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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暴涨,吞没他的身形,遮住他的眼睛。他双眼像被细针戳刺,疼的只想流泪,视力却未受太大影响。于是他异常清晰地看到,苏夜背后有两个人突然动了。他们一动,整个大堂都在动。若干潜伏在宴席间的高手,好像一群听到哨声的猎犬,纷纷扑向定好了的目标。
那两人居然是米有桥和方应看。
第557章()
雷无妄一直事不关己,笑嘻嘻看着即将无路可逃的王小石犹如观赏街头耍把戏的猴儿。3s520这时他像是忽然惊醒记起自己有事要做右手立即迅捷无伦地一动,从桌下翻至桌面。
这只手很正常很普通,却抓着满满一把雷火硝烟弹。他明明是雷家人一扬手,用的竟是唐门正宗散花手法,把弹子当作暗器射向四面八方。
纵然是唐门嫡系子弟,想把暗器功夫练到他这样,也极不容易。这一把火弹足有近二十枚无一枚失去准头,全部按照他心意无比听话地奔向预定地点。
弹去如流星,劲急如弩箭,在射穿目标的同时,爆出一团团带着巨大响声的烟火。霎时间,楼内火光四起,浓烟滚滚,爆响之声震耳欲聋,到处都是浓烈的硫磺气息,仿佛变成了霹雳堂试验火药的地方。寻常火弹已难以对付这些又经过了特殊加工。烟雾不仅浓厚,而且持久,停在空中久久不散,乃是最理想的屏障。
他突然打出火弹,无非是为同党提供掩护,让他们比较容易暗算目标。他们早有准备,对方却是仓促应对,自然能添上三分胜算。此外,烟雾亦可保护他们,响声掩盖住出招时的风声,使苏夜无法轻易定位敌人,延长她救人的时间。
浓烟之中,孙忆旧长身立起,拔剑出鞘。他预先滴过特制药水,更能抵抗烟雾威力,不至于呛得双眼通红。即使如此,他也很难看到旁人,只得依靠记忆,转向沈落雁所在的位置。
七绝神剑并没全来,来的是仙妖鬼,神魔怪。孙忆旧化名孙大胜,吴奋斗化名吴世作,均未引起苏夜的怀疑。其余四人遂放心大胆,接二连三寻找合适身份,混入这场宴席。唯有罗睡觉留在太师府,负责蔡京及其家眷的安危。
令人尴尬的是,六人来是来了,却没资格围攻五湖龙王,仅能负责生擒她的总管。
所谓杀龙大计,不只是针对苏夜,还要摧毁她多年来的心血结晶。倘若她的得力部属死伤殆尽,就算她安然无恙,十二连环坞一样会元气大伤。更不必说,他们可以把总管当成人质要挟她,让她投鼠忌器。
人质是世间最好用的东西。一个人找到合适的人质,便可拿捏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若非有人质,孙忆旧等人也不敢轻易前来。
七绝神剑在蔡京心中,地位尚不如受了伤的雷损。他们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听吩咐办事。傅宗书告诉他们,雷损的人将会帮忙,而有桥集团答应坐山观虎斗,中途绝不插手,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开席以来,六人也不去做多余动作,说多余的话,只恍若无事地呆坐原地,默记彼此方位,一遍又一遍地幻想,唯恐计划出错。
因此,米有桥和方应看出手之时,最惊讶的反倒是他们六个。
公平地说,计划迄今十分顺利,尚未发生意外情况。如今孙忆旧要做的,便是配合同伴,擒捉离他不远的沈落雁。据说沈落雁在十二连环坞中资历较浅,武功亦无惊人之处。多人围攻她一人,理应手到擒来。但孙忆旧临阵在即,动作居然慢了半拍,明知必须速战速决,却忍不住回过头,望了一望方应看。
他已找不到方应看,也找不到苏夜、王小石、米有桥。雷媚之前站在他座位正前方,此时早已人影不见。他谁都没看见,心头疑惑却未稍减。他真想不明白,方应看和五湖龙王颇有交情,为何要这么做?他有神通侯的封号,有富贵至极的家底,有天下第一的义父,竟也惧怕太师威势,不得不答应配合吗?
