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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我说什么县主!”苏皎皎道,“倒是你,怎么欠了人家的钱?”
剪子刘低下头挠着,顾左右却没办法言他,只得道:“今年春天,小豆子刚捡回来,高烧病着,没钱医治……”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他定是借债治病了。
苏皎皎道:“刚才那个七爷,是放高利贷的?”
剪子刘有些气愤,眼圈都红了:“当初不过借一两多,这才几个月,就要还五两!怎么着赚钱,也还不上利息……”
他的声息越来越小,大概是非常不愿让苏皎皎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但是也没办法,只好垂着头不吭声了。
苏皎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哑口无声的样子,便笑了。剪子刘有些懊丧地解释道:“你送来的那点心,我有一盒拿去卖了,另一盒子,一院子的老人孩子全没尝过德旺斋点心什么味儿,我一心软,就打开吃了。”
苏皎皎有些心酸,笑了笑,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别借高利贷去,我虽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但是请个大夫的钱还是有的。”
剪子刘“唉”了一声,转而觉得事情不对,他抬起头诧然道:“我以后,还能去找你?”
苏皎皎道:“怎么不能?”
剪子刘便挠着后脑笑了,他的头发凌乱,衣着破烂,乃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但是他的咧着嘴露着牙的笑容,竟像清早照着露珠的晨光一样,晶莹灿烂。
“那太好了!县主不嫌弃就是!”
苏皎皎喜欢这灿烂,这是欣喜的,由衷的,相反沐大娘那带着畏缩的礼敬当真是讨厌死了,看着尊敬,实则嫌恶。
第八章 生变(四下)()
马车一在巷子口停下,就听到剪子刘的院子里哭声震天。
苏皎皎和剪子刘面面相觑,剪子刘上前推开了门。
院子里有七八个孩子,大点的对着围观的街坊不停地跪拜哭求,小点的胡乱跟着跪,其中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子,畏缩地挨着一个双腿残疾的老人身边,那老人双目无神一脸愁苦,而小女孩子偶一抬头,苏皎皎骇然发现她竟然是个兔唇!
剪子刘一进去,便有人察觉了,看见他回来了,那些孩子急忙地团团围住:“大哥哥,你没事吧!”
剪子刘哈哈一笑:“没事没事!大家过来看,快快!都过来见过明月县主!”
孩子们朝门外看看,没有人。
一个机灵的孩子道:“大哥哥,那是好心姐姐,不是明月县主!”
剪子刘便在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别废话,好心姐姐就是明月县主!快点都来见过了!”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静寂,孩子们一时有点畏惧,但很快有胆大的带头,跪在地上道:“给县主姐姐请安!”
不得不说这孩子是十分乖巧的,又是县主又是姐姐,其他的孩子见他带头,一齐有样学样地跪了。苏皎皎笑眯眯地扶他们起来,一边道:“起来起来,你们都乖,姐姐有赏!”
说着从阿荷手里拿了荷包,打开将里面的碎银子分给那些孩子们,其中那个兔唇的小女孩依旧依偎着那个残疾老人身边,一动不动,只抬了头好奇地看着,可一见苏皎皎看过来,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苏皎皎走过去,将一小块碎银子塞在女孩儿手里,然后对她身边的老人道:“老人家!”
那老人察觉到身边有人,抬起无神的眼睛看了看,便伸出手过来摸索,剪子刘怕冒犯了苏皎皎,忙一把扶住了,对苏皎皎道:“徐爷爷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不好使,县主你也别和他说了,说了他也听不见。”
说着他一弯腰,就把那老人抱了起来放在院中的椅子上。那老人摸了摸剪子刘的脸,老泪流了下来,说道:“阿勇啊,你可是回来了!”
剪子刘一扭头将眼泪逼回去,对一旁的兔唇小女孩儿道:“小豆子,去,烧水去!”
小豆子把手里的碎银子攥了攥,一溜烟跑去抱柴烧水了。
剪子刘安顿好老人,回来和街坊打招呼,街坊们已经给苏皎皎请过安了,此时对剪子刘又是佩服又是艳羡。
“剪子刘,这回你可翻身了,遇到了贵人,不怕那些追债的了吧?”
“你说什么呢,县主娘娘给的那些赏,还不够他还了钱?”
