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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条条列出来,就像一鞭子一鞭子抽在人的心上。
众人就算回家后变卦,再度想歪了,动了其他心思,也不敢出去乱说。万一被发现,那不得全家不保?况且这么多人能一起跑来,十步之内必有相识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乱说一气,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赵平安暗暗佩服穆远想得周到。
她自恃是现代人,又活了三辈子,自然比别人聪明,见多识广些。可现在她懂了,她没有处理过真正的乱局,比不得穆远更有经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总能人所不能。
往后,她真的不能以为有金手指,就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看着民众自动分成十队,挨个登记,签字画押,赵平安连忙找穆远借了那个小头目,让他进府去把唐太医和楼大掌柜叫出来。顺道带了人看看府内情况,有无需要弹压的。
她自己则找了带子来系紧宽袍大袖,另带了几个士兵,检视府卫的伤亡。当然,她先看过阿英,阿英表示伤虽重却是外伤,不伤内腑,只需调养就好。。。
“你救了我的命。”她很感激。
“身为暗卫死士,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生来,就是要为大长公主死的。”阿英很淡定。
“你救了我的命!”赵平安执拗的重复着,其意自明。
还好,忙活了半天,发现府卫们虽然个个挂彩,汪飞和余林两个带头的还伤得重些,但幸运的没有人员损失。
这时,擅长外伤的钱二大夫先跑出来了,接手处理众府卫伤情。
看到这场面,赵平安好歹放了一点心。
这证明府内没事,或者问题不大。想想也是,秋香虽莽撞,武力值却高。
再说,还有逗逼的,但在大事上不含糊的阿布。
之前肖震宇能逃,说不定最开始就潜伏在附近了,秋香和阿布根本没见到过他这人。
再看旁边,沈、白二位公公已经翻身“复活”,刚才根本就是装死。现在还拖着“残病之躯”忙前忙后的,尖着嗓子吆喝,指挥马军营的小兵清理公主府大门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鞍前马后,多么忠于职守。
159 人已死,请烧纸()
男人,一般都瞧不起太监。
哪怕是最有权势的太监,他们也只是表面巴结,内心仍然是鄙视的。
何况,沈、白二位公公真不是权倾朝野的那种。本朝不像大明,太监还不成气候。他们能“委屈”自己进公主府,顶多就是暗棋,或者被恩荣养老,根本没有威慑力。
但马军营规矩多,穆大将军带兵严,那些小兵们不敢造次,只是皱着眉听命,很气,但不得不忍耐着:把尸体抬走,把散落于地的各种武器以及锅铲收起,以清水冲洗血迹,再腾出空地来,好方便一会唐太医他们讲解疫症的防治……
赵平安望着这一切,感觉好似劫后余生。
今天的情形真是险,就看这场面,乱得简直跟打过一场仗,或者刮过一场台风似的。而且这么大的阵仗,居然没有围观群众,可见疫症这事给东京城的百姓带来多大的打击:人们不敢出街,但凡走出房门就是想逃出城。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点燃大火,东京城也成死城了。
好在,她有周密的安排。
“你怎么样?”定了定心神,眼见四处开始有条不紊,赵平安走过去问穆耀。
“问什么问?你怎么不等我死了,直接给我烧纸?”穆耀火气很大。
他为了这个臭丫头都拼了小命了好吗?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拼命过,完全不爱惜他那才子的脑袋和万千少女及少女迷恋的皮囊。
可她怎么报答的?
看过阿英,看过府卫,甚至看过那两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最后才想起他。
哼,他知道他在她心中地位低。比不得他哥就算了,怎么连阿猫阿狗都比他重要?
都说女人没良心,他此刻终于受教了。
其实赵平安很冤枉。
她是看到处理完大事后,穆远亲自去照料穆耀,才没有跑上前。。。
干吗耽误人家兄弟相处?
她看得出,他们关系不太好。那么在这样的时刻,不是很能增进感情吗?
