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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苍溟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八成他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寒少宇那时候还很痛快,在苍溟蹙眉盯着麒麟城金顶上的雪思绪深沉的时候大笑出声,可这一回,面对进展顺利的战事,面对苍溟预言中那很容易出现的‘问题’,寒少宇自我说服想勾勾嘴角,嘴刚一动,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终于在所有温暖化为青光消散时放声大哭,即使是当年的城毁家破,也没有将他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那种被命运糟践,强扼住喉咙褫夺一切的感觉比凌迟更糟。
他眼睁睁看着他的阿臣化为青光消失于天地之间,只有一支沾染了鸟儿心血的诛神箭,还有温热的,发散着熟悉气味的鸟儿的鲜血,满满地染湿了他的白袍。
寒少宇始终想不明白,最后一场恶战,乱军之中,那只傻鸟为什么会那么及时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为他这个该死之神挡下蚩方的暗箭,兵荒马乱中他只看到青光一闪,然后温暖跌进怀里,他看到阿臣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身形滑落,下意识去接,手掌触上他温暖的后背,然后在后心处摸到一支羽箭,抬手,入眼是刺目的猩红。
“兔子!”
一声比野兽咆哮还要竭嘶底里的嘶吼像是直接撕破喉管从胸腔里跳出来,素水水跌跌撞撞跑来,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鸟儿,双眼圆睁,可以看到眼白中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他的眼睛,然后素水水摇了摇头,红着眼,缓缓退开。
“不要”
寒少宇绝望收紧双臂,潮湿的雨打在肩上脸上,雨是冷的,泪是热的,热泪同冷雨交融在一起,沿着脸庞沿着下巴滴落在鸟儿脸上,鸟儿眸光从未有过的清澈明亮,寒少宇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生命之火燃尽之前,总会迸发出最璀璨的亮光。
他从未对死亡如此恐惧,冷雨中,他抱紧他的鸟儿,全身都在抖,那支羽箭穿透鸟儿的脊背,也深深扎进他心里,他觉得自己的心裂了一道口子,冷风带着冷雨灌进去,恣意蹂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木头,不要哭”
这是阿臣化为青光消散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抬起白皙手臂伸指抹去他下巴上晶莹剔透的水光,还未撤离,便化为点点青光消散。
所有残留的温暖,刹那被冷风冷雨冲散,寒少宇不知自己在风雨飘摇中跪了多久,只是脑袋一片空白,周围的刀兵声,因他一声绝望痛苦的哭号骤停,云开雨住,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这东西谁做的?”
寒少宇抱着双膝,下巴埋在臂弯里绝望缩成一团,一只女人的手伸向面前,捧着那只陈旧的木马,这只手同他的身体一样,也在颤抖。
第1026章 尾声(下)()
视野被泪水冲花,那只木马,模糊了又清晰,女人的手白净,修长,细腻,看不出丝毫暴虐痕迹,嗅不到丝毫滥杀的戾气。
但就是这样一只白净修长细腻的手,翻为云覆为雨,搅动战局,如果没有这只手的主人兴风作浪,他不会沦落此境,更不会失了青鸟。
“阿臣”
寒少宇在如血残阳里念了一声,风吹动远处的竹林,发出细腻的沙沙声,如同雨落,遮掩一切暴行。
他没有回答女人,甚至没有看女人一眼,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再回神儿的时候,已飞出几丈远的距离,左手扼住蚩方的脖颈,显出的龙爪死死扣进那厮皮肤里,巫血的味道充斥鼻间,搅起他体内的暴虐,而右手高举,同样显出龙爪,细腻的白鳞一路从指尖窜上小臂,而蚩方的脊背牢牢靠在一侧被压弯的青竹上,瞪大眼看他,手里的弓箭掉落脚旁,瞪大的瞳仁里倒影出他的眼睛。
左瞳黝黑,右瞳碧蓝,怒目而视,龙牙显现,蚩方眼里的他不是战神,而是疯子。
寒少宇嗅着空气中血的味道,鸟儿的血的气味,混合着蚩方的血的味道,一个带给他剜心的疼痛,一个却只让他觉得痛快。
透过皮肤,他看到蚩方脖颈深处的血管,里头的血液奔涌,诱惑他落下爪子将那处撕开,是为鸟儿报仇也罢,是为自个痛快也好,反正只要撕开了,心痛或许是会好受一些,他落下爪,不知是否因为惊愕,蚩方那厮竟然呆呆看他毫无抵抗,仿佛认命赴死一样。
“二哥!”
