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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丹田中,真元形状在不停发生改变。赵德言无时无刻不在操纵体…内真气,她也一样。
她必须忘记自己身处何方,面对何人,甚至这一招何等狂猛激烈。她若不能看透敌人劲气的来龙去脉,却选择正面硬接,那么即便击退赵德言,也得付出自身受伤的惨重代价。
当然,她可以采用祝玉妍的应对方式,飘然后退,避开扑面劲风,再伺机反击。但她动手以来,心境澄明安定,已预料到接下来要出现的变故。她一定要借此机会,彻底让赵德言受伤认输,否则今天会白跑一趟。
赵德言双眼猛地睁大,一改过去眯缝在一起的模样。他给人的印象并未因此改变,却由目光流露出惊愕之意,仿佛当年看到炎阳奇功出手。
巨力如他所想,轰击在漩涡正中,不负所望地发出巨响,击散不住流动的气漩。可是,气漩并未如他所愿,化作片片柳叶般的零碎气劲,消散于铺天盖地的劲风之中。粉碎了的气劲竟被夜刀吸引,纷纷向刀身回流过去,最后就像一堆具有粘性的东西,争先恐后地粘在刀上。
这变化快到极点,使得赵德言只能勉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在他明白的下一秒,夜刀形态似乎产生了极大改变,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精神已然受到对方影响。
他曾尝过天魔音的厉害,但刀出无声,刀锋带来的幻觉居然更加真实。在这个时候,他无法辨清心志何时发生动摇,回想起来,应该就是在看到夜刀之时,感受到那股沛然莫能御的压力。
乾坤两卦为八卦之本,为阴阳之力作用后,率先出现的卦象。它们相辅相成,无法被她单独推演出来。倘若悟性不够,真元不够充沛,对天地万物的体验不够详细真实,那么修炼者在静室中闭关到地老天荒,也难以练到最后一步。
苏夜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在吸收舍利元精后,盲人摸象似的,暂时摸到了这两卦的大概模样。讽刺的是,她正好达到无人无我的灵空境界,全然不曾因它而喜悦,就连表情都很平和,如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从未想过,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候,面对这样的对手,达到她为之努力了数十年的成就。
她面容平静,赵德言却无力描述内心感受。他方才觉得自己身陷江水,眼下的感觉竟然更清晰,更令人感到恐怖。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人已脱离区区醉月楼,只觉双脚踏进了另外一个空间,由苏夜自行操纵的空间。
青龙嫉主出现后,产生浩然巨力,却在碰上夜刀时悄然消散,就像从未存在过。倘若他未受精神影响,应当明白这是苏夜利用气劲流动的轨迹,于瞬间卸开劲风,并借机将力量弹回。
这个应对确实玄之又玄,非常惊人,却不是不可解释。奈何赵德言一时难以弄清其中奥妙,眼睁睁看着自身劲气激射而回,兀自试图理解其中道理。
他内息正在从周天顶峰回落,难以保护他,仅是护体真气未散而已。但他毕竟排名仅次于祝、石两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巨力当面冲到之时,他的人已往右侧平移,离开正面冲击的区域。
反应不可谓不快,却快不过被苏夜反弹回的气浪。部分气浪汹涌而至,依然触及赵德言,重重击打在他右侧身体上,发出低而沉闷的轻响,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
护体真气被这一击打散,经脉亦受重创。赵德言顿时向后抛飞,喷出一口鲜血。好在他根基扎实至极,落地时勉力拿住了桩,免去四脚朝天的狼狈姿态。
苏夜并未追击,也无暇追击。她瞬时领悟乾坤两卦,出刀回击时,大堂通往后门的阴影中,毫无预兆地滑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来势快的不可思议,几乎在一闪身的功夫,就飞掠至她身后,自始而终未曾停顿。期间,他足尖似乎根本没有碰到地面,犹如暗影鬼魅。
欺近之际,他右手食指轻轻点出,指尖凝定,点向她右侧肩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她见过杨虚彦的身法,知道他行动如幽影,剑出如急雨,不负“影子刺客”之名。但此人现身,杨虚彦立即相形见绌,从“形若鬼魅的刺客”沦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此人当然就是“邪王”石之轩。
