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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杀孽()
青鸟一脸惊讶,这番说法的确在不知九黎关系的听来如天雷滚滚,底下的宇文邕听了也露出复杂的表情,说他们鲜卑在很早很早以前,还有这种败坏风俗的事情发生,但入了中原同汉人交涉,尤其汉起重儒家礼教,番蛮之风也渐开化。九黎可比鲜卑古老多了,同汉人交际也不是一日两日,怎么还留着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
“我自小在九黎长大,从我记事时起,九黎便对情事之类无多约束。”国师回得很自然,“所以你要问我缘由,我也是不知道的,大概是从前战时族内人丁不旺,所以为了种族延续,只能如此吧而从逐鹿一战,九黎长居苗疆,地域环境险恶,族内缺少医药,死去的族人也很多,所以即便同汉人有所交际,也未废除这样的风俗。”
宇文邕摇头叹息,或许觉得这女人这样的婚嫁际遇十分可怜。寒少宇在树上看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没想到四公主的这位现世夫君竟是如此多愁善感,还有,若按这女人所述,她是自小便在九黎长大,记事起就有九黎族内的相关记忆,那她便不是从神族逃脱的叛徒,更非依附九黎之后想彻底摆脱自己的神族身份,与巫众狼狈为奸,甚至不惜封禁真身借此同往昔一刀两断。
那么她是怎么流落到九黎巫部的呢
很有可能,这国师就是个神族弃婴或者孤儿,因为战乱灾难或者其他原因,被九黎巫部收养。但神族同九黎上古就因立场不和向来不对付,收养一个神族孤儿,势必在族内引起轩然大波,要想这个神族孤儿在族里存活下去,又想要巫众们接纳她,那么该如何做到两全其美?
只有一个方法,封禁她的真身,将她彻底变成一个‘巫人’!
如果这样,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生灵涂炭对我们没好处”那国师又道,“你倒是不必对我的婚嫁际遇惋惜,我却要为你治下的子民哀悼,我们虽然恨不得你多在凡间生出些是非,搅得九重天不得安宁,但就今局势来看,你的举动未免过火,妄造杀戮对你对我们都没好处,你不如少杀些人,免得日后投胎转世,要多受折磨。”
“哈哈哈哈。”宇文邕发出一串朗笑,“你来我宫中做我国师,让我诛佛灭道,诱我向恶的是你,如今劝我向善的也是你,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国师并没有生气,她的声音在不是故意挑衅时还是蛮顺耳的,不尖利高亢也绝不低沉压抑,语调温温和和,像是一滩浅浅的泉水,可以慢慢将人溺死其中。
“我让你诸佛灭道,是让你在下界搬弄是非掀起波澜,并不是让你妄造杀孽,而你呢?你做了什么?那些不想还俗,不肯焚烧寺庙典籍的和尚道士,抓起来流放便是,流放到边界蛮荒,喂牛喂马干些粗重的活计。在困苦的环境之下,佛经道典不能当饭吃不能填饱肚子,他们每日累的筋疲力尽,时间长了自然无暇顾及须发戒律,不消十数年,行为举止便和牛马畜生一般。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有张骞那样的毅力,还是你觉得那些和尚道士个个都是苏武?”
听这番话,寒少宇竟有些喜欢这国师,的确妄造杀孽算不得好事,如果只是搬弄是非,搅得九重天不得安宁的话,完全可以像国师所述发配边境以儆效尤,磨砺几年意志,磨掉了耐性连生存都成问题,大部分人的信仰自会垮塌。这就跟熬鹰是一样的道理,草原上的猎人驯养鹰隼抓捕猎物,鹰隼野性很足,抓来之后,必定要熬一段时间,不让它睡觉,一连几日疲倦之后,鹰隼的野性自然会被消磨干净,变成猎户的帮手,或者公子哥手臂上的玩物。
鲜卑一族出身草原,起源东胡,常年游牧,不可能不知驯鹰手段,之所以宁愿杀掉怒不还俗的僧道也不愿‘驯化’,除却这位武帝是个怕麻烦的主儿,更多的却是‘胡汉不服’。
自轩辕帝君统一天下,到夏商周秦汉,一直都由中原汉人把持朝政,执掌大权,虽出现过“胡服骑射”的大融合场面,但也只是暂时。莫说因边境冲突,胡人凶蛮早在汉人心间落下不灭印象,移风易俗信仰归一这类事情,在汉胡之间根本不可能彻底实现。这就更别说北周是鲜卑所立,那些自视甚高的中原汉人,又如何能够彻底臣服于胡邦皇帝的龙袍之下。
时局动荡,自北周立国,八成这长安皇城就少不得反对胡人治汉的闲言碎语,宇文邕自然从小便听到许多,听到了,记住了,当时没什么印象,等诛佛灭道,焚毁典籍时,看到那些汉家佛道凛然大义护教心切的嘴脸,又想起那些闲言碎语,便手一甩,唇边的冉须微微颤动,道一声“杀”,于是一颗颗戒疤光头,或蓄发插着木钗的脑袋扑簌簌落地,金靴底下是粘稠的血流,龙袍背后是冒着滚滚浓烟的佛经道典,什么“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什么“诸恶不作众善奉行”,通通都滚到一边儿去!