孙忆旧胡乱揣测,与方应看的真实想法相差十万八千里,几有云泥之别。他做梦也想不到,方应看帮助他们,与蔡京本人及附庸蔡京的党羽官员,没有半点关系。
他选择的不是蔡京,而是雷纯。
经过漫长的踌躇,漫长的比对,他内心仍倾向于那位遇雪犹清,经霜更艳的女子。他碗里有个雷媚,锅里还看着苏夜,但雷纯和她们都不同。他对她的感觉,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曾向米有桥尽诉衷肠,说出深藏已久的真心话。那便是:无论金枝玉叶,还是绝顶高手,但凡是女人,就没什么区别,不值得敬重或惧怕。谁要是去敬畏一个女人,谁就是自取其辱。别看苏夜风头一时无两,几乎已取代关七的地位,也早晚会动心,会嫁人。到了那时,她武功再高又如何,还不是得在床上任人淫辱?
所以他表面十分尊重苏夜,内心却已忘记尊重两字该怎么写。在这方面,他品性尚不如孙忆旧。至少孙忆旧写那本丢人现眼的小书时,偶尔还会有一点真情。
他这理念当然也有例外,那个例外正是雷纯。若说他心中尚有柔情,柔情也单独为她保留着,再不肯分给别人。何况她根本不会武功,再怎样冰雪聪明,也无力与他争锋,不会威胁到他,使他产生久未领略的安全感。
比起苏夜,她的好处多不胜数,坏处却寥寥无几。若他方应看不选雷纯,岂不是世上最傻的大傻瓜?他不想做傻瓜,于是他来了这里,他果断出手。
不过,雷纯并非他翻脸无情的唯一原因。她风华绝代,风情万种,自然能为六分半堂带来诸多好处,但容貌并不能决定一切。即使她只是个麻脸大汉,毫无吸引力,今日局面也不会改变。
七绝神剑认为,他们出人头地的好时候到了,只要完成任务,就可获取数不尽的好处。方应看则认为,这是诛杀五湖龙王的最佳机会,一旦错过,未来便会出现无法解决的大麻烦。
以后苏夜势力越来越大,气焰越来越嚣张,到了无人可制的地步,也许就不再顾忌有桥集团,不再看得起他和米有桥。万一她抢先一步,先看他们不顺眼,准备铲除他们,那简直会成为他们人生中的巨大污点,需要被人狠狠嘲笑一番。
换句话说,苏夜必须死。他不需要无法战胜的盟友,只需要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工具。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他也得杀了她。她一死,京城原本平静起来的局势又将四分五裂。由于各方势力均损兵折将,受挫不浅,有桥集团大可乘隙而入,攫取更多权力,扩大自身的影响力。
他也是人,也会害怕担心。他并不愿意亲自领教她的刀,米有桥也不甚赞同他亲身历险,可他别无选择。苏夜张牙舞爪,丝毫不知收敛,已逼的他们无路可走。她若要怪,只好怪她自己,未给别人留下余地,也未给十二连环坞留出退路。
孙忆旧怎知方应看的复杂心思。他看了那么一眼,听到耳边风声飒然,立马记起轻重缓急,毫不犹豫地提气运功,准备扑向沈落雁。
然而,他内息尚未运足一个周天,胸口突然一阵窒闷,出现烦恶欲呕的感觉。这感觉瞬间加重,令他无法忽略。他直觉不对,再催内息时,顿时头晕眼花,再也按捺不住,张口干呕了一下,呕出的竟是一小口鲜血。
第558章()
他望着溅落在地的那口血,一边不敢置信一边敏锐地捕捉到异样声响。
寒冬腊月又刚下过雪楼内自然门户紧闭,防止北风吹入室内。孙忆旧满心惶恐之际忽听遥遥传来吱呀之声,正是开窗开门时的独特声音。
十二连环坞的人行动奇快快到他无法理解。在烟升火起的同一时间,有人掠到每一面墙旁边,震脱窗栓将窗户完全打开。开窗之后,窗外寒风呼啸而至,穿堂而过飞速卷走浓烟。短短一瞬间,楼内睁目如盲的情况已大为缓解。
他嘴角挂着一缕鲜血仍想逞能挪动脚步,却发觉腿脚又酸又软,每一步均像踩在棉花上。如果他非要逞强疾掠,恐怕会当场摔倒。他的江湖经验并不丰富,平时多用鬼蜮伎俩补足这个遗憾。但事到如今,他就算什么都不懂,也明白自己情况不对,多半是不知不觉中了毒。
在十二连环坞分舵里用毒的人,不是毒手药王也是毒手药王。未得她允许,别人绝不敢班门弄斧,破坏这条预定俗成的规矩。孙忆旧惊觉不对,立刻联想到程灵素。只有她,方能令他未战先败,一颗心沉入极北之地的冰海,再也浮不起来。
他不了解方应看,更不了解程灵素。但他可以无视方应看协助蔡京的原因,程灵素却与他的处境休戚相关。此时,他非常非常想找到她,亲口问她:“你他妈怎么知道我不是孙大胜?你他妈为啥要在我杯子里下毒?”
