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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热闹,不是热闹,看多了,是掉脑袋的祸事。
没有人想死。
太叔奂一脚踢开拿着长剑挡在他面前的侍卫,上前捉住鞭尸人握住鞭子的那只手,稍微用力。
只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的手腕软软的耷拉下来,人被踢倒在门背后。
其余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太叔奂脱下衣裳盖在杜鹃身上,将杜鹃尚有余温的身子打横抱抱起,轻轻放到乌氏小楼怀里。
乌氏小楼恭恭敬敬抱着杜鹃,恶狠狠看了一眼上阳才离去。
太叔奂捡起地上的鞭子,轻轻一甩,鞭子发出呼啦一声脆响。
退了几步的侍卫再退开几步。
宁朝来再是嗜血的魔头,不过是个女子,他们不怕,但太叔奂不一样,他若真的发怒,要他们的命,不过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们不敢触碰太叔奂的底线。
“太叔奂!”上阳红了眼眶,他真敢对她动手吗?
太叔奂拿起鞭子,就没想过这样放下,他扬手,只见上阳的秀发无风拂动。
狠狠的一鞭子落在上阳背上,将上好的绢衣打出长长一道鞭痕,鲜血顿涌。
上阳被抵挡不住的力气一推,摔倒在地。
背上是火辣辣的疼痛,眼里是氤氲的雾气。
太叔奂居高临下道,“我早说过,你是如何对她的,我就会如何对你,你不知悔改,我便给你一点教训。”
上阳痛得冷汗直冒,咬牙道,“太叔奂,鞭打当朝公主,你不想要命了是吗?”
太叔奂抬手又给了上阳一鞭子,正好与之前的一鞭子重合,隐约能看见森森白骨。
“上阳公主,愤怒的不只我一个人,只要你愿意说,尽管去面见陛下,看陛下会不会护一个残忍霸道的公主,你若不信,可以一试。”
“你!”上阳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太叔奂补充道,“你若不识好歹,大不了让乌氏小楼请一道圣旨,将你嫁去匈奴,乌氏小楼爱屋及乌,你让宁朝来痛不欲生,他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上阳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双手死死扣住地面,指甲因太过用力而折断。
“上阳公主你听清楚,也好好记住我的话,不要妄想将宁朝来逼上绝路,她的绝路也会成为你的死路。”
太叔奂将鞭子挽成一团,恨恨往府门扔去,府门咚的震动一下,留下一个偌大的凹陷。
上阳看着太叔奂离去的背影,银牙咬破红唇,鲜血染红银牙,满嘴的血腥味。
她会终生记得太叔奂给她的这一鞭子,她会讨回来的,迟早会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雨雪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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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是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漩涡里有漫天飞舞的桃花,有煮沸的香茗,有幽静的石径。
一女子提着茶壶踏入重重迷雾笼罩着的小径,行到之处,尽是蜿蜒的血迹。
“小姐,小姐?”有人小声唤她,对她说,“小姐,茶煮好了,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听到声音的瞬间,那女子回过头,只有一张被鲜血覆盖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
宁朝来猛然惊醒,坐直身子后失声痛哭。
杜鹃,那是杜鹃。
“朝来。”宁相生坐在床边,忙将人搂宁朝来怀里,柔声道,“没事了,朝来。”
宁朝来往宁相生的怀里蹭了蹭,哭得更为悲哀。
“别哭了,”宁相生轻轻拍打宁朝来的背,“阿翁带你去看杜鹃。”
杜鹃的尸体放在后院的竹林里,或是怕宁朝来触目伤怀,呈放尸体的棺椁已被钉得严严实实,棺椁前摆了香案烛台。
太叔奂与乌氏小楼站在一侧,徐少桥与柳兰站在另一侧,几人背后站着相府的婢女小厮,百十人,皆是凝重的看着宁朝来。
“虽是简陋,但好歹能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宁相生道。
若不是乌氏小楼、太叔奂、徐少桥三人求情,皇帝连这个简单的仪式都不会允许。
宁朝来走到棺椁边,道,“将棺椁打开,我要带着杜鹃的尸体告御状,就算那人是公主,是陛下,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告!只要不让我身边的人含冤而死,我豁出一条命又如何!”
