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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长安?
青衫郎君转眸,见长安依然是那般模样,不觉蹙紧了眉头。
他举起一只手,在长安眼前招了招。
长安仍无反应。
再用折起来的马鞭,轻敲了一下长安的头。
长安终于一个激凌。
“鬼!鬼啊!”
这反应,还不如无反应。
青衫郎君再次蹙紧了眉头。
长安跟随他多年,好歹见过些世面,虽因年幼,算不上沉稳,但何曾如此失仪?
青衫郎君斜了长安一眼,鬼?
长安你确定不是说自己?
长安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前方:“鬼!女女女鬼!生得好生丑丑丑陋!”
青衫郎君含义不明地“喔”了一声。
这声淡淡的“喔”,让长安醒过了神来。
他望了青衫郎君一眼,怔了怔,忙忙地垂了眼睑,端正了面色,低声道:“阿郎,长安不敢妄言,的确是,是”
颤声“是”了半天,舌头似乎打了结,没说出个名目来。
青衫郎君抬头望了望天,日头高高地挂在天上。
虽然偏西了,毕竟是盛夏七月,阳光仍白晃晃地,灼得人眼睛生疼。
青衫郎君眯缝了眼睛,轻叹了一声:“长安你说,纵然真有鬼,会在此刻现身么?”
长安听过的鬼故事里,鬼的现身时间,的确是月黑风高夜,一旦见了日光,便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可那毕竟是故事。
长安心里反驳说,阿郎你并未真正见过鬼,怎知她不会在此刻现身?
可阿郎虽一向和善,他却不敢以下犯上。
只勉强应了声:“阿郎说的是,许是,许是长安眼花了罢。”
看长安委委屈屈的样子,显然并未相信自己的说辞。
青衫郎君暗自摇头,到底年少,经不得事。
换了他,见了鬼又如何?
他倒希望真的有鬼。
如此,或者他能见着阿娘。
想起阿娘,青衫郎君有些怔忡。
阿娘生/***美,死时却是那般惨状,不知作了鬼,可能落个完整之身?
他心里一酸,不忍再想下去。
默然良久,他缓声对长安道:“究竟如何,不妨,说来听听!”
长安定定神,咽了口唾沫,比划着讲了起来。
显见得他的确受惊匪浅,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却语无伦次翻来覆去颠三倒四讲了半日。
还好,青衫郎君总算听明白了。
长安原本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一手牵马一手夹伞。
谁知道,一个白衣女子,竟然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而长安,确定自己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阿郎你看,这地上没坑天上没缝,她若不是鬼”长安哭丧着脸。
若长安所言属实,也不一定非得是鬼,为何不可能是仙?或者,奇异录中的奇人异士?
鬼神之说,青衫郎君听得多,却未必相信。奇人异士么
跟鬼一样,他没见过,但希望有。
“那鬼,可曾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青衫郎君沉吟问道。
长安拚命摇头,那鬼背对着他,呜呜咽咽哭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止住了哭声,高举手臂“耶!”了一声,然后连蹦带跳,以一种看上去很奇怪的姿势,跑向了远处。
纵然如此,长安已被吓了个半死。要真做些什么再说上些什么,他还能站在这里么?
青衫郎君想象着当时场景。
突然想起,他与长安之间,不过两步距离。
鬼既然在长安面前,隔他自然也不会太远。
长安被吓成这般模样,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那鬼看样子又不是专寻长安来的,为何偏长安看见了他却看不见?
他方才在干什么?
长安很委屈,阿郎你自然是在望长安。
此长安自然非彼长安,乃长安城是也,确切地说,是长安的城墙。
后面的话长安不敢说。
长安虽从未曾进过长安城,却也知道,既为帝都,自然是繁华如锦,风流富贵,人心向往,不足为奇。
但不知这长安城的城墙,有什么好望的?