他从后偷袭苏夜,坐实了赵德言与他私下勾结的猜测。而赵德言敢于只带八名突厥武士前来,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部分信心也是来自于石之轩。
石之轩并未化装成高僧大德的模样,以真实面貌现身。不知从何种理由考虑,他竟穿了一身如雪白衣,愈发凸显出他既冷酷无情,又潇洒落拓的诡异特质。可惜他身法太快,逼近时速度惊人,身穿白衣、灰衣还是黑衣已无不同,反正都是身影一闪,人已到了敌手眼前。
嗤的一声轻响。
指尖纹丝不动,射出锐利胜过利刃的真劲,轻轻一指,就可以穿透墙壁。他在高速逼近时,仍能保持如此充沛的内劲,也难怪隐踪匿迹这么多年,还稳坐着魔门第二的位置。
这速度和苏夜全力飞掠时相若,会在他人视网膜上留下模糊残影,甚至什么都不留。他尚未练成不死印法,就有如此造诣,待练成之时,难以想象将会如何惊天动地。
苏夜刚刚竭力击退赵德言,无力继续施展招式,更谈不上见招破招。她心有所感,情知这一刻大难临头,也不心慌,猛地收回周身真气,悉数冲向右肩方向,竟不运刀格挡,打算用肩头硬接这一指。
与此同时,她分出一点力道,飘身而起,飘向大堂二楼。石之轩变招快捷无伦,见她闪身退避,指风随之转变方向,依旧刺向原位,恰好在她预料之中。
刹那间,指风刺中她肩头,却是毫无声息。指劲变化多端,先是试图侵入她经脉内部,然后倏地撤走,变成一片虚无,预备她运功抗御时,一身真气无所凭借,狂泻入这人为造成的虚空。
然而,苏夜清楚自身情况,从来没想过和他进行真气上的较量。他连续变化数次,她的先天真气始终凝聚在右肩处,平滑的如同镜面,让他难以吸附,也难以突破真气的防御。
但邪王一指点中,杀伤力非同小可,仍给她带来不小损伤。她及时提气防御,却无法毫发无伤,肩头及向下数寸的地方被指劲碰触,瞬间麻木一片,仿佛失去了知觉。但等麻木消退,被点中处又阵阵剧痛,已经受了伤。
石之轩趁赵德言施出绝招,忽然现身偷袭,时机选的完美无缺。就算他无法将苏夜毙于手下,也能让当场重伤,带伤逃走,然后花费数月甚至数年时间疗伤,无法再顾及双龙的安危。可惜事有凑巧,她忽然领悟新的卦象,成功打伤赵德言,还有余力回气躲避,令他这一指的预想落空。
苏夜飞身跃起时,石之轩如影随形,如同复制了她的动作。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所以苏夜能够正面看到他的面容,只觉他与初见时并无不同,还是那个似乎历经无数风雨的美男子。
容貌之外,他气质亦未发生任何改变,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凝固了,从此之后,石之轩将永远是这个样子。
他原本冷酷的像座雕像,此时哈哈一笑,颇有风度地道:“苏小姐好。”
苏夜离二楼仅有数米距离,却因为挨了一击,真气出现短暂中断,难以继续上跃。她从不强求,也不想逃命,下落之时,双眼不离石之轩周身上下,同时答道:“邪王来了,我怎么会好?”
石之轩笑道:“话虽如此,你倒是半点不意外。”
苏夜道:“不错,我不意外。赵德言找不到胜过你的帮手,叫什么可达志、康鞘利过来,只能适得其反。”
祝玉妍不参与今夜的争端,赵德言猜到舍利下场,依然慨然赴约,种种迹象指向同一个结论。那便是有个祝玉妍深恨的人将要出现,除石之轩外别无他想。
以石之轩的眼力,自会挑选一劳永逸的时机动手。方才,倘若苏夜定力浅一点儿,难免被忧虑情绪驱使,后退躲避青龙嫉主,造成赵德言、石之轩夹击她的场面。
赵德言已经身受重伤,只剩石之轩一人。如果苏夜就此与他展开决战,虽说胜负难料,但他必会在时机不妙,或者阴癸派弟子找来祝玉妍时,施展幻魔身法溜之大吉。那时她将白费力气,还要目送人家远去,活脱一副冤大头形象。
她击败赵德言后,已然达成目的,不太愿意继续死拼石之轩。不过,他忽施辣手偷袭,试图让她不死即伤,也多少激起了她的怒气。如果他不断进逼,不肯留手,那么她大概也会留在这里,直至他主动离去为止。
两人只说了四句话,却已交手数十招,招招激烈至极,仿佛两个积年仇家在拼斗。但这只是试探性的交手,意在衡量上次见面后,对方有了多少进益,功力发生何等改变。等试探阶段过去,才轮到真正的决战。
石之轩修长好看的双手平伸而出,或掌或指或拳,连变化手势的时候,都比平常人优美的多,尽显他潇洒气度。这些招式同样暗藏杀机,倘若苏夜敢有半分松懈,又被石之轩察觉,后伏杀招必定接连不断地涌至,让她后悔在他面前粗心大意。
试探转瞬即逝,随着他一招比一招重,苏夜心知他心中已有定量,遂恢复到心如止水的状态,不顾进来查看的弟子,将他当作赵德言之后的第二个大敌。
石之轩呼呼两掌,隔空击出,微笑道:“你刀气中带着阴寒之气,颇似圣门武学,应是舍利精华的功劳?”