再者穆远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对这种棍棒伤应该很有经验吧?他亲自看顾自己的亲弟弟,肯定会特别细心妥当才是。
“不得对大长公主无理。”穆远淡淡地道。
不过他正在按摩穆耀受伤的手臂,说这话的同时,手上微微加力,一捏。
穆耀看似斯斯文文的,其实是个霸道,能豁得出去的人。狠得下心,也捱得苦。但他没提防他二哥突然下手,疼得差点跳起来。
穆远八风不动,就盘膝坐在地上,举重若轻地抓着穆耀的伤手,老鹰捉小鸡似的。
受伤无数,对普通外伤,他堪比军医。所以他很确定,三弟虽然看似手臂都抬不起,腿也迈不开,但受的只是皮肉伤,属硬伤。当然会热辣辣的疼,也会有大面积的瘀伤,可真的没有伤筋动骨。
三弟动弹不得,四肢软垂,只是脱力了而已。
大概看他三弟长成那样,叶家暗派的那些细作,偷偷找来的狠角色,就不会围攻他,免得浪费实力。反过来,普通百姓就算凶狠,总归是有限的。
但,三弟肯为了平安拼到这个地步,可见是动了真心的。
然而他不能把平安让给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三弟,因为平安就是他的命!
所以愧疚之下,他忍耐着想把三弟拎起来,让他男人一些的冲动,像个女人似的给他揉伤化淤,不厌其烦。
若在战场上,受这点伤还大呼小叫,会被人当成软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耀当场怒问穆远。
穆远神情宁静,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捏人伤口这种事,他是不会承认的。
旁边,赵平安噗嗤一声乐出声。
从早上就开始戒备,先平了府内的动乱,再到刚才劝退了险成乱民的百姓,她的情绪一直绷着,像一张拉满弦的弓。这一笑,还真是大大缓解了她紧张的情绪。
“你又是什么意思?”穆耀转过头来,更怒。
“你还真是小孩子性格。”赵平安忍不住敲了敲穆耀的头,“至于这么生气吗?我是看你二哥给你送温暖,不愿意过来瞎搅和罢了,哪里是忽视你?”
“是吗?”穆耀冷哼,心里莫名好了些。
“谁知道你们兄弟有没有体己话儿要说?我才不来碍眼。”赵平安摊手,“不过你今天这么帮我,我会记得的。”
“记得有什么用,我是势利的人,不像某人那么高风亮节,所以还是感谢我来得比较实惠。说起来,我也算救了你的命。救命之恩,不如你嫁给我?”穆耀突然说。
他是有点急了。
尽管危机关头,他期盼着他二哥快来,因为他实在无法护住平安。
但,当他看到二哥真的来了,带着一股连樯橹都会灰飞烟灭,何况小小乱民的气势,三两下就解决了危机,他又感觉深深的妒忌。
还有,恐慌。
文才一处,暂时不论。他这一生,不对,前一生加上这半生,处处不如他二哥。只有忠于自己心意上面,他胜得几筹。
二哥这人活得太隐忍,太累,太憋屈。
他想娶平安,那是他内心中最真实的心意,因此也就不怕直接说出来。以前他是不会在公共场合说这话,但现在他非常担心平安已经被他二哥迷住了,往后他再没有机会。
女人家,对救过她的人都会念念不忘。对方长得丑的,就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像他二哥这种长得俊的,那肯定就以身相许了。
这可不行,他不能未战先败。
经过了那血腥的一世,他太渴望能和平安在一起了。
而他这么直不愣登的问出来,竖着耳朵听动静的沈、白二位都惊得忘记伪装了,石化般的目瞪口呆。旁边的小兵都好似没听见,就连近在咫尺的穆远,脑子都一时没转过来。
这事,若换别的姑娘,必定羞恼,可赵平安却是抬脚,轻轻一踢,“滚!我的命是你救的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就算是你救的,我若谢你,是我心好。我若不谢,你也得受着。难不成你忘记了吗?你是我公主府的侍卫长,保护我是你的责任。”
160 放飞自我()
“侍卫长和公主,正好亲上加亲!”穆耀愤愤的。
穆耀抚额:他这个三弟,自打从西京回来,特别是由文入武,进了公主府后,真的是不再注意他的才子形象。
毕竟是亲兄弟,他早识破三弟那美玉君子的伪装,也从不相信三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套。但,这也转变得太快了吧?几乎都不加掩饰了。是三弟遇到什么重大的事件,导致他看清或者看开了什么事吗?
