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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兴奋地咧开嘴笑，道：“嗯嗯，淇儿像母亲，跟母亲一样漂亮。”
闻言，母亲笑得那样灿烂，眸子里带着宠溺和自豪，眼角的皱纹如同飘逸的绸缎，那样好看。
她就这么靠着母亲笑啊笑啊，沉溺在这样的幸福之中。
她就在母亲的注视下穿着母亲漂亮的舞衣，跳着母亲从小教她的那一支舞，她转呀转呀，不知不觉，从白天跳到黑夜，她依旧不知疲倦，像夜里的精灵。
忽然，她察觉到，另外一道目光也和母亲一起注视着她，她停下来，就这么看着他，夜太黑，她甚至看不清他的五官，只好眨着眼道：“你是谁啊？”
那人低沉地笑着，身上的黑色官袍都带着笑意，飘渺虚无的声音似从天堂传来：“青淇吾儿，我是你的父亲啊。”
说完，她便听到一声惨叫，她惶然失措间，看见他和母亲一同倒在了血泊之中！那血肆意蔓延，浸透她身上绝美的舞衣，似疯长的树根一般，缠绕着她，吞噬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啊”随着一声惨叫，陌如淇从梦中醒来，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遍布四肢五骸的痛楚已经散去许多，只留下疲惫的酸痛感。
第28章 竹的两面（）
她刚睁开眼睛，便见乐水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见她醒来，立即拉着她的手帮她把脉。
然而，在发现她的脉象好转起来的时候，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扩大，道：“阁主！这仲通王不愧是亲王，送来的药材也效果惊人！不过一颗，阁主的伤已经好了七成。就是昏睡的时间太长了，吓得乐水以为用法不对呢！”
陌如淇确实感觉好了些，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见诺大的房间内，只有乐水以及一众侍女照顾，不见玄明身影。
乐水一眼看出她在寻找玄明，便道：“公子一直守着的呢，刚刚才出去，说什么三日之期到了，乐水也不知道他出去干嘛了。”
三日之期难道她已经昏睡三日？陌如淇长叹一口气，道：“乐水，你扶着我到大门口去。”
刚到门口，便听到铜铃悦耳的声音传来。
百年老树之上，玄明悬挂好铜铃，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她面前。刚入夏，老树还不太茂密，铜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真的决定了？”陌如淇松开扶着乐水的手，见他满头大汗，掏出一方丝巾递给了他。
玄明擦了擦汗，目光定在铜铃之上，幽幽地道：“嗯。”
简单的一个字，简单却沉重。这一同意，从小长大的兄弟情分、一路追随的君臣之义便化成一缕青烟，瞬间烟消云散。
“真走上这条路，便再没有回头路了，可想好了？”陌如淇目光灼灼。
玄明却自嘲一笑道：“其实早就该想好了，只是我一直不愿意见到兄弟反目、爱人成仇的场景。”
“既然走上回来复仇的路，终究要走到这一步，不是吗？”陌如淇神情凛然，目光深邃。
玄明无声地点点头，许久，似乎下定决心，道：“按照你的安排，正在将水弑阁的工作重心迁至仲侯国，你昏睡的这几日，蜀水、剪水已经抵达京都。而与此同时，锦心和锦瑟也将八音坊的势力范围渐渐南迁至仲侯国，积极联系八音坊送至仲候皇宫的宫廷乐师及相关势力，两边都在等候你的下步安排。”
陌如淇点点头，道：“好，让锦心和锦瑟继续联络朝中势力。而蜀水、剪水须尽快筹备成立分阁事宜，半个月内办好。”
“好！”玄明应声而去。
而宇文通奕一直等候在竹苑门口的线人，在看到老树之上的信号之后，迅速将消息传给了远在王府的仲通王。
不到一个时辰，宇文通奕便出现了竹苑之中。
“很高兴这么快便能见到你。”宇文通奕笑容明媚，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只是隐隐间，多了几分庙堂中人的通透。
“可惜，我还是喝不了酒。”陌如淇打趣般地一笑，两人之间的氛围随着这一句话轻松起来。
因早知道仲通王会来，她在玄明走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穿着并不似上次那般随意。