“是非我帮你搬弄了,人我也杀爽快了,杀孽这东西造就造吧,反正我生于世上,生于宇文家,这本身就是个杀孽的源头,我登帝位,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反正都是杀孽,投胎轮回时都是要一一偿还,既下地狱,下一层也是下,下十八层也是下,我不如痛快一点,一次下到最底;待轮回投胎,不过最差畜生道,来生做牛马也是畜生,做猪狗也是畜生,即是畜生,我宁愿做猪狗,被人剁了吃了,也痛快,总比牛马每日辛苦慢慢折磨。”
这宇文邕答得豁达,却执了缰绳拨转马头,带着伤病败将离开了,统领样的巫人扶了蚩方一把,帮他拔了肩头的箭止了血,又撒了些药粉,扶蚩方去一旁坐下。
刚国师承认自己同蚩方身份,这支巫人并没有惊奇,如今行为举止依然敬重,想必早知此事,算这母子二人的亲臣近侍,可既是亲臣近侍,为何让少主刚刚落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大公子同二公子狼狈为奸,竟扣了四公子为质,又要我们到这汉地来,同这宇文老儿合作”
“四弟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儿子,族内无一不知,即使此回合作破裂,凭蚩飞蚩世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将四弟怎么样”蚩方顿了顿,颇担心望他娘亲一眼,“倒是母亲”
“阿年也该长大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这个做哥哥的担着,母亲并不担心他,方儿想做什么只管按自己的意图去做,即使阿年不幸死了,母亲也只是少他一个儿子。”
国师这话听来有些偏心,但“保长不保幼,保嫡不保庶”向来是九黎的传统,后一点同凡人没甚区别,前一点也可以理解,无论是战争或者疾病,年纪关系,较年长的孩子总是比幼小的孩子更容易活下去,所以非要权衡,一定舍幼取长。
那就这些话看来,这位国师是有两个儿子的,年长些的叫做蚩方,就是眼前这个,还有个幼齿,叫做蚩年,被她早死的丈夫同别的女人所生的儿子们当做人质扣在苗疆,蚩方如今同宇文邕合作关系破裂,怕是留在苗疆为质的那个幼齿,最近要为自己的处境头疼一阵了
第557章 擦伤()
九黎内部如何争斗,与战局无关,寒少宇倒是觉得这支滞留在凡界的巫族兵马,虽看似强悍战力非同一般,却不足为患。一来是蚩方同宇文邕合作破裂,没有凡间帝王支持,凭他这些兵马也掀不起大的波澜,二来就是这支巫人也有自己的问题,蚩方幼弟被扣在苗疆为质,国师嘴上虽是那么说,可那毕竟是亲儿子,她又如何能随意割舍。
轻啄小鸟一口,闹剧到此为止,看得也差不多了,劝他同自己一道儿撤退,小鸟意犹未尽又朝下看了一眼,点头,正拍打翅膀欲同青鸟离开,底下的一个巫人抬头朝这方向瞄一眼,大叫一声“什么人”,抬弓朝这方向就是一箭。寒少宇心中一凛,飞扑到小鸟身上,小鸟被他扑了个跟头,同时那柄箭擦过他翅膀穿过叶丛飞上云霄。寒少宇闻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青鸟同他滚做一团,青羽混着白羽纷飞而落,白羽在半空里又化作飘散的白鳞。
“是龙!”
底下的巫人捏着一片白鳞蹙眉说了一声,腰上的佩刀出鞘,“铮”地一声响。其他巫人也迅速拿出兵器警戒,几把长弓皆指向树上的两只鸟儿。
寒少宇抬了抬膀子,一阵刺痛,刚刚那根箭矢擦着他翅膀而过,老长一道口子。倒抽一口冷气化了形,旁边一团青光,小鸟也化了形,手一扬青剑祭出,瞥他膀子上的破口,目光瞬间冷了三分,正要运仙力覆于青剑,寒少宇却先他一步抬手一道仙障裹了小鸟和自个,居高临下看着那些巫人,略瞌了眼,再睁时双眼蓝光骤亮,霸道极寒的仙气一下子在四周弥漫开来!
