜伏常人难以相信的漫长时间。因此,倘若她胸口有了滞闷感觉,想要深吸几口气,就代表事态大大不妙。
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停手,也不能逃走。她甚至辨不清关七是吃力还是轻松。
有时她一刀掠过,他不闪不避。然后,那一刀总是差之毫厘,最多在他衣袍上裂出一道口子,可见根本不必费心躲避。若说他轻松以对,也不尽然。从逐渐激烈的剑气中,她看的出他无意识地加强攻势,似乎改变了之前的心不在焉。
夜刀擦过锁链,再度爆出一串火花。摩擦声极其尖锐响亮,一刀过后,相触的两者蓦地弹开。夜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连挥三下,拦截扑面而来的剑芒。剑芒几如匹练,隔着重重雨帘,仍然亮的灼人。
若非亲眼得见,绝难相信他手中并无长剑,单以身体发出这等攻势。剑芒如海浪,一重重推进,碰上夜刀,也像击在礁石上的浪头,瞬间粉碎为漫天白沫。
苏夜丹田升起火烧似的灼热感,内息似有失去控制的趋势。关七一步步逼迫,应该也尽了全力。旁人或者看不出来,她却一清二楚。他越来越多地使用锁链为武器,而非凭空发出剑气,可能没之前那样灵活,却更具威势。
夜刀一声声击在锁链上,声音奇响,令人不由自主感到揪心。但锁链一直未断,若非夜刀亦是神兵利器,早已被它崩出多个缺口。
方应看为遏制关七行动,实在下足了本钱。而关七身手未受约束,反将锁链当成武器,乃是他预料不到的发展,并非他的过错。
程英秀眉越锁越紧,心神微分至朱小腰身上。她练武,却不痴迷于武道。惊愕感消退后,她又回到现实之中,专注去想怎么做最合算。公孙大娘却微露艳羡之色,双眸不住追逐剑气走向。她身为剑客,自然明白自己和他的差距之大。只是眼下环境颇为危险,也容不得她目眩神迷。
她收回目光,上前两步,侧眼打量程英的神色,恰好程英送来一道探询似的眼神。她们两人想说的一切,均在不言之中。
程英极轻极轻地叹息一声,正要发令,又陡然住口,因为就在此时,她们均听到狂风暴雨里,忽地传来了几声咳嗽声。
咳嗽声不响,却甚清晰,穿透风雨雷电,传到了每个人耳边。
咳嗽不是稀奇的事,谁都可以生病,可以咳嗽。但在京师里,咳嗽好像成了苏梦枕的标志。敌人恨他,骂他是个只会咳嗽的痨病鬼。然而,他们绝大多数人一听这咳嗽,就不由魂飞魄散。
究竟在什么时候,苏梦枕已经到场?
这几声咳嗽带来的震撼力,竟不逊于关七的出手。程英微微一震,目光陡转,射向身后偏东南的方位。可她恍然大悟,终究晚了一步,转头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灰影,以及一道落花飘零般的绯红刀光。
她无法描述自己的感触,在这么大的雨里,清清楚楚看见一抹轻红,本就异乎寻常。
刀影如诗,刀光如梦,刀锋如女子的黛眉。暴雨噼里啪啦打着地面,似乎有点扫兴,又与它形成了鲜明对比,令它看起来更为缠绵悱恻。
握刀的人在轻绯残红的衬托下,好像已不太重要。他整个人都化作了刀光,一如五湖龙王化为大江怒潮。旁观者尚未反应过来,他已逼近关七,瞬间找出常人见都难见的角度。绯影一闪,切入刀光剑气,又一闪,刀尖由轻红变为有如蔷薇的艳红,触及关七领口。
苏夜判断的丝毫无差。苏梦枕一旦到场,选择必为除去关七,而非坐山观虎斗。他与雷损立场截然相反,决意与十二连环坞交好,对抗有蔡京一党为后盾的六分半堂。
雷损乐意见到龙王、关七、苏梦枕三人同归于尽,自己坐收渔利。苏梦枕所求,只是借此机会杀了关七。
他到的当真好快,□□刀却比他人更快。苏夜一听那熟悉的咳嗽声,立刻心头一松。她不知道江湖上究竟谁能胜过关七,在硬碰硬地交战中杀了他。但是,苏梦枕纵使不是他敌手,也绝无可能拖累她。
在她能想到的人里,没有人比苏梦枕更可靠。或者诸葛神侯是个例外,但他忠心于朝廷,与她虽不为敌,也不为友。像杀死关七这等江湖事务,神侯府只会置身事外。
那么,此刻她最强亦最可信任的盟友已到,关七又将如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关七似乎已经陷入绝境。