龙爪撕开蚩方喉咙的一霎,他听到尖叫,听到女人竭嘶底里的哭号,这一声,如落雷一般响在耳畔,瞬间的震惊之后,痛苦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
“你”
“你是不是我二哥?”
寒少宇侧头,黝黑如同入了魔的左瞳盯着女人,女人屈膝跪在地上,黑袍大半裹满了泥浆,
那只陈旧的木马被捧在心前,女人仰面望他,泪流满面,遮面的黑纱被摘掉,露出一张白皙而漂亮的脸,他从那精致的五官长相中,看到了母亲和父亲的影子,瞬间错愕,然后是泪流满面,得失瞬间,心绪翻涌,不过几炷香的时辰,命运又狠狠将他玩弄了一次。
“你是”只发声这二字,其余话语碎在风里,只有嘴唇在动,描绘着他想说的形状,也不知动了多久,终于将埋藏于心底千年的名字念了出来:“墨嫣。”
女人哭了,屈膝跪在地上,如同小孩子般的低声呜咽,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悲极而号,寒少宇缓缓转过头,动作缓慢地好像脖颈被人钉死一样,他看着被他牢牢扼住喉咙的蚩方,实在无法接受一切:他的亲妹妹真成了倒贴的赔钱货,嫁入憎他恨他的九黎部落,为蚩尤的后嗣传宗接代生了两个儿子,而他的亲外甥,杀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墨嫣”
龙爪落下,白鳞消退,蚩方顺着青竹滑落瘫倒在地,左瞳复原,寒少宇微微垂头,紧握的手藏于袖中攒成了拳头,未消下去的指甲划破了手掌,血沿着袖摆滴落,慢慢汇成了一条血线。听到嫣儿唤他的一瞬间,寒少宇还是有杀掉蚩方为鸟儿复仇的冲动,可看着亲妹妹痛哭的样子,想起他当年孵化她的场景,到底他还是寒少宇,怎样都活不成杨戬,再说他杀了蚩方,杀了自己的亲外甥,老天爷就会垂怜他,他的阿臣就会回来吗?
命数如斯,一切在那支诛神箭射出之前,就已成定局。
寒少宇很聪明,苍溟虽不喜欢他驳斥,却从来承认他天赋极高,所以他想得通这些道理,并接受得很快。
“为何是你”可嘴上还是固执询问,“你让二哥怎么办?你说你让二哥如何是好?”
世间,最大的笑话不过如此,他的亲外甥杀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他活不成旁人,所以选择宽恕,可原谅是不放过自己,记恨是不放过别人,他曾狠厉说如果非要择一,他会选择第三条路,他一定会斩草除根,换旁人,的确是能做到的,念个“杀”字,便能催逐月将一干牵涉人等全部杀个干净,可现在怎么办?这牵涉人等,是亲妹妹,是亲外甥,这要让他怎么办?
“对不起”
嫣儿在哭,寒少宇转身,看着他的亲妹妹一手将陈旧的木马宝贝似的捧在心前,一手揉着眼睛,同兄长相似的漆黑的瞳仁,眼周已被揉得通红,他的目光,由悲怆突然变得柔和,勾了勾唇角,对嫣儿笑了一下,脸上泪光不减,此前他并不相信一个人笑的时候,还能控制不住眼泪不停地流淌。
“你知他是我”心痛极近窒息,还是咬唇说了出来,“你知他守了二哥多久?你知他守了二哥多久才等来相守?才守了多久?不足一年,两千年换来不足一年,毁了,全毁了!”
“二哥对不起”
嫣儿哭声不减,将木马捂在心前,对他匍匐在地,余光看到蚩方也笔直跪了下来,表情还是不可思议,似乎怎么都不会想到一直记恨的仇人,会是母亲惦念的亲舅舅。
寒少宇心中无比苍冷,凡间的说书先生们都不敢随意编造的故事,竟然被老天爷如此编造在他的身上。
他突然想起蚩尤当日骑着恶马,在战前夸耀他那黑丑动人的亲妹,试图说服自己同他妹妹成亲。
“寒少宇,我说你,你是战神,我妹也骁勇,你的血脉同我家的融合为一,生出的必定是乱世英雄!说不定是比你我都厉害的大英雄!”
想起这句,他想蚩尤这是成功了,发生在嫣儿身上的事情,会不会从她凑巧入九黎巫部开始,就注定是一场阴谋,蚩尤那老儿得不到他的血脉,可得到了他家的血脉,得到了他亲妹妹的血脉,虽然蚩方这小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比他比那老儿还厉害的大英雄,呸!什么英雄!就是个孽障。
嫣儿的道歉声不绝于耳,寒少宇在时断时续的哭声中仰望,如血残阳照进他眼睛里,他闭上眼,清泪滑落,绝望的情绪如海潮席卷,将他彻底淹埋。
“阿妹啊,你这诛神箭诛神!更诛了你二哥的心!”