“寒少宇!”
“是寒少宇!”
“寒少宇怎么来了!寒少宇躲在这儿多久了!”
巫人们认出他瞬间便慌了,蚩方喊了一声,才镇定下来,天空中一声悠长的鸟鸣,寒少宇抬起右手,缓缓指了拉弓的那几位,肩膀上的伤口再次崩开,血珠子淅沥而落。
一只蓝色大鸟俯冲而下,翅羽所过之处,掠飞一片长弓,大鸟拍了几下翅膀,扇动的风扬起一片灰尘枯叶,那些巫人忙捡起完好的箭矢,眯眼想要将大鸟射下来,抬头那鸟却早窜上了天,半空里也不见寒少宇同野仙,一声呼哨响彻在远林深处,天上的大鸟拍了几下翅膀,寻着呼啸声飞离。
“母亲”
蚩方叫了国师一声,似乎想说什么,国师只是看儿子一眼微微摇头,刚刚那个南郊战神一直在树杈上看着吗?他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们母子为他的君上永除后患?国师不知答案,只是感觉这个传说中的战神捉摸不透,似乎同其他神仙相比,行为逻辑都有些不同。
“刚刚我能躲开的,为什么要扑过来?”
飞了颇远,停下,小东西落在一片草坪上,拽着自己的青衣看了半晌,似乎在考虑要将哪只袖子撕下来。
“别想了,无论撕哪只都是会疼的吧,哪只翅膀上的毛毛没有都难看死了,巫人的弓箭上都涂了东西,所以才一直出血,你要真心疼你夫君,就别折磨自个了,待会见到天甲,让他找点清水来,再看你的那些相熟那儿有没有酒,帮我洗洗,把那些东西洗掉它自己就好了。”寒少宇从自个白袍扯下一片布来,边撕边道,“你虽然速度很快,但反应慢了,刚那个角度也没法躲,我是下意识扑过去的,救你一命不必放在心上。”
小鸟“切”了一声,看他锤了两下受伤的膀子沾了自个的血写字,又奔过来抽他,“不知道疼呐!”
“你这一巴掌抽上来我就真知道疼啦!”寒少宇厚脸皮答,“就是上回在长安买了九百坛酒,不是让寒泽带书信?后来陪你去妖市将这事儿忘了,昨晚想起来,见你帮你相熟搬东西就没同你说,自个召唤了寒泽,它今天就跑来了。”
寒泽拍着翅膀从天上落下来,寒少宇抬手,十分驯服靠近,眼睫眨眨看青鸟,青鸟不是第一次见它,上回在青丘因是巴掌大的小鸟,体型差距眼里总有些惊叹的情绪,这回再见,却淡定得很,反而是寒泽伸了脖子过去,长喙贴上他脖颈吸了口气,眨眼绕着青鸟来回蹦跶,似乎认出他十分高兴。
“它喜欢你。”寒少宇扫他一眼,故意酸溜溜调戏,“你看你天生一副勾人的好皮相,谁都喜欢你,连我的盔甲都喜欢你。”
青鸟听这一声知他逗他,勾了勾唇,抬手摸上寒泽头顶,只摸了一下便将手缩回来:“好冰”
“应龙族久居极寒之地,它是极寒之地的鸟儿,自然是冰的。”
寒少宇将那片布一裹,又从袖上扯了一段布条下来,寒泽自己抬了爪子,待他缠好,冲青鸟微微颔首,拍打翅膀向南方飞去。
寒少宇扯着脖子喊:“送完信就呆殿里别乱跑了,世道现在不太平,别回头让人逮住把你烤了吃喽!”
远处传来两声清亮鸟鸣,听着像是鸿雁,又好像乌鸦,青鸟看他血流不止的膀子,又从他袍子上撕了一绺布帮着扎了伤口,寒少宇见他垂眸欲言又止,抬手摸了两下小鸟的脸,趁机抱牢揩油,小鸟这回对他很容忍,没有动手抽。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走回山道上,就听见天甲同那些妖怪在大声理论什么,天甲被妖怪们围在当中,小兔子在劝,推这个一下,又推那个一下,叽叽喳喳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反正神色都很激动。
远处还坐着个人,穿白色掐金丝的锦缎袍子,一脸憔悴病容,就倚在路旁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猫妖夫妇拿着菜刀隔着老远看管,那人咳了一声,吐了口血出来,猫妖夫妇立刻像躲瘟神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