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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憨憨一笑:“小姐,栓子回来了。”
“嗯?”薛莹一愣,柱子后面静静走出来一个人,巧妙地让自己的脸处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楚。“小姐。”
薛莹眨眨眼,告诉自己一定要适应栓子的神出鬼没:“回来了?先去看顺子叔和顺子婶他们吧,这里不用你看着。”
“是。”
栓子和赵虎一块离开。赵虎边走边跟栓子道:“上次那个蓝家的二老爷又来了,他一直在打听为什么每次他偷偷进来都能被发现……他运气也太差了,每次想要偷溜进来都正好碰上你放假,那还不是一逮一个准吗?”
薛莹仰天长叹:她怎么觉得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呢?
………………
一大早,薛莹正在练字,巧丫忽然跑回来了。
“小姐!”每次巧丫用这个表情说话,薛莹就知道她又要八卦了。
“怎么了?”
“我知道栓子为什么突然放假了。”巧丫神秘兮兮地把脸凑过来,“我刚才去师父家居然看见了王猎户。”
王猎户在,那琉璃夫子肯定也在。按理说王猎户夫妇出现在赵庄头家不算什么新闻,但是今年薛莹从感孝寺回来之后,琉璃夫子才,上了半个月的课就因为身体原因停课了。薛莹也曾经问过合安婶琉璃夫子的状况,合安婶却总是语焉不详,现在突然出现,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琉璃夫子的身体怎么样了?”薛莹问。
巧丫摇头:“我没有看见琉璃夫子,不过师父家的气氛怪怪的。”
薛莹当机立断:“走。”
到赵庄头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合安婶,看她的神色,似乎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师父你去哪里了?”巧丫问。
一阵微风拂过,薛莹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檀香:“您去感孝寺了?”
合安婶苦笑:“是的。”
“没有求到平安符?”
合安婶点头。
薛莹正想进门,合安婶拦住她:“小姐,琉璃夫子现在除了我,谁都不见。”
“什么意思?连王猎户都不见吗?”巧丫瞪大眼睛。
薛莹忙道:“巧丫,合安婶肯定一夜没睡,你去煮点桂圆银耳粥给她解解乏。”
“哦。”
巧丫被打发走了之后,薛莹才正色问:“发生什么事了?”
合安婶犹豫了一下,道:“琉璃夫子怀孕了,可是以她的身体状况怀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转圈。前几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差点小产,现在孩子是暂时保住了,可大夫说再拖下去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王苍想要她把孩子打掉,她就拿了把剪子抵在脖子上死活不让他靠近……唉,总之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莹明白,琉璃夫子柔柔弱弱的,但是倔强起来要人命。想要把琉璃夫子的剪刀抢过来很容易,王猎户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可是,怕的是琉璃夫子过不了她心里那一关呐!
薛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道:“您先进去吧。”
合安婶陡然一惊:“小姐?”
“你跟巧丫说一声,我去去就回。”薛莹微微一笑,“放心吧,感孝寺我那么熟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合安婶还要再说什么,薛莹已经抬手阻止了她,“时间紧急,别的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说着迈步往庄子外走去。
幸好薛莹如今的脚程今非昔比,再加上心里着急,竟然在未时之前就赶到了感孝寺,只是感孝路那一段依然把她折腾得够呛,最后一段上山的路她几乎是四脚并用往上爬的。到达侧门的时候,汗水灰尘泥土和头发黏答答的糊了她一脸一身,好不狼狈。
“有人在吗?”她拍门,“明经师父?明心?”
门很快被打开,看见她的样子,明心瞪眼:“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你想气死你师父呀?”
薛莹嘿嘿一笑:“人命关天。”双手合十装可怜,“拜托拜托,给我一张平安符吧,漂亮的小师父?”
明心叹气:“你进来,明途师叔说要见你。”
薛莹心里一喜,看来明途师父已经从明理师父那里知道她要过来的消息了,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平安符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几率可以拿到手了呢?
到了明途师父居住的院子,薛莹进门之后不由一怔。
感孝寺虽然很少有外人来,但是时不时也还是会有一两个慕名来求平安符的,但是,这一次竟然是——男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遗愿()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还出现在了明途师父的院子里?什么状况?!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壮汉,肌肉虬扎,满脸胡子,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黑塔,十分雄伟壮观。然后壮汉前面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
嗯,薛莹暂时没看到脸,但从身形和所穿的衣服制式来看,应该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公子哥。既然是坐着轮椅来的,那就是说这个公子哥是他身后的这个大汉背上来的啰?
明心和薛莹的出现并没有让这个两个人转身或者抬头多看一眼,依然对着明途师父的房门沉默不语。薛莹进门之后,明心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薛莹正觉得奇怪,迎面扑来的血腥味让她不由心里一沉。
“明途师父?”
“过来。”明途师父的声音清冷,气息不稳。
明明是相对温暖的午后,但这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比外面要冷得多,让薛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到了床边,明途师父骨瘦如柴的样子和苍白的脸更是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鼻子一酸:“明途师父?”
明途师父无力地勾起了嘴角,无限自嘲:“放心,我这辈子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忍着不死。”
忍着不死?那得多痛?
“明澈?”
“是。”
“我是你的指教师父,所以你必须听我的话,对吧?”
“是。”
“过来。”
薛莹再次靠近。明途师父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和手指的冰凉程度让薛莹不由颤抖了一下。
“明理说,我很快就会变成一株植物,除了能呼吸,什么也干不了,一直到我断气的那天为止。可我不服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的谎言还没有被拆穿,我的报应还没有到来,我怎么可以就此解脱?!”