偏阿郎如着了魔般,每岁今日,都要来此处,望上几个时辰。
都快把自己望成一道墙了,哪里知晓身外事
鬼明明就站在阿郎身侧,隔着比长安更近的距离。一阵风过,女鬼的发丝,甚至拂上了阿郎的脸。
长安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昏厥,可阿郎愣是没反应。
“阿郎”长安见青衫郎君不语,带着哭腔又道,“长安,长安,长安从不打逛语,阿郎阿郎可是,不信长安?”
“那鬼,如今去了何处?”青衫郎君没有回答长安,反问他道。
阿郎既如此问,敢是信了?长安稍稍舒了口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地指向前方:“长安看见她往城门口去了。”
长安未必知道,青衫郎君却很清楚,前方是开远门。
门里原本是他的故乡,生他养他的地方。
可如今,门里是长安,门外是他,望断长安。
相距不远,青衫郎君可以清楚地看见戎装的守城兵丁,排队等候进城的人。
便真是鬼,看样子不过是路过,并无害人之心。
青衫郎君默然片刻,算起来,两个时辰了,心愿虽未了,但心意已到,是时候该走了。
他还未发话,长安哆嗦着又嚷了起来:“来了,来了,鬼,鬼来了。”
视线所及,的确有个布衣女子,远远地走了过来。
她真是鬼么?
可她明明是“走”,正常人都是这么“走”的。
要说不同之处,也有。
她似乎走得特别慢些。
一步三回头,三步一停留,一如他当日
青衫郎君心里一刺。
莫非,长安城里,也有她不舍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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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安2()
似乎为了印证青衫郎君的猜测,那长安口中的女鬼,头一低,一边走一边抹起了眼腈。
青衫郎君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鬼也好人也好,于他,不过是无谓之人,无谓之事。
“回吧。”他抬腿上了马。
扬鞭之前,下意识地又看了那鬼一眼。
这一眼,让青衫郎君不觉一怔,手里的马鞭,竟软软地垂了下来。
随着女鬼越走越近,青衫郎君眼睛虽然没望长安,仍感觉到了他的紧张。
连带着青衫郎君自己,莫名地也紧张起来。
长安一心只望离这鬼远一点,她现在虽然挺象个人,可就算打死长安,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大活人,会悄无声息地凭空冒出来。
见阿郎久不动身,长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女鬼。
“有影子的。”青衫郎君提醒长安。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奇怪。
长安哪里敢看鬼有没有影子,他看着自己的足尖,嗫嚅着应了声“是,阿郎。”
他注意到了阿郎的异常,却无暇多想,因为他心里害怕得要死。
阿郎又没见过鬼,怎知鬼一定是没影子的?阿郎是未见过她方才的样子,若见了
长安打了个哆嗦。
此刻,鬼距青衫郎君,不过十步开外。她抬头望了望天,那张泪痕斑驳的脸,阳光下被青衫郎君看了个清清楚楚。
青衫郎君在心里叹了一声,明知是奢望,故而也没有太大失望。
他出了会儿神,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女鬼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完全当青衫郎君与长安不存在般,径自抱着马脖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此情此景,要走的话,青衫郎君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长安见阿郎并没有赶鬼走的意思,赶紧后退了几步,离鬼远远的,确信鬼爪够不着他的脖子了才停下来。
长安瞪大了眼睛,望望阿郎又望望阿郎胯/下的马。
他想不明白阿郎和马都怎么了。
阿郎倒也罢了,他一向仁和。
追风却一直是个生人勿近的烈性子。
此刻居然这般温顺,任由这女鬼搂抱?而且似乎挺享受的,还不断地用鼻子往鬼的脖子上蹭。
追风的反应,让青衫郎君也有些诧异。
他早已移开的目光,不由又投向了女鬼。
长安望一眼阿郎,又望一眼阿郎胯/下的马。
被吓成了浆糊的脑子灵光一闪,哎呀不好,莫非这鬼使了慑人心魄之术?
