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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玄衣,看不见鲜血,可单从他身上多出被划破的地方来看,这些人绝对不好对付。
他说这些人针对他来,宁朝来不信。
果然,对方为首的人说,
“我等前来,是为取这女子首级,公子伤得不轻,不若离去。”
宁朝来哂笑,这些人与清风客栈里的,不是一波。她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
“还不走!”
太叔奂呵斥着将宁朝来狠狠往后一推,他则是扑向人群,想要纠缠,给宁朝来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
若想逃,她在亭子里的时候便可以走了,既然来了,她便不会走。
宁朝来以折扇为兵器,加入打斗。
对方有十余人,且个个武功不错,在她之上,难怪连太叔奂也占不了上风。
十余人分成两方,一方对付太叔奂,一方杀她。
武功悬殊大,宁朝来很快败下阵来,好在早有准备。
待人挥刀朝她砍过来时,宁朝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拿开瓶塞,奋力一洒。
玉瓶里装的,是毒药无异,但凡沾到,无论活人死物,皆会被一点点腐蚀,直至腐蚀尽。
她洒得准,围攻她的人只顾着身上的致命毒药,呼唤开来,无暇管她。
玉面从她面前现身,可礼物什么的很是。
对付她的一方才解决,为首的那人便从太叔奂处朝她奔了过来。
长剑当头劈下,铮铮带风,很是霸道。
宁朝来举起折扇,折扇被一劈为二。
宁朝来手握着只剩了一半的折扇,眼睁睁看着剑尖抵在她胸口处。
那人惋惜道,“如斯美人,怨不得遭人嫉恨,怪只怪你生了一副蛊惑人心的好皮囊。”
太叔奂与余下几人打得激烈,救不了她,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宁朝来干脆扔了手里的半截折扇,张开双臂。
若非死不可,又何必恐惧。
“放眼天下,美人不计其数,我这副皮囊算得了什么。我既无命苟活,你不如将幕后之人道来,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找阎王问去吧。”
长剑刺入,皮肉被撕裂开。
“我可以死,可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宁朝来一手抓住剑身,任凭掌心被剑划破,鲜血顺着指间往下流淌。
长剑刺穿身体,面前之人面色狰狞,直直往后倒去,他手中的剑随之抽出。
却是太叔奂扔了剑,这才救了宁朝来一命,他自己则是赤手空拳,身上伤口无数。
宁朝来俯身,从那人手里夺了剑,扔向太叔奂。
余下几人见头目已死,又占不得上风,纷纷撤离。
幸好今日穿了深红色衣衫,看不出胸口处被鲜血浸染了大片。
宁朝来对着太叔奂一拜,道,
“今日还是得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朝来无以为报,只能在之前的承诺上再加上一个。”
太叔奂扔了剑,朝宁朝来逼近,问,
“我给你留了记,你没看到?”
宁朝来喜欢观察周边环境,他特意将火炉掷在树角,就是提醒她此处危险,不要靠近。
她却还是来了。
不顾一切都要前来,就为问问那些人是谁要杀她?
命,还是真相?
“看到了,只不过想来看看是谁救我,居然,是议郎大人。”
清风客栈里,是玉面托他相救,宁朝来不信这一次他还是受了玉面的提示。
杀她的,不会每次都是玉面的人,玉面也不会每次都能那么准确的知道她有危险,更不会,每一次都让太叔奂来相救。
如若巧合太多,那不是缘分,而是必然。
“你怀疑我?”太叔奂扯了扯嘴角。
宁朝来摇头,“大人拼死相救,伤痕累累,我若怀疑,岂不忘恩负义。只是大人,寡不敌众,我并不愿意大人也过上这样的生活。”
宁朝来敢对天发誓,这是真话。
随时随地性命不保的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
太叔奂时时神采奕奕,俊朗卓绝,一个人人称赞的翩翩公子,此刻却脸色苍白,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没有半分朝气。
宁朝来心中不忍。
她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可是一定不能让身边的人替她受过。
第五十章 道阻且长()
“朝来!”