红…袖刀之快,向来名列武林刀法榜首,更别提它轻灵犀利,朦胧如梦,带有苏梦枕本人的独特气质。他学文,文可胜过父亲苏遮幕,学武,武可胜过师父红…袖神尼。这把刀被称为梦枕红…袖第一刀,有时也有天下第一刀的美名。
别人只要见过他的刀,便一生难忘,永不会与其他刀法混淆起来。
此时,艳红刀尖递到了关七领口,又向前一送,绝无犹疑地刺向关七喉咙。
苏夜挡住了大部分剑气,眼睁睁看着刀光破进身畔,直指面前大敌。事已至此,她不认为关七能躲开如此惊艳的一刀,即使不死,也非得重伤不可。
关七好像很明白发生了什么,神情就像个被雷吓呆的孩子。但呆板只是表象,在苏夜觉得他马上要死的时候,他忽地翻了个筋斗,变回头上脚下的姿势。
双手间的铁链挡下了夜刀,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响。苏梦枕全没想到他险中求胜,突出奇招,只微微一愣,便觉手中刀触及对方衣袍。刀锋割破他外衣,划破他皮肤,从他左肩划到后背,拉出一条长长的弧形刀口,顿时鲜血飞溅,将刀染的更红。
红…袖刀染血后,竟有种孜孜不倦吸血的感觉,似乎正在汲取鲜血,不让它滴落地面。有人说它是魔刀,看来并非无的放矢。
关七衣上,更是血迹斑斑,暗色的衣被染的更暗。红…袖刀受真气阻挡,未能伤及他奇经八脉,却让他流了不少血。血水代替了雨水,就像一场血雨,在苏夜与苏梦枕身畔飞扬溅落。而关七变换姿势,恰好使双腿间的铁链由下而上,正正碰上直挥而下的□□…刀。
又是一声脆响。刀震开,铁链未断。
苏梦枕微露惊讶,立刻收刀。他心疼他的刀,不舍得拿它和链子硬碰。就在此时,他脸前忽地逼来一股慑人剑气,迫使他向后飞退,调整出招角度。
夜刀八式也好,红…袖刀法也好,都有难以预测的特质。但在关七眼中,他们出手仿佛有迹可循。他不挡不避,只翻了一个奇怪的筋斗,虽然因此受伤,却扳回自背后遭人偷袭的劣势。苏夜刀势方才有所接续,就看他又翻一次,变回正常站立姿态。
猛兽负了伤,还会困兽犹斗,遑论关七。他正面对着苏梦枕时,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如今他翻了回来,正好与她面面相对,脸上神采一览无遗。
这完全不是一张困兽的脸,这张脸属于发了疯的野兽。苏梦枕这一刀,令他受伤忍痛的同时,也泯灭了他头脑中最后一点清明。
疯子的思想并非毫无逻辑。倘若外人有机会了解,将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建立了相当完善的推理链。以关七为例,他出于不明原因,认定玉佩与小白有关,取得玉佩就能找到小白。因此,苏夜许诺他找小白,又拿不出小白时,之前的执念再次回归,驱使他发疯般攻击她,尤其关注她脖颈部位。
公平地说,这个动机并无太大错误,还算有道理。可他之所以是疯子,正因他莫名其妙把两者联系起来,让苏眉满头雾水。
在所有人眼中,他只是疯病忽然发作,招招直指苏夜,竟不理会旁边的苏梦枕。然而,他是天下武功最高的疯子,使得这事可怕多过可笑。
苏夜双眼隐藏在面具下,苏梦枕双眼却像在雨中燃烧的两点寒火。他始终蹙着眉,如同在忍受挥之不去的病痛。可世上没有第二个病人,用的出这样的刀法。
绯红落花随风飘落,即将凋零时,黑光从消逝处腾空而起。两把刀,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幻梦般混杂结合,竟有十分奇异的协调感。
他们从未真正联手对敌,却配合的天衣无缝。为了制服关七,江湖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二用足了力气,宁可付出自己受伤的代价,也要彻底抹除这个威胁。
苏夜对关七的怜悯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觉得自己行走于架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一个不慎,就得摔成粉身碎骨。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分不出心,同情要把自己摔下去的敌人。
尤其敌人还用与孩童相似的声音,尖声叫道:“把洞给我!”