长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护主心切,他也顾不上害怕了。
仗着有阿郎在,他握紧了拳头。
深吸数口气,牙一咬,几步抢到女鬼面前,声色俱厉气势汹汹地嚷道:“孽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敢出来作怪,以为长安会怕了你不成?快快让道,休得害人。否则莫怪长安心狠手辣,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长安听过的鬼故事里,再凶残的鬼,听了这番狠话,都会跪地求饶。
哪知眼前这只女鬼非但没被吓住,怔怔地望了长安一眼之后,眼珠一转,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魂飞魄散!你以为我是鬼?有我这么丑的鬼么?鬼要害人,怎么也得给自己一个好皮囊吧?”女鬼似乎觉得很可笑。
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是温热的,与人无异。而且看上去挺和气,便不是人,也应是只善鬼。
长安心下顿时安定大半。
兼之郎阿已脱离入定状态,随时可伸手相助,胆子更大了起来。
他以伞作剑,准备来上几句更狠的,务求吓死这鬼。一则报自己饱受惊吓之苦,二则以挽回几分颜面。
摆好动作,尚未开口,青衫郎君翻身下了马,唤住了他:“长安,休得无理。”
长安望阿郎一眼,虽然心下诧异,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
忙退后两步,垂手肃立。
女鬼抬眸望望青衫郎君,又望望长安,礼仪周到地对青衫郎君礼道:“谢郎君。小女子姓武,在家中排行第二,街坊都称呼我武二娘。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姓武?”青衫郎君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见她点头,他又道:“原来是武家二娘。”青衫郎君有一瞬犹豫,但仍如实地报了家门,“敝姓李,排行第四。”
武二娘心知有异,长安也忍不住看了阿郎一眼。
“木子李?”武二娘若有所思道。
她早已将青衫郎君看在了眼里,他的相貌自不必说,关键是虽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显见得并非寻常男子。
他对武姓似乎很敏感,正巧又姓李,武二娘心里不由一动。
“四郎与当今圣上可是本家?”她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与那位窃取李家天下的武姓娘们并无亲戚关系,却又怕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再一想,人都去了那么久了,天下终归又姓李了,还是不要多事儿的好。
李四郎没有回答,他抬眸望向长安城,望望天上的日头,过不了多久,开远门那厚重的大门就要关上了。
不关又能如何?对于他,都一样,墙里墙外,咫尺天涯。
姓李又能如何?若有选择,他倒宁愿自己姓朱姓王,甚至于象长安,有名无姓。
武二娘顺着李四郎的目光望过去,眼里又泛起了泪光。
“这皇宫,却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以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武二娘的声音,比那夏紫薇更是凄凄惨惨戚戚,“哪知道这皇宫,还是离我十万八千里,我该怎么办呢?”
李四郎一怔,将视线移到武二娘身上,默然地听她哭了半日,待她的抽泣声低了下去,才道:“二娘既是奔长安而来,方才既已到城门口,为何不进城,反而折返此处?”
武二娘一撇嘴,摊手道:“侍卫问我要什么过所。幸好我反应快,一边装作翻找一边溜了出来,若不然,看那阵势,只怕就要将我拿下。不知这过所”
见李四郎目光有异,武二娘停住话头,“呃”了一声,忙笑着解释道:“我呢,的确不知何谓过所。四郎想必觉得有些蹊跷,其实呢,当中有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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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过所1()
她眼珠子直转,轻咳了数声,待心里打好了腹稿,才又笑道:“说来惭愧,不怕四郎见笑,我长这么大,还是初次出门。因有表兄同行,诸事由他打理。一路上表兄对我照顾有加,吃穿住行全不用我操心。所以,我既未见过所,也不知进城还需出示过所。”
解释完毕,也不管李四郎信与不信,她羞涩地一笑,故意问道:“四郎是否觉得,我很白痴?”
李四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