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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恨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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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光照闻言,神情愈发严肃起来:“殿下请讲。”

    “来这儿之前,我终于把秦不羡请到了府上,我自以为能压制住她,自以为我的手段足够掌控得住她,可秦不羡比我想象中更复杂一些,她最后竟说出了程遇的名字她甚至知道程遇的事。”

    “这绝不是从小人口中泄露出去的,”仿佛不知道该如何辩白,索性跳下马,双手抱拳跪在地上,“四年前小人这条命被殿下所救,自此以后这条命便是殿下的,您让我保护程遇公主,这条命便就是为了保护程遇公主而存在。小人愿意今晚诛杀秦不羡,以解殿下之忧。”

    明明不过本王一句话、秦不羡便可人头落地的事,我却犹豫起来,心中生出些杂乱无章的情绪,宛如烧不尽的野草遇雨再次疯长,脑海中浮上秦不羡那句话——“你不威胁我,我不提及你,我们自此两清,互相安好罢。”

    大概是我当时因为被震惊蒙蔽,所以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同秦不羡已经纠缠不清了。如今徐光照跪在我面前请求诛杀秦不羡,我突然生出这种不要她死却也不要她好过的想法——我接下来要做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她,因为她是卫添的人。

    徐光照突然想起来什么,蓦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攥住马鞍,瞳孔收紧,压低声音对我道:“殿下,您确定之前没有见过秦不羡?他真的不是您和程遇公主的故人?”

    这句话,他三年前也问过。经他这一提醒,我便想起来当初那桩事。

    三年前,锦宁两国大战,宁国败而退兵,但是他们贼心不死,其后半年的时间里,经常派细作来我大锦打探情报,帝京周围的客栈、戏园、酒肆、书馆便是他们惯常在的地方。

    那半年,本王没有仗可打,同徐光照的日常便是吃饭、睡觉、抓奸细。

    那一晚皓月当空,街市煌煌。

    我拎了一壶桂花酒刚跳上一座酒肆的楼顶,徐光照便找到我,拿着剑柄往酒肆后面的客栈院子里一指:“殿下,您看到那个月白袍子的公子没?”

    本王蓦然一僵,哪里还有心情去看什么月白袍子的公子:“怎么,你看上他了?”

    徐光照差点骂出声,但还是忍下来,绿了一张脸同我讲:“殿下,这个公子有问题。”

    我这才转过身,往下面瞅了瞅,反复看了几遭,除了发现这个公子身形清瘦、头发顺柔以外,也全然看不出别的,只啧啧两声惋惜道:“以前,本王也喜欢穿白色的袍子,可奈何白色袍子不耐脏,还极易被染色。”

    徐光照知道我在嘲讽他,便冷了声音直截了当道:“殿下,他好像是宁国奸细。而前方百丈,便是皇宫了。”

    我便又认真瞧了瞧,发现月白袍的人儿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东西,于是撂下还没喝的桂花酒,同徐光照道:“唤上几个人去看看罢。”

014、故人?() 
这一看不要紧,本王的手下们很是给力,竟从这公子的行李中发现了很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宁国到锦国的通关文牒——果真是打宁国来的。

    徐光照知道我对他在宣纸上写的东西感兴趣,便把那张纸拿给我。

    本王看了一眼,这个公子的字着实不错,筋骨具在,只是写的这句诗联系他这文牒就有问题了——“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打头的这个“宁”字领起“宁知心有忆”这句诗,写得真是应景又好看。

    我抬头看那个公子,发现他也在看我。这公子不过弱冠年纪,干净清朗,身形消瘦而颀长,肤色比月光还要白几分,是个俊俏的公子。可那双桃花眼里却浮出很多不安的情绪,震惊和慌乱都有,唯独不见他开口求饶。

    本王的手下十分不济,见了这张脸一个一个便怜香惜玉起来,我便用扇子敲了敲手,开口提醒:“怎么,看到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就不舍得绑了?”

    他闻言,迅速转头不再看我,但是也反应过来开始申辩:“我是从宁国来的不假,可我不是奸细。我是来锦国当差的,明日便去皇宫里报到。”

    侍卫笑道:“嘿,幸好我们在宫外把你拦下了,不然你去宫里当差,对我大锦不更加不利吗?”

