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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粲兴风作浪。”
侯希白皱起好看的双眉,问道:“你又为什么这么做?”
苏夜说话时顺理成章,完全不觉得这些话带有浓重的违和感。她似笑非笑地道:“公子还是无法摆脱固有印象,你别把我当成小女孩,当作心智成熟了的成人,就不会屡次露出怪异表情了。”
在她印象中,侯希白是个好人,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他听出她语气中隐藏的意味,只有认同之意,绝无反对。何况,他对她的好奇心已超出了正常限度,很想与她尽量多交谈几句,把握她不可捉摸的人格特质。
因此,他并未多问,更未追问她的来历和目的,只当她受人所托,搜集竟陵情报。他如此省事,倒让苏夜松了口气,认为他是个很好的伴行者。
按照史书记载,杨广应当死于明年春季,死后大臣拥立幼帝,却再也没成气候。但她仅关心著名人物的生平履历,并未把时间放在心上。这并非真正历史上的隋末,因为隋末从未有过双龙,以及他们建立的少帅国,那么人物间的关系、事件发生的顺序,自然不必与史书记载相同。
何况她插手瓦岗军后,南北两方的局势都有微妙转变。宇文化及提前或推后弑君,都不足为奇。若说他忠心耿耿,辅佐杨广到最后一刻,才能让她大跌眼镜。
杨广一死,隋军立刻四分五裂,各奔东西,之前效忠朝廷的大臣也各怀心思,局势比如今更为混乱。但这件事尚未发生,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在台面下活动,暗中联络各方首领,上演一出出卧底好戏。
像林士宏、萧铣、梁师都等人,看似起义军阀之一,实际均有不为人知的身份。其中更不乏看中瓦岗军的人,有的联络翟让,有的联络李密,无不希望分化两者关系,或者帮助李密取翟让而代之,换取瓦岗寨与己结盟。
迄今为止,翟、李二人声望并无高下之分,也未形成主弱臣强的窘况。眼光高明如杜伏威、李阀李世民者,无不奇怪翟让明明比不上李密,为何还没有被对方掌控主动。
因此,李密难免有些心急,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开始考虑借助外人之力的可能,甚至忽略了外来人的疑点。石之轩的另一弟子,曹应龙,便瞅准他的急迫心情,取得他的信任,看似奉李密命令行动,实则另有打算。
苏夜知道曹应龙的存在,却不急于对付他。在她心中,一切都要等她返回牧场,与商秀珣见面后再做决定。
第一百六十七章()
苏夜与侯希白站到飞马牧场的峡道入口时,距离他们于荒村相遇,已经过去五日时光。他们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留着长须,五官儒雅端正,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
他双目有神,足步矫健,内功颇有火候,武功亦有相当造诣,但从外表看,书卷之气掩盖了武者的凌厉意态,给人以饱览书卷的文雅感。此人名叫虚行之,乃竟陵当地人氏,与苏夜在城中意外结识,并带她前往竟陵的几大家族,结识每家的当家人,共同商量如何应对迦楼罗军。
他们自然不知,日后会有一对姓方的兄弟带着残余隋军,攻下竟陵后占地为王,着力抚育附近百姓,只知迦楼罗军残忍凶暴,深以为患,终日希望有人振臂一呼,带头逐走这帮凶徒。
五日过后,虚行之与他们两人同行,来飞马牧场拜见商秀珣,准备以其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她插手竟陵之事。
峡道守卫对苏夜相当熟悉,见她回来,立即遣人飞报场主,并派人陪伴他们三个,一路走向矗立于谷中平原的飞马山城。
山城分为内外两部分,商秀珣平日起居的“飞鸟园”、处理牧场事务所用的“飞马轩”均位于内堡。整座山城如同谷外常见的繁华大城,人声熙攘,生活和乐,拥有众多牲畜、家禽,人人脸上挂着舒心惬意的笑容,与外面的乱象大为不同。