第1027章 番外 兵灾神祸()
漆黑的神殿里只有一盏油灯,寒少宇蜷缩在他的大石椅上,南郊的天,阴雨不绝。
这个季节,不该有如此泛滥的雨季,潮润的雨气像极了他的心情。
地上散落着很多空酒坛,身上的玄袍墨衫是新制,却被酒污沾湿,手侧案桌上的酒碗还有半碗烈酒,熏得醉人。
寒少宇自怀里掏出刻了一半的木像,手里的刻刀翻转,簌簌几刀,本是想刻那个人的样子,待停了手,落成,却是自己的木像,眉眼还是那双眉眼,不过目光死寂,绝望彷徨。
那是他,又好像不是他,寒少宇从来没想过那个人走后,他刻成的第一个木像竟然是自己的样子,木像上的自己,竟然在哭
那日沉默回到神殿,殿里没有那个人,一切阴冷得可怕,战事因那个人的告别彻底终止,嫣儿跟他回了神殿,孽障一路尾随,至殿前,寒少宇冷目回望,碧蓝如海的眼睛波起浪涌,孽障怔了一下,停了步子,盯着他母亲满脸忧色。
“方儿回去吧。”阿妹对她孽障儿子说道,“大错已铸,这件事虽非你所愿,但到底同你有脱不开的干系,母亲在这里小住陪陪我二哥不会有事,你先带几位将军去九天同二帝议和,谈妥归附成为神民的事情就回苗域,此后安心振兴部族,要为四海八荒的安定尽力舅舅这里”
阿妹抬眼看他,寒少宇撤了目光,瞟向红灯高挂的殿门,年节的时候,那个人还在,说他这殿里清冷,又说大年节这殿门悬两盏彩灯怎么看怎么别扭,便亲自爬到高处去换了两盏红灯。当时那个人是踩着他的肩膀上去的,那个人虽然清瘦,却是实打实的爷们分量,踩在寒少宇膀子上的时候,肩膀很酸很疼,抱怨两句,那个人便笑他矫情,说壮实的一条白龙,却连个夫君也驼不动。
“宝贝儿,你悠着点儿!”寒少宇当时伸臂扶着鸟儿双腿,“你要是磕着碰着我可是会心疼的,为了两盏灯笼流血不值得。”
“要怪怪你,你冷冰冰的,你这‘龙窝’里也冷冰冰的”
他当时听那个人如此嘟囔,觉得挂灯这件事情,还真的挺好玩的。
这两盏红灯,既然是那个人挂上去的,之后便没再更换过,寒少宇记得那个人在时这两盏灯笼看着暖暖的,怎如今,大红的颜色如此刺眼?
“舅舅这里以后还是别来,你就在苗域,好好照管部族,母亲有时间会回去的。”
寒少宇抬步跨过门槛,听阿妹在身后如此叮嘱她的儿子,比想象中平静,没有丝毫的心绪翻涌。
阿妹自此便住下了,家臣近侍都很安静,妖市的妖怪也很安静,寒少宇躺在他的大石椅上,躺了有挺多天,没有谁来多事叨扰。
自战事终结,他就觉得自个身上的某些担子终于卸下了,但没有预料中轻松的感觉,因为直觉告诉他,他又背上了新的,而且这副比以前那些更加沉重,虽然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
有那么几日,他变了只狗大的小白龙,在他的大石椅上蜷缩成一团,每至夜幕,不自觉浑身发抖,大石椅对那样的他,太宽敞也太空旷,他时常在半夜感觉很冷,冷到清醒睁眼,窗外的天还是黑的,院子里的狗吠很折磨神。
后来,又是几日的酒醉,他不知自个是在酒醉中寻觅清醒,还是在酒醉中寻觅消沉,总之就是醉了,醉得糊里糊涂的时候睡过去,再睁眼,便又过了一两日。
他以前也沉沦过,可都不似这次,以前喝醉日子很好打发,而这一次,日子漫长地令神发指,他发现他总是好心做了错事,比如这一回,他心疼那个人千方百计天南海北将他拐回了神殿,本以为余生可期,他总会护着他爱着他,将他捧在心尖上疼好多好多年,同他做一对逍遥世间的神仙眷侣。
可是呢
不提。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