“剪子刘,以后你还忙活那些小生意不?”
“对啊,有发财的机会提携提携咱们这些个街里街坊!”
剪子刘一边应付,一边将人请了出去。回来见苏皎皎还站在院子里,当下难为情地挠挠头:“屋里可乱了,那个,您就院子里先坐!”
剪子刘一边说一边殷勤地用袖子去擦院子里的长凳,他弯腰仔细擦的空档,苏家教已经一矮身就钻进了他们的小屋里。
屋里一股子酸臭味迎面扑来。
屋子就是对面两间,一间是孩子们住的,炕上横七竖八乱七八糟地堆着破旧被子和脏乱衣服,地下更是狼藉一片,许多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破罐子,烂碗,长短树枝,还堆着许多卖不出去的商品,花花绿绿的廉价绢花线头,奇形怪状的竹编半成品,然后一个大水盆里盛着黑乎乎的脏水。
往那边屋看,那老人已经被安置在炕上,这边似乎和剪子刘和老人的房间,炕上略显整齐,地下却是同样乱七八糟,一些闲余的货物和几双旧鞋子胡乱地堆着。
阿荷实在受不了那屋中的气味,当下馋了苏皎皎道:“县主,咱们还是外边坐吧!”
关键是屋里根本没法儿坐!苏皎皎从善如流地出来,剪子刘在外面不好意思地露着一嘴白牙冲着她笑。
苏皎皎当真喝了碗水。那晚看着虽旧,还磕坏了一个小口子,但是看得出是被认认真真洗干净了,水就是白开水,没有糖没有茶,倒是有邻居送了糖茶来,苏皎皎却拒绝了。
苏皎皎对那群孩子们道:“姐姐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以后能不能把家打扫干净啊,你们看脏得姐姐都不敢进去坐呢!”
她说得坦率,那群孩子围着她,一起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那个最机灵的孩子大声道:“县主姐姐放心!以后我们一定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下次县主姐姐来一定敢坐到屋里去!”
剪子刘想了想自己扔在炕上气味刺鼻的臭袜子,脸色通红了假意看了看旁处,然后他一眼看到墙边的草秸秆上不知那个兔崽子拉了一坨屎,吓得他赶紧将眼光收了回来!
此地不宜久留,苏皎皎喝了那碗水便起身告辞了。临别还留了一块碎银子让剪子刘去看伤,剪子刘硬是没要:“你看我活蹦乱跳的,看什么伤啊!再说你已经替我还债,还花费了不少,哪能再要你的钱呢!”
不要是他的硬气。苏皎皎也不勉强,剪子刘冲她抱了抱拳:“县主大恩大德,剪子刘无以为报,只从此刀山火海,任凭差遣!”
这种类似的江湖语言苏皎皎也听过不少,当下不以为然道:“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阿荷咬了咬唇对苏皎皎道:“县主得提防此人。”
苏皎皎挑眉看向阿荷。阿荷道:“这人看着扶贫济困,实则上蹿下跳游手好闲,不稳当。”
苏皎皎没有反驳,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看他的家里,也不是过日子的气象。”
第八章 生变(五)()
苏皎皎见到苏岸的时候,是在下午,花园中。
苏岸托着一只精巧的紫砂壶,安静地靠在银杏树的树荫下翻着书。下午明媚的秋阳照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银杏叶轻轻飘落,在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
蓝天,落叶,暖阳。微微的风,俊雅如斯的哥哥!
苏皎皎突而觉得自己内心的憋闷与浮躁奇迹般地被涤荡一空不见了。
然后她听到枝头鸟叫,闻到不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桂花香。
苏岸就像是一泓泉,一块玉,安安静静地就在那里,却温润地发着光,散着亮,让人既舒缓又安全。
苏皎皎便有些痴了。
她骤然想起,在饶县,他们被烧毁的房子的废墟旁,杏树下。落英细碎,满地月光。
哥哥一身锦衣,三分落寞。他抚着她的头,温柔地低笑。
他对她说,你要进入的红尘富贵场,暗地里的卑鄙阴险令人发指,你不可再与人争锋斗狠,逞强使气。
不要再与人争锋斗狠,逞强使气。
她答应过哥哥的,可她没做到。
这般想,苏皎皎突然泪盈于眶,内心难过起来。
哥哥早已厌倦的,离弃的,却因为自己,重新回来,重面对这一切。
不过这些天,她就觉得所谓权贵的生活外表光鲜,实则令人窒息。关键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哥哥呢?