是徐少桥的声音。
太叔奂环住宁朝来的腰,轻功施展,将人带到了梅林一边的无人处,而后松手。
胸口处的鲜血不断的往下流淌,宁朝来脑子混沌起来。
只听太叔奂说,“我救你的事,不想其他人知道,包括少桥。”
“我明白。”
宁朝来转身要走,她担心自己坚持不到太叔奂将他心中的疑虑问完便已经倒下。
“你不如外人眼里看到的一样,只是个才貌双全的单纯女孩。从前往江南的那一天起,你便忧心忡忡,因为心事过重,才会暴躁易怒。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杀你,为什么?”
太叔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宁朝来顿步,捂住胸口。
她说,“你若问我为何不加派人手保护,答案是我不想旁人知晓。若你问我为何知道江南凶险,那是因为我死于江南。”
“朝来,朝来!”
宁朝来费力朝着徐少桥呼喊的方向走去,步履蹒跚。
一步,两步……
整个梅林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宁朝来使劲摇摇头,始终看不清脚下的路,疲惫感蔓延周身,终是无力的倒地。
她隐约看见徐少桥朝着她飞奔了过来,紧接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朝来!你醒醒!”
徐少桥抱着宁朝来,不要命的往山下的道路跑。
他将柳兰扛到山路上便急忙回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太叔奂站在一棵梅树下,看到疾风一样抱着宁朝来离去的徐少桥,怔怔看着手心的鲜血。
他的手没有受伤,不会有鲜血,宁朝来受伤的是手,他没有碰到,却为何,他的手上会有血?
他方才用这只手环过宁朝来的腰,加之宁朝来时不时捂胸的动作……
太叔奂双目陡然瞪大,难道,那长剑刺进了宁朝来的胸口?
那他方才还缠着逼问她,若是耽误了救治可如何了得。
太叔奂一拳砸在树干上,梅花花瓣随风飘散,妖冶至极。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漫天的雪花,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甚至都听得见雪花绽放的细微声音。
安静得,可怕。
“朝来,你跟我说说话。”
“我将柳兰扔了,你骂我啊。”
“朝来……朝来……”
徐少桥喃喃自语,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他分不清楚脸上的是汗还是泪,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不知道距离到山下还有多远。
他只知道,他要用最快的速度下山,若是晚了,宁朝来便被这南山的梅林留下,再回不去了。
宁朝来不能留在江南,她说过,她要回长安的。
一路跌跌撞撞,摔了无数次,终是到了山脚。
柳芽儿见徐少桥抱着宁朝来过来,本还想念叨几句,在看见宁朝来满手是血,徐少桥身后也尽是血迹的时候,不由得大惊失色。
柳芽儿跑过去,着急的问,
“朝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徐少桥不说话,将宁朝来抱上马车后,驾车要走。
柳芽儿拽住徐少桥的衣袖,“徐公子,我家公子呢?”
三人一起上山,只有徐少桥与宁朝来回来了,宁朝来还是死活不知的模样,柳兰的情形只会更差。
柳芽儿都快嚎啕大哭了。
“他在路上,无事。朝来的情况,不准说。”
徐少桥甩开柳芽儿的手,驾车离去。
“公子啊,公子。”
柳芽儿一边抹眼泪,一边上山去寻柳兰。
徐少桥说柳兰没事,没事固然好,可要是柳兰有个三长两短,他也甭活了。固然柳兰没事,宁朝来有个三长两短,那也完了。
徐少桥将宁朝来抱去医馆时,甚至感觉不到宁朝来的心跳。
医工看了一眼宁朝来的伤口,连连摇头。
“你若治不好她,我便要了你的命!”
