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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闺夜半有人来-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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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走。”廖云溪轻声道。

    合安婶见她面色苍白,放柔了声音:“这条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可就尸骨无存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廖云溪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双眸中的坚定让合安婶一愣。“我从这条路走,你驾着马车继续走大路吧。”说着,廖云溪已经迈步上了感孝路。

    许久合安婶才喃喃:“真奇怪,明明不是亲生母女,那眼神却一模一样。”

    感孝路上有很多碎石头,一边是崖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如果一个不小心摔一跤半个身子就掉出去了。廖云溪的软底鞋踩在尖锐的石头上,刺痛不已,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

    脚下越痛,心也就越痛,但她一直都在坚持数自己的脚步。她想要弄清楚这样的路要十步一叩拜走过去,得跪下多少次、磕多少次头,到后来却越算越伤心,越算越难过。

    在她的印象中,所谓的求平安符不过是带着丫鬟婆子出趟门,到寺庙里烧烧香拜拜佛,捐点银子做法事,然后吃吃素餐,说是清修,倒不如说是出去散散心。

    她也曾想过,从感孝寺求得平安符或许会更艰难一点,但她所设想的艰难,也不过是在寺庙里过了六个月清苦的生活,每日只能吃斋念佛、不能放松玩乐而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光是上山的路就已经有那么多波折和苦难。独自一人走过那漫长而颠簸的山路,要忍受多少寂寞、熬过多少惊惶不安?而脚下这些像刀尖一般的石头,又有多少曾经浸染过莹儿的鲜血?

    明明这么辛苦、这么难,为什么莹儿从来不说?

    恍惚间,前方的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因为双膝带伤而显得步履蹒跚,却仍然坚持往前走,时不时还要跪在尖锐的石头上贴地叩拜。

    廖云溪心头一惊,往前两步:“莹……”然而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脚下一个踩空,身体骤然坠落,往悬崖下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紧紧攀附着路边突出的石头,止住坠落之势后抬头,发现薛莹刚好过了一个转弯,已经看不到这边了,正想开口叫喊,忽然想起来。

    求平安符的规矩包括自己一个人上山,如果这时候叫薛莹,就成了有人相伴,如此一来,薛莹今天所受的苦就算白费了。

    想到这里,廖云溪咬紧了牙关没有出声,手上脚下都拼命往上用劲,希望靠自己的努力重新爬上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当年() 
陡峭的悬崖让她很难找到着力点,过了没多久她的力气就竭尽了,更糟糕的是她攀附着的石头在慢慢松动。正当她要绝望之际,一双手紧紧拉住了她。

    “薛夫人,小心了。”

    只听对方提醒了一句,身子一轻,已经被提了上去。

    廖云溪惊魂未定,上去之后紧紧靠着崖壁瘫坐,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差点掉下去的地方。

    “你没事吧?”合安婶问。

    过了好一会廖云溪才魂魄归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放心您。我说过,这条路很危险的。”

    “我刚才看见……”廖云溪指了一下薛莹出现的地方,然后发现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颓然放下手。

    “你看见我家小姐了?”合安婶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看,“也是,以小姐的脚程,差不多就到这里而已了。”

    “还有多远?”

    “不知道,得看她运气。”合安婶抬头看看天,“不过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雨,只是风有点大。”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吹来,廖云溪顿时打了个冷战,感觉寒意彻骨。

    合安婶看着廖云溪刚才赖以生存的那块石头,如今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松动痕迹:“夫人,看来我们得往回走了。”

    廖云溪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合安婶指着那块石头:“这是警告,这条路,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廖云溪想起了薛瑶上山时莫名其妙的转圈圈、想起马姑姑在上山路上忽然不省人事、想起薛骐所说的永远没有办法靠近感孝寺,再次狠狠打了个冷战。

    感孝寺,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

    双腿有些酸软,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似乎要更难走,廖云溪花了更长的时间才回到原点。

    合安婶有些不忍地看着她孱弱的身躯:“夫人,你确定还要继续上山吗?”