广袤草野尽头,乃是环绕平原的逶迤山岭。山岭各具姿态,山巅白云环绕,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美景都足可入画。芳草四季常绿,又有十来个大小不同的湖泊,与外间水道相通,保证牧场常年使用干净的水源。
在中原地区,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牧场第一代主人发现这处世外桃源后,便定居此处,悉心经营,将山城打造成军事堡垒般的地方。城中建筑粗犷结实,风格简朴,却无意间与周围的自然风光相配,别有一番韵味。
牧场对周边的影响力相当大,场中住户向外迁出繁衍,形成诸多村镇,连几座大城中的居民都有一半源自牧场,尤其是与牧场执事、总管等人有关的家族,堪称人丁兴旺,盘根错节。
它与附近地区互为奥援,一呼百应,形成沮水、汉水之间的一个超然独立的势力。不过,牧场建立之初,目的乃是避开晋末乱世,一直以来,只和别人做生意,贩卖马匹牲口,从不参与江湖和朝廷的事务。
第一代场主深信,一旦与这两者扯上关系,便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最终惹来更大的麻烦。但他并未想到,只过了不到两百年,天下风云再起,风光无限的隋朝也走向命中注定的末日,世间群雄并立,乱象比隋末有过之而无不及。
商秀珣意欲秉持祖训,不与江湖势力交锋,别人却不会因为牧场家法如此,就放过如此丰饶富足的地方。某个势力得势后,难免希望牧场只把战马卖给他们,削弱对手的骑兵力量。若商秀珣拒绝,未免得罪对方,若同意,又会得罪对方以外的其他人。
换言之,倘若当阳、远安、竟陵、襄阳等地都被同一支力量攻下,牧场的立场便很尴尬。与此同时,商家在沮水、汉水两道重要支流上亦很有势力,照样会遭到他人的虎视眈眈。
前有朱粲,后有杜伏威,还有南方的林士宏、萧铣等人,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放过这几座城市。日后商秀珣与双龙的生死交情,便是通过共同驰援竟陵的生死之战建立。
苏夜骑在马上,一边向山城前行,一边发挥小半个土著的身份,向身边两人介绍牧场的各处风光。山城外表巍峨雄壮,到了场主和重要人物居住的内堡,又如宫殿般轩昂壮丽,处处可见楼阁殿宇,有的高达五层,气派之处堪比皇家宫室。
商秀珣刚刚结束与牧场执事的会面,交待吩咐了重要事务,已从飞马轩返回飞鸟园。她听说苏夜两年来首次回到牧场,还带来两名客人,便亲自出来接待。
苏夜从西域学会驯鹰术后,配合因先天功产生的强大精神力,每到一个时间,就训练飞鹰作为信使,把它当作短信使用。牧场里,也有她离开前留下的游隼与苍鹰,有时被商秀珣拿来传递消息。
因此,她们始终能够保持通信,次数不多,却经常谈及最近发生的大事。商秀珣听说她掌控瓦岗军,准备在恰当时机,逼迫翟让让位给她,心中已经考虑了许久,如今见她没带瓦岗军的人,倒带了一个多情公子,一个竟陵平民,不由十分愕然。
两年不见,苏夜从八岁长到十岁,个头窜了一截,足够冒充五短身材的怪人。商秀珣变化当然没她那么大,仍是一副充满活力的亮丽模样,乌黑秀发束在脑后,五官轮廓如刀刻般清楚分明,一进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侯希白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欣赏,显然见惯了或纤弱,或娇艳的美人,不知世上还有这样独特的气质与姿态。虚行之的表现则更接近于普通人,既惊艳于她的容貌,又敬畏佩服她场主的地位,一时竟不知以何种态度相待。
苏夜很明白,侯希白画完扇子上的一面,另一面只会画容貌冠绝天下的顶尖美女。毫无疑问,商秀珣算是其中之一,足以与尚秀芳等人同列。也许他还没打好她的腹稿,就急于描画这位美人场主了。
她落座过后,先以场主身份,探询他们的来意,听说侯希白仅仅因为仰慕她,才以同行者身份拜望,居然微微一笑,露出颇有几分开心的神态,可见多情公子的魅力。
但虚行之提及竟陵现状时,她展开的笑容便收了回去,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叙述,美眸中射出深思的光芒。