徐少桥拽住医工的衣襟,嘶吼着,已然失控。
若宁朝来就这样死了,莫说这个医馆,整个江南他都不会放过。
医工怯怯的解释,“公子放心,这位女公子的伤口不算深,并未伤及心脉,性命无忧。方才失态,只是被女公子满身的鲜血吓到了。”
徐少桥松开手,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幸好无事,早知宁朝来会受这样重的伤,他宁可不理会柳兰生死,也要留在宁朝来身边。
徐少桥如此神情,医工不敢马虎,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力求将伤口包扎得最好。
徐少桥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医工与宁朝来,就怕宁朝来有什么不测。
半个时辰后,医工满头大汗的起身,冲徐少桥道,
“公子,我已为女公子上了药,近来要好生休养,不可受凉受寒。若是公子不嫌弃,可让我馆中的女眷为女公子换一套干净衣衫。”
宁朝来衣衫上满是血迹,着实不妥。
徐少桥点头,在医工的搀扶下去到外堂。
待坐定后,医工倒了一杯茶,递到徐少桥手里,说,
“公子想必是吓坏了,先喝口茶压压惊。”
他是被吓得不轻,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哆嗦,此时的他,想必与大病初愈的人无异。
徐少桥轻呷了一口,热茶由喉而入,舒缓整个身子,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些。
医工问,“听公子不停的呼唤‘朝来’二字,又听说长安才女宁家女公子来了江南,不知,可是一人?”
“不是。”徐少桥斩钉截铁道,“此朝来乃是昭告的昭,碰巧与长安才女同音而已。”
医工点头,“也是,长安才女声名在外,得无尽称赞,怎会有这祸事?”
怎会有这祸事?他也想知道。
一连两次遭追杀,江南绝非久留之地。
徐少桥放下茶杯,进去内堂,医工同行。
地上扔着几块染满鲜血的布帛,触目惊心。
徐少桥冲上前,一把扯开正在为宁朝来换衣裳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甩到地上,嘴里囔囔着,
“你这人真是没有规矩。”
“花蓉,不许胡说。”医工呵斥。
徐少桥没有心思理会医工与小女孩如何。
衣裳已经穿好,只是没有系好腰带而已。
他将腰带系好,又将宁朝来散乱的头发理好,默默看了许久。
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宁朝来,呼吸浅浅不可察觉的宁朝来,从未见过的宁朝来。
徐少桥直到此刻都还觉着这是一场噩梦,他祈求快点醒来。
第五十一章 溯游从之()
“馆中一切方便,公子不如让女公子在此疗伤?”
医工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徐少桥察觉失神已久,忙掏了三锭金子放在床头,他则是抱着宁朝来出了医馆。
花蓉不过七八岁年纪,见着金子,忙跑过去拿起,放在嘴里咬了咬,继而惊呼道,
“木神医你瞧病治伤的人出手都大方,不过包扎一下伤口,换了件平常女子衣衫,居然给了三金。”
木神医望着医馆大门处,捋捋黑白各占一半的胡须,摇头。
人才是心尖尖上的,死不得,伤不得,区区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
马车被徐少桥驾走,柳兰与柳芽儿只能徒步回府。
雪下得大,风也不要命似的胡吹。
柳兰走走停停,终是转过身子,攥住柳芽儿的衣襟。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柳芽儿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公子,绝对没有。徐公子说是早就约好要与朝来小姐四下逛逛,便乘了马车去奴才上山如寻你。”
“简直可恨!”徐少桥气得跳脚,宁朝来真够偏心的,给他一记手刀子,居然只是不让他打扰他们两人他在雪地上躺那么久,身子都快被冻僵了。
“可不就是可恨。”
柳芽儿底气不足的附和。
他也不想骗柳兰,可是宁朝来伤成那样,要是被柳兰知道了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徐少桥交代了不让说,想必兹事体大,他也不敢说。
幸亏大雪很快覆盖了地上的血迹,没让柳兰生疑。
夜半的风声更为呼啸,卷起一朵红得妖冶的桃花,惊醒了昏迷的宁朝来。
是间陌生的屋子,烛火明亮,暖炉生烟。谈不上宽敞,但还算干净整洁。
宁朝来费力的坐起,正巧房门被推开,一熟悉的身影缓缓靠近,带着浓浓的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