    我道:“记下来,压入死牢,报给圣上罢。”

    于是他便被押去了死牢。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可出了客栈,徐光照却突然对我讲:“这个公子好像认识殿下。”

    “何以见得?”

    “殿下或许没有注意,他见到您的第一眼,说了两个字,可没有发出声音,但看那口型,不是您的名讳,也不像‘王爷’、‘殿下’一类。”

    我有些疑惑:“果真是唤我?”

    “从您进来,他除了看您就是看地面。不是唤您还是唤谁,那个口型实在古怪小人劝您好好想想,这或许真是您的故人。”

    我看着那轮月亮笑了笑道:“本王得罪的人太多,这一个就算是故人,怕也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三日后,本王的皇兄便找到本王,龙颜不悦训斥我道:“卫期,三天前,你在客栈绑的那个公子,是朕亲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秦不羡,你怎么把人给朕弄到死牢里去了。”

    于是,本王带着徐光照跑去死牢,亲自接他出来。听徐光照说这三日狱卒没有给他一滴水一粒饭,所以出来的时候,本王见到的是一个几乎虚脱的人儿,日光照在他近乎透明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能穿过皮肉落在地上,而那身干净素雅的月白袍子,已经被血迹和泥污染得不像样了。

    我心中浮出些愧疚,却依然不甚正经地嘻嘻笑着道了个歉:“原来秦大人是皇兄亲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本王错怪了秦大人,特意来陪个不是。”

    他却没怎么生气,反而温和笑道:“小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日后还指望着殿下多担待。”

    说罢,行了个礼,便一步一步挪出大门,再未回头。

015、秦王() 
在这之前,我从未觉得对秦不羡有熟悉感,就连锃亮的月光底下她的脸正对着我,我都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漂亮的陌生人;就连徐光照说她看着我念出一个称呼,我都心如止水、不以为然。

    可那个背影,那一步一顿受着伤的样子,却叫我平白生出一些怆然,甚至有一瞬间心神恍惚,觉得四周的场景不再是日光明媚肆意倾撒,都是大雪皑皑无止无休。

    相同的是,视线中的那个人不回头。

    我摇摇头,撇开那些杂乱的情绪,下马,拍了拍徐光照的肩膀:“我当初说过,秦不羡就算是故人,怕也是来者不善。我还没有看透她,但已经觉确定她同卫添、同东里枝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你先不用动她,等真相大白那一天,我会给她一个死法。”

    凭她今日提到程遇的名字以作威胁,本王便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人了。

    可徐光照依然深锁着眉头。

    本王理解他的心情,这四年来他确实把保护程遇的安危当做自己的使命了,任何威胁到程遇的人,都令他极其警惕。

    我道:“近半年你也辛苦了,军中稍作整顿便回府上休息罢,本王先走了。”

    牵了马正要离开,他却突然开口,将最初那个被他压住的话茬引了出来:“刚才,殿下想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默了半晌,我道:“秦王嬴政二十二年,派大将王贲攻打魏国,后来魏王投降,魏国覆灭。紧接着,秦王想用方圆五百里地,换魏国附属国安陵方圆五十里的地,虽说是交换,实则是占领,况且,这国土‘受之于先王’,安陵君怎会答应。”

    “所以他派唐雎出使秦国。最终不辱使命,秦王放过了安陵。”徐光照接道。

    “可是光照啊,四年后,秦王扫六合,诸侯尽西来,安陵这方圆五十里的一块地,怎么可能避得过秦军铁蹄。”

    “殿下想说什么?”

    “光照,现在卫添是秦王,而秦不羡或许就是王贲。你是唐雎,我是安陵君,程遇是我心头的一块地,南国府是本王毕生要守护的疆土。我们时间不太多了。”

    徐光照再次双手抱拳跪在我面前:“光照也定不辱使命。”

    帝京并不是本王的福地,我回来的当晚,便睡得不踏实。

    那个肤白貌美发质好的姑娘倒是很赶趟,从南国府一路跟回了帝京,准时地出现在了本王的梦里。

    梦里的我像是喝醉了酒,已经宽衣解带,正踌躇着要不要顺其自然,却见那姑娘一头青丝已然散落在榻上,奄奄一息地说了一声:“师叔不要。”