虚行之本人名不见经传,似乎只是无数儒生之一,实则足智多谋,具有高妙的大局观和战略眼光,又能深刻详细地洞测人心,可做任何霸主的得力助手。他曾任职于方氏兄弟帐下,为之出谋划策,后来敌不过婠婠迷惑人心的绝世美貌,多次劝谏无果,只得找寇仲帮忙,后来更成为寇仲最得力的军师。
他叙述过程时,兼具简洁与详实两种优点,从不多说废话,也从不漏掉值得一提的要紧事。
此时,竟陵由朱粲帐下猛将闻良把持,沔阳的守将则是被称为“驸马将军”的白文原。他们遵从朱粲命令,从当地富户那里夺走大批粮食金银,运至淮水以北,供应淮北的迦楼罗军,引起反弹后又强行镇压,将竟陵闹的民不聊生。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深夜外出,搜刮几十里外的村居,寻找更多军粮。
虚行之此行别无他意,只想说动商秀珣出面,以牧场场主身份,联络周边各族,组成一支骁勇善战的武装力量,驱走闻良,从虎口下保护百姓。
商秀珣默不作声地听完,忽地转头望向苏夜,问道:“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
苏夜奇道:“当然,否则我回来做什么。毕竟你当时已答应,日后我无论隶属于哪支势力,你都以较为优惠的价格,向我们供应战马。”
商秀珣没好气地道:“那时我还以为你在说笑,后来瓦岗使者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苏夜道:“我在这种事情上,从不说笑。”
商秀珣面见他们前,不知她带了什么人,有什么事,遂孤身进厅相见,身边没有任何护卫亲信。正因如此,她说话较为随便,直接摇头道:“我不能违背家法祖训。”
苏夜微笑道:“那根本不能算江湖势力,只是一群盗匪贼寇。他们从来不做长远打算,仗着人多势众逞凶。你若把他们当成数量很多的强盗,也不是不可以。”
商秀珣哼了一声,这才望向虚行之道:“你回来就回来,还带了一位军师。是否怕一个人说不动我,要借助人家的舌头。”
虚行之笑道:“场主言重了。”
苏夜道:“我知道你和大执事、二执事他们商量过这件事,又怕正面得罪朱粲,将来后患无穷。但朱粲势力尚未延及当阳,等他拿下离牧场最近的两座城,派人向你买马,不卖就要硬抢,你说不定会后悔没有早早出手。”
商秀珣眉头一扬,道:“不管你怎么说,此事我不能自己做主,要先请教娘,再与诸位执事合议。你们何妨在此多住几天,好好做我的客人?”
苏夜知道她已经心动,却还有着诸多顾虑,非昼夜之功,遂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尽管商量,不用顾忌我的面子。我以前虽帮过你的忙,先生却已经还了这个人情。你从未欠我什么,把我当作和你谈生意的外人即可。”
商秀珣深深看她一眼,知道有真正的外人在场,她才隐去姓氏而不说,也不再多说。
两年前,苏夜不惜损耗真元,硬行延续其母数年寿数,令她发自内心感激。但她希望母亲延寿,不代表就此喜欢上纠葛中的另外一人,遂避开那个名字,沉声道:“明日在飞马轩议事时,你和这位虚先生一起来,眼下暂且不提。两位贵客若有兴趣,不如和我一起出城瞧瞧,也算是来过了飞马牧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当日下午,苏夜独自离开飞鸟园,走出园子后门,顺着长廊走了一会儿,进入长廊近处的月洞门,又穿过门后新花园,行过被清溪环绕的竹林,循飞瀑水声踏上碎石小路,沿着这条几乎无人知晓的幽深曲径,转向与内堡连接的后山台地。
这条幽径藏在终年葱葱郁郁的林木之中,像是通往一个奇异的梦境。即便是牧场的元老重臣,也不知道碎石路尽头别有洞天,并非他们所想的清幽神秘,荒无人迹的山林。从三十年前开始,台地上便建起一座小楼,乃是一代江湖传奇人物的住处。
此人与祝玉妍结下情仇,伤在她手上,又被她千里追杀,不得不伪造证据,假装逃往西域,实则藏身于飞马牧场。若非如此,他三十年前便已死了。
山城内堡、内院皆由他亲自画出图谱,督促工匠修整建造,才有如今的气象。但他隐居牧场后,与牧场上代主人,商秀珣之母商青雅又有一段复杂纠葛,导致商秀珣对其十分厌恶,只因看在母亲份上,才答应让他继续住在这里。
她个性十分倔强,甚至不想要此人的好处,明知母亲病重,自己年轻,最好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