皇帝和上阳不是怕吗,不是要杀人灭口吗?那她就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天下人天下人都戳他们的脊梁骨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们聋了吗?我让你们把棺椁打开!”
任宁朝来怒气冲天,还是没有人上前。
宁朝来一脚踢翻香案,看香案上摆放的烛火与果子滚落一地。
她怒骂,“人死得冤枉,入了土就能得到安宁吗?荒谬!我要将他们的丑事说出来,我要将真相说出来,看他们草芥人命的下场,这才是能让杜鹃闭眼的做法!”
“宁朝来!”宁相生涨红了脸,瞪着宁朝来,生怕宁朝来口不择言,再惹来杀身之祸。
宁朝来不管,用手指一一指过太叔奂,乌氏小楼,徐少桥,恼怒道,
“你们一个个的不是都好奇陛下为何要杀我吗?那我就告诉你们,高高在上的陛下……”
后半句话因宁相生打下的巴掌而终止。
这一巴掌也结束了宁朝来的疯狂,她看着宁相生,平静的问,
“阿翁,我错了吗?”
宁朝来儿时也时常这样问,那时宁相生总有千万种理由,说明宁朝来的错处。
可这一次,宁相生只是握紧拳头,回答一句,“是,错了。”
两行清泪成河,宁朝来笑着点头,“是,是错了。”
错在天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错在害死杜鹃的人是皇室的人。
宁朝来屈膝跪在棺椁前,将香案推起,将散落在地上的香烛与果子一个个的捡起。
她道,“你们都走。”
面面相觑后,宁相生摆手,“都走吧她一个人静静。”
她又道,“太叔奂,你等等。”
“朝来!”宁相生既心疼又无助的叫了一声。
他知道宁朝来让太叔奂留下来不是想诉说悲伤,而是要兴师问罪,她一定是将杜鹃的死怪罪在太叔奂身上了。
太叔奂对宁相生道,“丞相带着他们出去吧。”
宁相生长长叹了一口气,领着其他人出了林子。
宁朝来将最后一个果子捡起,才从地上站起,走到太叔奂面前,因不及太叔奂高,她只能仰着头问,
“是你教她的吗?”
是太叔奂亲自教杜鹃怎样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再去死的吗?
“是。”太叔奂供认不讳。
“凭什么!”宁朝来咆哮着给了太叔奂一耳光。
杜鹃是她的,是宁朝来的,太叔奂凭什么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让杜鹃死了。为什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为什么不问问她舍不舍得?
太叔奂不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宁朝来挨打的脸颊。
宁朝来打他的这一巴掌重,却不疼,宁相生打宁朝来的一巴掌不重,却是痛到了心里,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宁朝来愤怒的打开太叔奂的手,指着前方的院子,道,
“你出去,从今以后,相府与将军府再无瓜葛,丞相府鄙陋,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再也不要来了!今时今日,今生今世,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就差说出恩断义绝四个字了。
太叔奂点头,只要能减轻宁朝来的痛苦,他挨打挨骂都心甘情愿,无论宁朝来要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宁朝来扑到棺椁上,头贴着棺椁,又哭又笑的说道,
“杜鹃,他害死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害我第二次。你放心,连我都活过来了,我会找到让你活过来的办法,总有一天,我们重聚。”
太叔奂听不懂宁朝来的话,权当是宁朝来伤心过度所致,没有放在心上。
让她单独与杜鹃相处一会儿,待情绪释放得差不多,应该就好了。
太叔奂这样想着,悄悄退出竹林。
婢女小厮们退下了,其余几人都站在院子里等着太叔奂。
一见太叔奂出来,宁相生立马弓下身子赔礼道,
“杜鹃与朝来感情甚好,杜鹃出事,朝来悲哀难诉,一时失态,老夫代她给大人赔不是了。”
“宁相言重了。”太叔奂托起宁相生的手,他怎会计较宁朝来的不是。
“杜鹃的后事还是尽快办了。”乌氏小楼抿唇道。
皇帝朝令夕改,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变卦,不如早早将杜鹃下葬,避免再生变故。