然而穆远并不知道,在赵平安眼里,穆耀这叫放飞自我,必定是受刺激了。
他心里也许是有隐痛的,有不能对人言的伤吧?不然,一个人不可能极端成这样。
但她现在哪有时间理会这个任性又无礼的家伙,就好比打仗,前期的准备都做好了,粉碎了敌人的阴谋,但“粮草”也差点被人烧了。
很快,就要真刀真枪的干了!那样,其实就简单了。。。
“你这样无礼,念在你尽职尽责的份上,本宫恕你无罪。”赵平安站直了身子,“我瞧你也没有大碍,干脆去找钱二大夫上点药是正经。”
说完,又面向穆远,“穆大将军,您若有要事,尽管去忙。只请您得了空再来公主府一趟,有些事,想与大将军商量要怎么办?”
公众场合,她语气疏远又大方。
但明明心里知道,这个男人是她抱过的,亲过的,直接叫过名字的。不过,就算私底下再亲,公事上也得公办。她就是感觉特别好玩,要死忍着,唇角才成功的没有上翘。
穆远深深望了赵平安一眼,见她眼波流动,熠熠生辉,晶莹透亮。
她从之前的危机中挺过来,就像经历过暴风雨的花朵似的,蓦然就焕发了生机,让他心如古井生波,涟漪阵阵。
就算她的衣衫脏了、破了、头发散乱的披着,脸上还有污迹,手……之前震裂的虎口流过血,但也已经愈合,如玉的小手上又红又黑。
然而,他心里不管多纠结,多么想把那双小手握在掌心中,面上也只是点点头,强迫自己只说了三个字,“臣告退。”
目光却又停顿片刻,之后蓦然转身,就像要斩断看不见的丝线似的,转身大步离开。
“他这样盯着你看,也很无礼,你为什么不摆大长公主的架子了?”穆耀冷声道。
赵平安斜过目光看他,只觉得这小孩真是很欠拍打。
要不到糖吃,怎么还磨缠起来了?
因为穆耀还坐着,她就顺手拍拍他的头,随后不再多做纠结,迈步进府。
穆耀气极了。
男人的头是随便摸的吗?再说她那是什么神态和表情,仿佛他是一只小狗,还是可怜地那种,无家可归的那种,正在乞食的那种!
“等我。”他叫了一声,跳起来,又叫一声。
第一声是吼,第二声是疼,全身上下无处不疼。可他狠劲儿上来,咬着牙跟上去。
赵平安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处理事情。
进府之后,果然发现集中众人的院落有冲击的痕迹,还有三大宫女信任的小丫头直接受了伤。这说明趁着外乱,府内的仆役又被轻易煽动,违抗她的命令。若不是她见机快,叫秋香进来镇场子,后来还顶上了从不公开露面的阿布,只怕她真的会受到内外夹攻。
肖震宇是潜伏已久的杀手已经不用再说了,还直接被穆远杀了,但她这府里还应该有其他的细作。
“当时都有谁闹事,先记下。”她对绯儿说,见绯儿的脖子处都给人抓破皮了,好在未来大约不会影响她的美貌,但赵平安仍然很生气。
“打量着本宫心软,就把本宫的话当耳边风吗?”她冷笑,“现在,先分别看押,等疫症的事过了,就准备接受处罚吧。”之前心慈手软了点,一是不想像上罪子那样狠决的过日子,二是想先暗中观察。
然而一场疫症,就都露了底。
正所谓大浪淘沙,最后能被过滤出来的,自然就可以暂时信任了。
她说完,底下立即惊恐声一片,她也不管。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即敢做,就得承担。不过若谁不幸染上了天花,还是得先治。
旁边,蒙面的阿布跳过来,把两本册子塞在绯儿的手上。也不说话,但意思很明确。
他一边要镇压骚乱的仆役,一边还要辨认谁是挑事的,把人押下后凭记忆立即画出,这手脚之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