    廖云溪点头:“我要去。”

    “真是越看越像……”合安婶咕哝了一声,驾着马车继续向前。只是走了没多久天上忽然轰隆隆地开始打雷,然后鸡蛋大小的冰雹劈头盖脸地往下掉,幸好她们所在的地方头上有山壁挡着,马匹没有受伤,只是这样一样就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了。

    合安婶打开车帘,看见的是面色越发青白的廖云溪。廖云溪微微颤抖着问:“莹儿怎么办?她会受伤吗?”

    “别太担心,我们这里下冰雹不代表她那里也下。”合安婶安慰。

    廖云溪深深看了她一眼,问:“这些冰雹也是警告吧?”

    “是的。”合安婶十分肯定地回答。

    廖云溪盯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发了好久的呆,自言自语:“我怎么都好,只要别再让莹儿吃苦就行。”

    冰雹下了有一个时辰,然后乌云迅速散去,天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晴和,仿佛刚才那一场狂风骤雨只是她们二人的幻觉。

    到了感孝寺,已经是下午。合安婶带着廖云溪来到侧门,明经师父已经等在那里。

    “明经师父。”合安婶行礼,“我依照明远师父的吩咐,将薛夫人带来了。”

    “你在此等候。薛夫人,请随我来。”

    廖云溪跟着进去,紧张得呼吸都放轻:“您知道我为何而来?”

    “不知道。不过明理师父说过,你若来了就带你去两个地方,只是这一路上除了我,你不能与任何人说话,也不许让别人发现你。”

    廖云溪有万般的疑虑,而且她此番前来就是因为有重要事情跟薛莹说,现在明经师父却要求她不能与别人说话,是明显是违背她的初衷的。

    只是这庄严幽静的深山寺庙莫名地给她一种压力感,让她无法说出任何抗议或反驳的话,只能点头应承:“好的,我知道了。”

    没多久明经师父就停了下来:“就是这里。”

    她们停下的地方是一条短短的隔墙,隔开了两个院子,中间开了一个窗户,可以看到另一边院子的情况。顺着窗户看过去,廖云溪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树下石凳上的薛莹。

    她差点就喊了出来,幸好及时想起明经师父的吩咐,硬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另一边,薛莹正用桶里的水清理双手和膝盖上的伤口,阵阵刺痛让她连连抽气,但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翻开伤口将裹在里面的泥沙清洗掉。

    好不容易清理完毕,浑身已经冒了一层汗,她抬手擦汗,碰到额头的伤口,不由痛呼了一下。

    明心抱着一卷纸和一盆浆糊过来:“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去叫明思过来帮忙?”

    “不用了,我这次伤得不重。”薛莹往伤口上撒了药粉,疼得龇牙咧嘴,“我运气不错,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明天就好了。”

    “那你伤成这样,还要糊窗户吗?”明心示意了一下手上的东西。

    “要啊,这是我的传统嘛。”糊上窗户纸,感觉那个房间就成了自己的地盘,会比较有安全感。

    “还成传统了?”明心失笑,“我记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糊窗户纸,笨手笨脚的差点摔下来。”

    “那时候年纪小,能站稳就算不错了。”薛莹呼了呼伤口,拿来干净的布十分熟练地开始包扎。

    “也对,那个时候你多大?五岁还是六岁?走路都还在打晃呢,爬那么高,居然也没摔断脖子,真是佛祖保佑。”

    薛莹双手合十,笑得没脸没皮:“可不是吗?阿弥陀佛,谢谢佛祖饶我一命!”

    “越来越没正形了!”明心啐了一声,“哦对了,明法说她明天要进山,让你早点起来去厨房帮忙。”

    “行!”薛莹很爽快地应了。

    “她说了你手上有伤,就不用你揉面团了——明天你劈柴!”