安然恬淡地隐居在江南小县城,过晃晃悠悠平平淡淡的日子。如果自己长得再丑一点,或是自己性子再柔一点,或者面对强权她足够信任哥哥而不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他们仍然可以过从前那般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苏岸察觉到了苏皎皎。
他放下书,端着茶回头看她。
他的眉目之间都是笑颜,风拂银杏的碎影,洒落跳动的光斑,似有清风化雨进入心田。
而他的声音如同银耳莲子汤般温软微甜。
“皎皎傻站着什么,不认得哥哥吗?”
苏皎皎抑制住鼻子的辛酸,她突然就很想很想,如小时候那样,挨在哥哥身边,窝在哥哥的胸怀里,抱住他,什么也不说,就晒太阳。
晒成猫一般的慵懒,无忧无烦。
于是她也真的那样做了。
苏岸被她窝在怀里,她的手抱住他的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然后还意犹未尽地蹭了蹭,拱了拱。
他便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仰望蓝天,秋旻如洗,银杏叶透着光金黄明灿。
他抚着她的头:“又是怎么啦?”
苏岸的声音低沉磁性得几近慵懒,又带着宠溺的哄劝询问。
苏皎皎索性一伸胳膊抱住了苏岸的脖子,抬起头嘟了嘟嘴。苏岸失笑,伸手拧了下她的鼻尖:“都多大了,还这般撒娇!”
苏皎皎赖道:“我不管!谁让你是我哥哥!”
树影间的光斑于是在她青葱美丽的脸上摇晃,用一种动荡闪耀的方式,装饰她的容颜。
苏岸事实上凑近了她,他微微垂首,垂眸,鼻子尖差点挨着鼻子尖,他们呼吸吞吐的热气落在了彼此的脸上。
“皎皎这是怎么了?难道出去了一趟,还有人给你气受了不成?”
苏岸说着便捧住了她的脸,用力挤了挤,这个明显十分亲昵的动作,害得苏皎皎缩了肩笑了躲闪。
然后苏岸便松开了。
苏皎皎道:“我不知道,反正不开心。”
苏岸道:“谁打了你一拳,骂了你一句,这要还回去容易。但是开心这种事,当真是在于你自己了,我倒是没办法给你讨公道去。”
苏皎皎便随手拿起苏岸用过的小紫砂壶,端在手便喝了一口。
她喝便喝了,苏岸的茶被她喝了也就被喝了,这似乎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两个人都没啥察觉,更不会觉得不对劲儿。
事实上,苏岸是一种故意的宠溺。但是苏皎皎则是习惯,她从小喜欢尝一口哥哥的茶是啥滋味。
两个人于是换了姿势,变成苏岸侧坐,苏皎皎伸腿坐在一旁,偎在他的胸前。苏皎皎拿了片银杏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嘟嘟囔囔地和苏岸说今天的事。
苏岸微笑听着,未做评价。
直到苏皎皎仰头问他:“哥哥,你说那个剪子刘人怎么样?”
苏岸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她的发丝清爽光滑,手感很好。
他道:“我着人查了,他确实是乐善好施,收养孤寡老人和孩子。”
苏皎皎的眼中有亮光闪动。
“也确实是为了救助病孩儿,借了债。”
苏皎皎已然转过身亮晶晶地望着苏岸。苏岸见她那个小样子,笑叹道:“可惜他被人引诱着赌了博。”
“赌博?”苏皎皎愕然。
“对,”苏岸道,“他借了债,然后到期无力偿还,又四处举债,然后有人告诉他一个赚钱的门路,他明知是赌,但抱着侥幸心理,想搏一把试试运气。”
“然后呢?”
“然后在即将赢回欠债的时候,又输了个血本无归。”
苏皎皎颇有几分懊恼。苏岸揉了揉她的头:“人在走投无路之时,铤而走险也是常态,可惜他上了人的套了,不但没赢到钱,还输了很多进去。”
“到底多少钱?”
苏岸沉吟了一下:“很多。至少五百两。”
苏皎皎猛地站了起来,气急道:“他这不是让人下了套!他这是鬼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