其实他得不到答案,反而是他的运气。倘若程灵素告诉他,五湖龙王见过他们的尊容,见识过他们的剑法,从一开始起便心如明镜,专等今夜暗算他们,他吐出的血只怕不是一口,而是十口八口了。
所幸他只能暗自发发狠,流流冷汗,无心亦无力寻程灵素的晦气。他中毒在先,锐气受挫,一想毒手药王之名,便像摸到一只生满长毛的巨大毒蜘蛛,从脚底到头顶都有种发麻发寒的感觉,避之唯恐不及。
严格说来,他也不是害怕程灵素本人,而是怕她施加在他身上的命运,怕她背后的五湖龙王。由于他头脑很好用,吃惊之时,已想到更加恐怖的问题他中了毒,算他倒霉,那他的同伴呢,另外五名神剑呢?是否也出师未捷先中毒,和他一样,呆呆站在原地,体悟这幽深不可捉摸的厄运?
孙忆旧并未猜错。无论他感受如何,其余五人都一模一样。他们正在经历同一个过程:起身、拔剑、运功、头晕眼花、不敢相信自身感觉、逞强逞能硬要腾挪飞跃、哇地一声吐血、吐完血继续干呕不止。
为了完成这项重要任务,报答蔡京的大恩,为了圆少年时代的梦想,成为人人惧怕的不世剑客,他们真是豁出去了。余厌倦甚至脱下了他不离身的黑衣,剃干净他自幼蓄起的胡须,藏起他得自师门的黑剑,费尽苦心,最后却是白费心思,最多在吐血吐菜的时候,呕吐物不至于沾到胡子上而已。
六人堪称六只同命鸳鸯,身处不同位置,却做着相同的事情。一言以蔽之,六绝神剑已变成六个废物,别说生擒十二连环坞总管,能支撑着少呕几次,已算很了不起。
他们既是十二连环坞新进成员,来得当然比客人早,座位也事先安排妥当,下毒下得方便至极。此外,他们内功修为相对差一些,体认毒物的本事也颇有不足。同一种毒,可能令米有桥察觉有异,却会被他们不假思索地服下。
如此一来,六剑乃是唯一的受害者。但别人不明就里,仍以为他们按计划办事,浓烟乍起,已掠向此行的首要目标。
孙忆旧、吴奋斗、余厌倦三人负责沈落雁。他们的帮手是雷公电母夫妇。对付沈落雁,三人已经足够,五人未免多余。但是,沈落雁军师之名业已传开。众人均知她后来居上,隐约已是十二连环坞的第二号人物,哪敢轻视小看她。即使她武功有限,他们也要派出尽可能多的力量,确保万无一失。
雷日、雷月逼近她坐席时,窗户刚刚开启,浓烟依旧盘旋不去。两人鼻端闻到的尽是硝烟气息,眼中也只能看到烟与火。不过高手出招,不一定非得用眼睛去看。人还没到,一金一银两只飞轮已急旋飞出,射向那张变的朦朦胧胧的座椅。
弹指间,大日金轮准确无误地击中木椅,只听喀拉一声闷响,附近木块纷飞。好端端一张椅子被砸的粉碎,椅上却空无一人。不知何时,沈落雁已起身离开,换到了他们接触不到的位置。他们一扑就扑了个空,雷霆万丈的迅急攻势,悉数送给了这张木椅。
金轮光芒闪烁不定,纵在烟雾之中,也散发着锐利炫目的光彩,与阴柔的冰轮对比鲜明。它一击得手,随即往原路旋回,打算折返主人手中。弯月冰轮则来无影去无踪,在木椅周围旋转一圈,所到之处寒意侵人,犹如地狱里飞出的阴寒鬼魂。
照常理而论,两人即便未能伤到敌人,也不至于身陷险境。事先他们亦有心理准备,知道未必可以一招拿下沈落雁。但他们目睹双轮扑空,心念电转,瞬间发觉预定好的仙、鬼、妖三剑竟不见人影,心头立时空落落的,直觉事情不太对劲。
他们不同于孙忆旧,早就和雷无妄约好出手时机。雷无妄射出火弹,他们便飞身而起,掠至沈落雁侧畔,中途绝无耽搁。这样的效率,这样的速度,居然还能落空,真让他们大吃一惊。
此事仅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