    明明是一件惨事,薛莹却哈哈笑了:“好啊没问题!不过要是我的伤口又出血了,她可不许去找明思。上次她一着急扛着明思一路跑,明思气得好几天不跟她说话。”

    “那是因为明思本来就不爱说话好不好?!”明心也跟着笑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做功课了。东西直接放你房间里?”

    “好的,谢谢!”薛莹调皮地用手在空中抓了抓作为道别。

    明心走了之后,薛莹继续包扎伤口,妥当之后却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我们也走吧。”明经师父淡淡道。廖云溪神色沉重,默默跟在后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崩溃() 
薛莹走到另外一个院子,斜晖余暖,庭院中间放置着一张躺椅,躺在上面的人悄无声息,一如过去的几年。

    一个小尼拧了帕子正要给她擦脸,薛莹走过去:“给我吧。”

    小尼将帕子递给她,默默退下了。

    薛莹过去仔仔细细地给躺椅上的人擦拭脸颊、颈脖、双手,神色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面前消失了,她的一生只为做这一件事情而存在,她擦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最珍贵的宝物。

    廖云溪看见她的样子,忽然有些妒忌那个躺椅上的人。明明只剩下一具干枯萎靡的身躯,灵魂已经完全湮灭,却依然能被人如珠如宝地对待,被人以最虔诚的姿态膜拜。

    将对方的手擦拭干净之后,薛莹许久没舍得松开,最后跪在躺椅旁,轻轻抬起那双只留些许余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以充满眷恋与伤感的语调撒娇:“明途师父,我好想你啊。”

    廖云溪的眼泪来的措不及防,那一瞬间她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因为之前的种种过错,她恐怕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听到薛莹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这世界没有后悔药,错了就是错了,可是直到她见到薛莹真情流露的样子,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舍得这个真实的薛莹。曾经上天将这世界上最纯净的琉璃灯送到了她手里,她却不经意地打碎了它,如今连碎片都已经被人收走,她才发现自己的有多心痛。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明经师父始终保持着那种疏离冷淡的态度,仿佛不管是薛莹还是廖云溪所经历的,在她看来都只是被风吹散的薄云,不留半点痕迹。

    廖云溪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般跟着明经师父走,直到身后身后的大门被关上,她蓦地一惊,回头茫然地看着冰冷的院墙。

    “薛夫人,”一直在外等候的合安婶迎了上来,“太阳快下山了,我们该走了。”

    “可是莹儿还在里面,”廖云溪有些语无伦次,“我得带她回家呀。”

    合安婶顿了顿,十分清晰地给出了自己的见解:“对于小姐来说,感孝寺才是最安全的那个‘家’。”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狠狠击中廖云溪的胸口,她用力地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困住了她体内正在咆哮的困兽。或许是因为太痛,她居然没有哭,只是突然破碎的眼神让原本冷脸的合安婶不由心一软。

    她不是瞎子,廖云溪的种种表现已经让她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只是真相太可怕,以至于连她都不愿意继续深想。难以想象身为当事人的廖云溪,现在心里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心如刀绞。

    只是,各人因缘各人担,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马车在渐渐暗下去的夜色中下山,合安婶却只是双手环胸静静坐着,任由马匹驰骋而没有加以任何的干预。按理说这么黑的夜晚是绝对不应该以这种速度行走的,更何况走的还是一条崎岖的山路,但她的神色却很平静。

    用不着担心,毕竟让她们上山的是明理师父,所以下山的路自会有“神明”保佑。

    马车的颠簸曾经让廖云溪吐了一地,但是这一路她始终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神魂游荡在躯体之外,似是早已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稍稍减速,然后一个人影飞速而来撩开车帘,神色紧张:“云溪,你怎么样了?”

    廖云溪抬起眼睛,呼吸猛地卡了一下,然后胸口憋闷许久的一股气终于喷涌,“哇”一声大哭起来,太多的惊慌、害怕、伤心和自责汹涌而至,以至于她像个孩子般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不顾形象。

    薛骐过去将她拥入怀中,充满了坚定和温柔:“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廖云溪哭得越发难以自已,想要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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