薛莹忍着手上的痛:“所以您不是一早就为今天做准备了吗?”
明途师父狠狠瞪着她,慢慢松开手,然后放松表情呵呵笑了起来:“是啊,你早就猜到了我的用意,对吗?”
“为什么是我?”这是薛莹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因为你又蠢又可怜。你第一次来感孝寺的时候,比我当年的年纪还小,当时我就在想,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一个比我还蠢的人,为了自己的母亲连命都不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母亲并不值得你这样做,你的心情又会是怎么样的呢?”她叹气,“没想到,你母亲并不是你母亲,甚至,你也不是你。明明是一条来自异世的灵魂,却在这里背负上了一堆沉重的包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金丝雀,忘了怎么飞走。”
明途师父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是薛莹勉强听懂了:“您觉得我很听话?”
“对。你是最完美的傀儡,聪明机巧,却只需要用一点点感情就能束缚住。”明途师父凄然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恨我的,但在恨我之前,我对你付出的那一点点感情已经足够你帮我做许多许多的事情了。”
两人沉默许久。
最后,还是明途师父先开口了:“这种时候你就算不能甩我一巴掌,最起码也要骄傲地表示我算计错了然后转身离去,你这笨蛋,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这些年您无数次地骂我笨骂我蠢,可似乎并没有把我骂醒。”薛莹苦笑,“您要我做什么,我去做就是了。”
“果然很听话啊,”明途师父满是无奈地骂了一句,“笨死了!”
“会很危险,会很可怕,会需要做各种折磨心灵的选择,甚至可能会需要伤害别人的幸福和生命——所有的可能我都考虑过了,但是我决定听您的话。”薛莹轻轻握住她如枯木般嶙峋的手,想要微笑眼泪却先滑了下来,“明途师父,谢谢你算计了我的感情。”
刚刚到感孝寺的时候,为了能让她吃饱饭,笨手笨脚做难吃得要命的鱼汤。
她毁容之后,一边气得打人一边为了给她治伤不惜用上自己的救命草药。
这么多年来,薛莹不愿意学杀人的招数,她就想尽办法精进她逃命的技巧。
损她、骂她甚至打她、往死里训练,怕的就是把她推上战场的时候她没有足够的本事保住这条命。
两世为人,薛莹严格意义上都算是无父无母,明途师父和前世的释国瑛主持对她来说都是母亲一样的存在,她们同样给了她渴望而不敢奢求的亲情,如果说这种感情是算计,那她也依然感激。
门外忽然传来撞钟的声音,明途师父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听着。外面的那个年轻人你记住了。从今以后他说的话就是我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听从,把完成他的所求当做你的使命,一辈子都不得违逆,明白了吗?”
薛莹有些茫然地点头,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可是明途师父显然已经来不及一一说明了。
“桌子上的印章是我的,你拿去用。你现在的笔迹已经足以以假乱真,所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明途师父的气息猛地一促,她抓紧薛莹的手:“明澈,照顾好自己。对不起……”
握着的手缓缓松开,明途师父依依不舍地看了薛莹最后一眼,眼眸中的光芒慢慢消隐,呼吸越来越清浅。
她说过她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忍着不死。
明理师父说过明途师父会变成一株植物。
所以明途师父并没有死,她只是变成了植物人。也许她会知道薛莹做些了什么,只是再也不能骂她、打她、教她了。
薛莹伏在床边,压抑地痛哭出声。
出门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天边,残余的光照射在薛莹的脸上,让她的伤疤越发明显,同样明显的,还有她红肿的眼睛。
坐在轮椅上的人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的伤疤上停了一下。
那人背着光,薛莹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光凭一点点轮廓便能肯定那人的容貌绝对是万里挑一的那种。她有些粗鲁地揉了揉鼻子通气,声音里依然带着大哭之后独有的强调:“明途师父让我以后听你的。”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的声音竟然出奇的温柔。
薛莹顿了顿,回答:“明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下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薛莹的错觉,这初冬的感孝寺似乎格外冷清,除了山间虫鸟鸣叫,似乎再没有其它声响。薛莹站在寺门外,任由寒意一点点渗入骨髓。
明心送来平安符,神色有些凝重:“你还撑得住吗?”
薛莹虽然头昏脑涨,但依然点头:“放心吧,我没事。”
明心摸摸她的头:“长点心,照顾好自己。”
“嗯。”薛莹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那两个人一起往山下走。
她很庆幸这两个人都不多话,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清理一下混乱的头脑。明途师父让她听命于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等于是把她卖给了一个陌生人。让她从小模仿字迹、将印章给她,都是为了让她有需要的时候“冒充”明途师父,可是,明途师父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都还懵懵懂懂的,更别提猜出来明途师父要她做什么、这个陌生人会要她做什么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要她做的事情绝不简单,要不然明途师父也不会挣扎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她,直到拖到不能再拖下去了,才匆匆忙忙地交代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她似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黑了,需要给你点火把吗?”年轻人问。
明明还是个年轻人,但是这个人的声音充满了能安定人心的温柔,这种温柔绝非软弱可欺的那种,而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内心坚不可摧的人才能表现出来的悲悯和淡然。
“不用,月光够用了。”薛莹的声音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只是早上出门匆忙,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够厚实,现在被初冬的山风一吹,骨头缝都快要结冰了。
薛莹打了个哆嗦之后反而振作起了精神,抬头观察了一下壮汉的步伐,发现虽然对方身后背着一张轮椅和一个人,但是脚步并不笨重,反而是在刻意放缓以配合她。
“我们快点吧。”她轻巧地跳过一块石头,加快脚步。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