苏夜冷笑道:“给你!”
冷笑声未绝,刀锋蓦地一侧,倒映天上电光。刀势似受雷电激励,骤然又活跃了三分。关七身侧数尺之地,竟隐约出现一个暗沉气旋,仿佛江心急流形成的漩涡。但真正的漩涡向下拉扯船只,气旋却向外爆开。无数形如暗器的气劲喷薄而出,化作万千刀影,横扫方圆数丈之地。
关七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激发剑气。他五指如钩,抓向苏夜脖子,五指指尖便射出粗细清浊不同的剑气。他一腿撩向苏梦枕,整条腿便成了一柄无比锋利的巨剑,让红…袖刀连晃数下,才能化解他的攻势。
他没有武器,可全身都是武器,没有理智,却能准确预见他们的出招方位。苏夜很怀疑,世间除小白之外,关七还有没有第二个弱点。
与此同时,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再次正确。她独斗关七,觉得再加一把力便可取胜。如今苏梦枕与她前后夹击,刀光织成红黑交错的光帘,依旧还差那么一点儿。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遇到任何对手,他都可拿出略高一线的实力。最终,她失去了耐心,行险一搏,不追求一击毙命,只求抢出破绽。
无论无形剑气刺向何方,都将遇上钱塘怒潮般的刀影。她就像把整条长江搬到了三合楼,劈头盖脸地砸向关七。
然而,所有心机均是白费心机。漫天光影中,关七狂乱的脸无比清晰。忽然之间,众人再次听到熟悉的“铮”的一声。锁链准确找到了夜刀本体,迎了上去,一击之下,刀影收拢成一柄漆黑的短刀。苏夜右臂剧震,夜刀险些脱手飞出。
他们心为之动,神为之夺。不知不觉间,有人屏住呼吸,有人深吸一口大气。在近处观战的,在远处悠闲端坐的,无不产生同一想法。那便是:五湖龙王确有插手京师风云的实力。
更有甚者,已开始将夜刀与红…袖刀暗暗比较。他们想法极其简单,总觉得哪家势力的首领武功高,哪家便占了优势。
当然,现实中往往并非如此。
夜刀横扫时,狂雷也横扫过厚重沉黑的云层。地暗天黑,昏暗到了极处,压的人透不过气。闪电划破长空,反倒令人心神为之一爽,想要抓住它,让它长长久久地亮在天上。
同一时刻,地上来了一个令气氛更为沉闷压抑的人。
雷损,六分半堂的雷损,带着他的手下,缓缓走上这条长街。他还是一身灰衣,左手笼在衣袖里,仪容收拾的很雅洁。但在如斯大雨中,多么整洁的外表也是无用。
他身边有雷媚,有雷恨,却不见二堂主雷震雷,大堂主狄飞惊。他每走一步,就像拖着暴雨向人群靠近一步,令人说不出的不舒服。但奇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