宁相生点头,又对乌氏小楼一拜,“王子恩德,老夫铭记于心。”
若无乌氏小楼一起,皇帝未必肯让太叔奂将杜鹃的尸体带回相府,这件事上,乌氏小楼确实功不可没,担得起宁相生的一拜。
乌氏小楼回了一礼,“相府事多,小楼不便久留,改日再来拜访。”
宁相生亲自将人送到府门口。
待乌氏小楼走了,宁相生对徐少桥与柳兰道,
“你们二人先照看着朝来,只要她不出府门,其他的都由着她。还有……你们在一边陪着她就是,切莫言语宽慰,反而刺激到她。”
宁朝来如今太过敏感,一句话说不对都能让她崩溃。
在上阳公主府门口当众斩杀上阳亲卫一事还没有彻底解决,千万不能再出乱子了。
“嗯。”徐少桥与柳兰同时应声。
“议郎大人请随我走。”
宁相生对太叔奂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行道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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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了书房。
宁相生负手站在书桌前,挤出一丝苦笑,“当初你与少桥来借画轴,两个小小孩童,偏偏摆出一副大人模样,那时我还想,多好的两个男儿。”
太叔奂安静的听着,听宁相生将宁朝来没有说完的秘密说出来。
宁相生却还是接着话题说道,“你与少桥不同,他行事虽也拿捏得住分寸,但性子直率,有一说一,只图痛快。你却太过沉稳,凡事三思而后行,谨言慎行,想要完美。”
太叔奂还是安静的等着,等着宁相生说出那个秘密。
“你或许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聪明。”宁相生扬唇,终于奔入主题,道,“你听我说出来,不过是证实自己的猜测而已,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朝来没说完的话。”
宁相生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告诉了太叔奂,一个皇帝,一个公主,他们之间会有的秘密。
太叔奂拱手道,“朝来过后,就是丞相了。”
对宁朝来下手之后,就该轮到宁相生了,对宁朝来用的是后宫中惯用的手段,对宁相生多半会用朝堂上不见血的方法。
宁朝来可以逃过一劫,因为她只是女眷,成不了搅弄风云的人。
宁相生便不会有此运气了,他是朝中重臣,举足轻重,威胁太大,加之素来站在太子一侧,皇帝早有防备。
“我知道你有办法,能让朝来平安无恙。”宁相生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想垂死挣扎。
他放心不下的,只有宁朝来。
这个时候,徐少桥与柳兰一门心思扑在宁朝来身上,只担心宁朝来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来,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弄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在淡定看着事态的,只有太叔奂与乌氏小楼。
乌氏小楼是匈奴人,不可多往来,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太叔奂了。
既然宁相生提起了,太叔奂也不好再绕弯子,直接道,
“曾有和尚给过我一个锦囊我百花宴在第二日打开,按照锦囊里所写的做,可我迟迟不愿照做。”
宁相生道,“说吧。”
能让太叔奂记在心里的,想来那锦囊中所写的必然与宁朝来有关。
太叔奂看着宁相生略显老态的脸,轻声道,
“锦囊里写的,是让丞相将女儿赶出家门,断了亲情。”
果然,杜鹃的死只是残忍的开端。
宁相生缓缓闭上眼睛,他不震惊,只是伤情,事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杜鹃死了,宁朝来饱受打击,若在这个时候将她赶出家门,岂不雪上加霜?
“我知道宁相不舍。”太叔奂抱拳,“当日我看了字条,也不愿意,所以一拖再拖,拖到丹阳被杀,宁朝来进了天牢。”
这次要是再不狠下心肠,谁知道之后等着宁朝来的又是什么。
“我要什么时候将她撵走才算不晚?”
“杜鹃到底是背着杀害公主得罪名自尽的,尸体不宜放太久,明日是个下葬的好日子。”
便是明日,等杜鹃下葬后,将宁朝来赶出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