银色金丝锦袍，带着强大的气场，虽然她浅浅地笑着，但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但这气势又与上次宴会不同，少了一份防备，多了一份亲善。
却又与上次大病之中的柔美全然不同，少了一份亲近，多了一份不可侵犯的阁主威仪。
宇文通奕的眸光定在陌如淇身上，赞赏之意倾泻而出。这个女子，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焕然一新的感觉。
他甚至想透过她表面看看，她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的面。
“无妨。既然已经成为了自己人，哪怕以后没有一起喝酒的机会。”
大手在纹着竹叶的袖口映衬下，显得格外修长。手中的玉扇轻轻挥动，半束起的发丝也随之飞扬，带着悠然的飘逸感。
“仲通王内堂请！”陌如淇退至一侧，让出道路，礼数周全。
宇文通奕浅笑，大踏步往前，直朝内堂走去，陌如淇见他大步流星的模样，眸光闪过一丝审视的光芒。
仲通王进了内堂之后，坐到客位之上。
“宇文通奕似乎对竹苑很熟悉。”陌如淇端起茶杯，在空中向仲通王所在的方向举起，似无意般提道。
“哦？”宇文通奕亦举起茶杯回礼，挑起的眉头带着一丝疑问：“陌阁主何出此言？”
陌如淇垂眸浅笑，目光落在他袖口和领口绣着的精致竹叶之上，道：“仲通王的气质跟这竹苑很搭，而且仲通王似乎也很喜欢竹。而这竹苑，虽然我现在坐在主位之上，但是真正的主人却是——仲通王。”
能在京都拥有这么大一个院子的人，定非平民百姓。
宇文通奕坦荡地举起袖口道：“陌阁主观察入微，我确实喜欢竹。不过古今文人墨客，嗜竹咏竹者众多。为何陌阁主偏偏觉得，我便是这竹苑的主人。”
陌如淇垂眸理了理衣袖，笑道：“爱竹之人不少，可第一次来便熟悉内堂位置和布局的人，却只有仲通王一人。”
宇文通奕愣了一愣，忽而又自嘲地笑道：“陌阁主不仅观察入微，心思也极其通透。本王确实是因为喜欢墨竹中通外直，宁折不屈的品格，又兼有虚心和气节，才建了这个院子。”
“从仲候皇赐的府邸搬出来，便住进了仲通王名下的竹苑，也真是巧合。”陌如淇勾唇一笑，满含深意。
宇文通奕笑而不语，也不辩解。
陌如淇便继续道：“其实，除了方才王爷说的那些，竹子还有一种特质，王爷可知道？”
宇文通奕起了兴趣，正了正身子，问道：“什么特质？”
陌如淇双手靠在扶手上，眸光自袖口移至仲通王身上，笑意深不可测道：“竹子虽然虚心，却是世间最霸道的植物。只要种上一株，假以时日，它便会发展成一片竹林，使其他物种毫无立锥之地。而它看似柔弱的叶，却长满倒刺、锋利无比，只要以内力辅之，便会成为杀人的利器。”
此话似是说竹，又似是说人。
宇文通奕闻言，不怒反笑道：“那么，本王就期待着这棵竹，也能在水弑阁的辅助之下，假以时日，发展成一大片竹林了。”
第29章 条件（）
听到这样的回答，陌如淇倒也不意外。朝廷中摸爬滚打的人，哪个不是背负着几重身份和面具。
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仲通王作为一个亲王，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之一，若连这点野心都没有，只怕对仲侯国来讲，不是好事，而是坏事。
而她陌如淇需要的，也正是这样一个与她有共同目标的人。
既然说开了，陌如淇也不扭捏：“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今日以铜铃为信，仲通王与我水弑阁结成同盟。我有几点要求必须提前说明，仲通王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那便只能说明，我水弑阁与王爷并无合作的缘分。”
话说的直接而强势，并不悦耳，宇文通奕倒也理解，只道：“陌阁主请说，本王洗耳恭听。”
此刻，不再用你和我的称谓，因为此刻彼此的身份，是仲候国的王爷和水弑阁阁主。
陌如淇敛了笑意，认真而严肃，道：“其一，水弑阁与仲通王合作一事，还请仲通王不要宣扬出去，我也会知会阁中众人保密，以免给双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宇文通奕也收起了笑意，严肃道：“这是自然，以本王的立场，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此事。”