这两掌看似隔着一段距离攻击她,吃了距离上的亏,其实提供了掌力重重推进的空间。源于不死印的邪异气劲如同海浪,一重高似一重,其中并无衰弱的空隙,就像他内息永不耗竭,会将这两掌一直推下去似的。
最要命的是,这是他利用佛家心法,将两种极端魔门武学融合在一起的奇异武功,性质自然非常诡异。他可以在同一掌中,多次转换阳刚与阴柔,冰寒与灼热,轻灵与重浊的状态,让人难以捕捉掌劲奥妙。只要对手一次应对失败,就会被他乘隙而入,逐渐失尽先机。
苏夜应对宁道奇时,也没有这种“你在搞什么”的奇怪感觉。所幸她见惯各路高手,又预知石之轩武功的奇妙,早已有所准备,随他变化而变化。若他掌劲转柔,她也以柔劲相迎,如果忽然转为刚烈威猛,夜刀也会随之转守为攻,幻出各种凌厉攻势。
简而言之,石之轩怎样变,她就依样画葫芦。两人功力接近,经验接近,眼力也在伯仲之间,一时间,居然出现了谁也奈何不得谁的场面。
掌风被她成功化解时,她才淡然开口道:“不错。你对舍利垂涎已久,却被我捷足先登,大概很失望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非和我过不去,不如认命算了。”
她持刀应敌,石之轩却是空手。但他空手时,掌上劲气如同刀剑,当空画出玄奥难言的轨迹。轨迹似乎具有某种规律,吸引他人潜心推测,直到他们沉浸其中,才会发现这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完全是邪王收发由心,妙手偶得的随意奇招。
砰砰响声不绝于耳,全是两人以气劲攻防时发出的声音。石之轩凝神望向夜刀,似是对这柄刀很感兴趣,又似在研究后招指向何处,同时长笑一声,坦然道:“小姐何必自欺欺人。你一个个挑战圣门高手,早已成圣门之敌,下一个是否就是我石之轩?我若拿到圣帝舍利,难道你们会放过我?”
苏夜冷笑,还嘴道:“我们是谁?”
石之轩微笑不答,一个旋身,又是双掌齐出,几乎不分先后,毫无退让地直劈夜刀刀锋。与他人不同的是,这两掌并非对准刀身侧面,而是轻薄如纸的刀刃,好像不知道夜刀何等锋利,也不怕被它割断手掌。
两人腾挪如闪电,自大堂跃上二楼,沿二楼围栏激战片刻,将好端端的栏杆踩的七零八落,又跃回楼下,继续着激烈无比的剧战。尽管他们身影不住变换,鲜少以同一角度示人,仍有比较机灵的人听到苏夜说话,知道这人就是石之轩,立刻派人上报。
然而,就算祝玉妍亲自过来解决这问题,也要等个一时半刻。场中只剩手捂胸口,运功疗伤的赵德言,还有他那八名看的目瞪口呆的侍从,根本没有人能够干涉这场激战。
任何变化,都来自他们的本心,不受外界影响。
石之轩胆气十足,眼光又极为高明,敢用双手硬撼神兵,自然有他的道理。双掌尚未接触夜刀,忽地荡出两股性质相反的气劲,随即扭成一股,变为令人惊骇的狂飙。
它去势汹涌澎湃,继续在相反性质间转换。每变一次,刀锋就承受一次冲击,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