    本王长哦一声,明白过来我同她这厢已经行了周公礼,顺其自然过了。

    醒来后尚不到卯时,心里惯常窝了一阵火,天天做这个梦就好比天天吃一道菜,这着实不是个办法。

    我便又想起了王太医。昨日进宫正巧看到皇上对东里枝发火,便也未曾去和他汇报工作,正好今日也还要进宫,天色尚早,就先去太医署找找王太医罢。

    可到了太医署才发现这儿一个闲着的也没有,开方、抓药、煎药,呼呼啦啦乱作一团,熬好的药也来不及装进药罐子,端着药锅撒丫子就跑。

    我没有见到王太医其人,随便抓住一个人问了问,那人浑身药渍,官帽都戴不稳了,跪下抱住本王的大腿便开始嚎啕大哭:“东里姑娘溺水生死未卜,小人们救不活圣上便要我们陪葬,崇安王殿下能不能到圣上跟前为小的们求个情?”

016、天子一怒() 
我这才知道,昨天回到寝宫的东里枝,支开她身边的小丫头茶衣,自作主张地在浴桶里沉了水。

    怪不得,怪不得本王昨日在房梁上听到她把在帝京购置的宅子和茶衣都托付给秦不羡,她怕是跪在卫添面前说“明白了”的时候,就顺便把自己的后事想明白了。

    东里枝这个人,我同她的交集勉强可以拎起两次来。

    第一次是四年前,本王提过的,为了看她抚琴花了十锭金子,却阴差阳错上了高济那条贼船,没看到她的一片一角,倒是收了一船的公子;

    第二次是三年前,本王帅兵赴南境攻打宁国,她已经做了卫添三个月的枕边人儿,却依然保持着南国第一乐师的风貌,身着红袍,足履长靴,额扎缨带,发丝高束,立在城楼之上,为出征的将士们擂战鼓助兴,发如云、袖如风,她敲出的气吞山河、所向披靡之势,竟把男儿也比了下去。

    思及此处,本王便越发想知道当夜南国府,我星君月、流光皎洁,她谈的靡靡之音、男女之情是如何辗转悱恻,如何动人心弦,便也越发后悔自己当初上错了船。

    况且后来渐渐了解到,卫添并不待见她,反倒是独宠曾经伤害过他的鹿呦呦鹿贵妃,本王便越发觉得东里枝着实令人叹惋了。

    这般思量着便到了她的寝宫,这儿太医里三层外三层地跪着,羽林卫也密密麻麻地守着。我得了允许进去,那场景却将本王震了一震。

    我最先看到的不是卫添,不是东里枝,而是那个叫茶衣的小丫头。她被吊绑起来,身后立着的两个侍卫,手握细鞭轮番抽打她,她整个人都被抽得皮开肉绽,面上血泪纵横,全然瞧不出本来的模样。

    而本王之所以确定她是茶衣,便是因为我那皇兄,坐在这个丫头对面,死死地抱着东里枝,唇齿贴近她的耳朵的说:“小枝,你若一直不和朕说话,那你身边这个茶衣便要被打死了。”

    说完这句话,又僵硬地捏过东里枝的脸,强迫她去看茶衣。

    “你看,她被打得多狠,你心疼不心疼?”

    可他怀中的姑娘眼睛松弛地合着,一句话也未曾说,他便凑上去咬了咬那毫无血色的唇,“你心疼就跟朕说,就叫朕停下来,只要你说话,朕就叫他们放过这个丫头朕只要你说话。”

    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卫添这般疯魔的时候,就连他年少时太子之位被夺走,都未曾这般情绪失控。

    我蓦地想到一句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他眼下捏着东里枝还活着这个念头,只对一个小茶衣动这么大刑,若东里枝死了,若这个念头断了,彼时被吊绑起来鞭笞的,不知有多少人。

    他余光终于瞥见我,朝我缓缓转过头,反应了许久才道:“你来了。”

    “皇兄。”

    “你来得正好,”他似乎想起什么来,语气里竟生出些怪异的欣喜,“你不是和秦不羡交情不浅么,现在去把秦不羡叫来,她一定有办法。”

017、送死() 
秦不羡的府上。

    本王在客厅里等了很久,快要等出肝火来,正打算自己去她的厢房把她拎出来,可她身边那个叫秦疏桐的女管事一直阻拦,跪下求我道:“殿下,我家大人昨日喝醉了酒,回到府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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