陌如淇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其二，水弑阁毕竟是江湖组织，不便于明里查插手朝廷之事，所以涉及到朝政之事及朝中官员，必须由仲通王出面解决，同样，江湖中事，水弑阁会替仲通王摆平。此条，相信王爷也没有异议。”
宇文通奕无声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其三，虽然你是王爷，但是在我们江湖人眼里，并无君臣之分，所以与大事无关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水弑阁内部事务安排，也须仲通王回避。仲通王处理朝堂之事时，若非必要，我水弑阁也不参与。”
经过七年前的事，陌如淇对朝廷中人再无好感，也满含防备，这也是水弑阁成立整整三年，不接受任何朝廷中人的拉拢、送礼最重要的原因。
宇文通奕却神情黯淡地笑笑，道：“陌阁主还真是楚河汉界、分得清楚。”
陌如淇垂了眸，挡住眸中倾泻的情绪，苦笑道：“所谓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更何况你身处庙堂、而我身在江湖，都会有身不由己之时，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不是吗？”
陌如淇挑眉浅笑，宇文通奕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难掩心头淡淡的失落。
见仲通王没有异议，陌如淇接着道：“其四，我的目标只是北宸王，对他的国家不感兴趣，若是大事得成，封国给你处置，而北宸王必须交给我处置。”
一直没有反驳她的宇文通奕对于这一条却不甚赞同，道：“如果不能亲自处置北宸王，那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对付他。”
陌如淇却道：“你要的只是他北宸封国倾覆、北宸王一败涂地的结果，至于这个结果是由谁来实施，对于你来说不重要。因为你和他是公仇，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而我，与北宸王是私怨，我必须亲手处置。”
陌如淇一直隐藏的恨意，在提及此事时也开始泄露几分，看在仲通王眼里，只觉灼灼刺眼。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非要如此对付北宸王？
宇文通奕沉思片刻，方道：“陌阁主坚持如此，是不是本王不同意也不行？”
陌如淇怂了怂肩，坚决道：“我意已决，毫无转圜余地。”
言外之意，若是宇文通奕无法接受她提出的条件，那就今日的合作只能谈崩。
宇文通奕不置可否，深沉道：“这条先放在一边，陌阁主可否还有其他要求？”
陌如淇回道：“大致就上面这四条，若非要再加一条，那还请仲通王给我和水弑阁一个月的筹备时间，另外，此事事成之后，水弑阁与仲通王再无瓜葛。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还未开始合作，先划清界限。
宇文通奕心中的失落又加重几分，摇摇头，苦笑一声道：“看来，陌阁主对本王及朝廷中人信任度极低。”
陌如淇也不否认，道：“江湖中人都是如此。朝廷势力太大，我们惹不起，为了保全自己及水弑阁，只好躲了。”
闻言，宇文通奕爽朗地笑起来：“陌阁主玩笑了，现在好像本王比较弱势，还没提一点要求，你便提了五条。”
陌如淇也笑了起来，道：“如淇严肃了些，不过也是为了之后我们的合作更加顺利。希望王爷不要见怪才是。王爷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大可以提。水弑阁能接受的，自然会全力配合，以成大事！”
自称如淇，少了几分身处阁主之位的威严，拉近了二人的关系和距离。
宇文通奕心底竟因此，莫名地少了几丝失落感，多了几分喜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喜意从何而来。
“我见到你悬挂在老树之上的铜铃，一时欣喜，便急匆匆赶来，竟忘记了，我也可以向你提要求。”宇文通奕抬眸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玩笑，也带着一丝试探。
陌如淇装作不知他话中深意，道：“既然王爷忘了，那我就当王爷没有要求了，若是王爷对我方才提的几点没有异议，我便命人将其立为协议了？”
宇文通奕浅浅笑着，道：“看似柔弱的陌阁主原来竟如此霸道，自己提完便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