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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征点着头:‘皇上英明。’
皇上瞪他一眼,这样敷衍的话他也说的出口!不过李征此人一向老实,即是出自他口,说的就是实话。
“朕可不认为她是什么善男信女,明知道卫国公夫人会咬着她不放还要为人挡灾,除非有她不得不挡的理由!你说,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我师父。”李征说出自己的答案。
皇上摇头:“太傅不可能跟此事有关,除了他还有谁?”
“安乐公主,不,贵妃娘娘?”李征猜测着。
皇上轻点了下头:“这就是朕最疑惑的地方。朕想来想去,也只有贵妃有可能做成此事,可萧安澜和贵妃关系不睦,她又为何要包庇她?”
李征心里突然就痛了一下,似乎有些了解了:“她不是为了贵妃,是为了大梁。”
皇上看向他,等着他细说。
天黑了,又一天过去了。
新晋贵妃萧安乐看了眼渐渐闪耀的星辰,心里想着,这一晚又会是独守空房吧。
因为大婚之日出了陈崇的命案,近十天过去了,皇上不曾留宿在她丹泉宫。她心里始终惴惴,倒几乎忽略了此事。如今更是巴不得皇上不要过来,免得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只要再过一两天,太子哥哥一到,必会把安澜带走的,此事算是不了了之,再无人得知她从中做的手脚,那才能安心。不然,安澜那里,终归不能完全放心。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皇上驾到。
丹泉宫的宫女太监都兴奋起来,一个个争着抢着给安乐报告这个好消息,贴身宫女更是忙着吩咐准备酒菜,务必要让皇上满意。
夫妻首次单独坐在一起,安乐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拿眼角偷偷看过去,再看一次。红烛萦绕,幽香暗袭,在这样被宫女们布置的有些暧昧的氛围里又是两人独处,不禁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安乐拿起酒壶给皇上满上一杯。纤纤玉指,嫩如春葱,末端指甲上涂着艳红的花汁,更衬的肌肤娇嫩无比。连皇上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安乐轻柔一笑,用撒娇的语气端起酒杯:“皇上?”
皇上笑着喝了她端来的酒,喝完却长叹一声。
安乐不禁眉头轻蹙,问道:“皇上何事忧心?”
皇上看着安乐,手却覆上安乐的手,让安乐心中一阵激荡。“还不是为了你姐姐,安澜公主。”
安乐心里一惊,面露戚色,说道:“姐姐是无辜的,皇上,您一定要还姐姐清白啊!”
皇上皱眉道:“朕也愿意相信人不是她杀的,那可是朕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若认了罪,岂不是在说朕的兄弟是淫邪之人?”
安乐心中一动。只听皇上继续说道:“朕只希望大梁太子快来将安澜公主带走,不然光是卫国公夫人,朕也要头疼死了!”
卫国公夫人?安乐早有耳闻。
“她今日竟然诳去一营骑兵,和大梁的军队打了起来,偏碍于陈崇,朕不忍责罚她,实在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皇上摇着头,一脸的苦不堪言。
安乐开解道:“国公夫人丧子之痛在身,行事偏颇一些,皇上不要和他计较。”
皇上点点头,笑道:“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只盼着你皇兄快些将安澜带走,到时朕再想办法将事情抹平。”
安乐疑惑:‘抹平?’
皇上:“一点线索也没有,怎么查,只能找一个替死鬼出来结案,糊弄一下卫国公夫人,但前提是,安澜的嘴一定要把住,这才是朕一直将她关在大理寺的缘故。”
安乐更是不解,拧着眉头,看着皇上。
皇上似乎很乐意和人商讨这些:“安澜一直不认罪,这很好,保全了他们两个的名声。万一她承认是她杀了人,为了自保,一定会说是陈崇企图侵犯她,这样的话,陈崇死了也是白死,还留不下一个好名声。”
“姐姐不会这样说的!”安乐肯定道。
“朕也希望她能坚持住,就怕太子一来,为了洗清嫌疑,教导她这么说,因为那样一来,就是我大周理亏了。”皇上看着安乐,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安乐心思电转,没错,这确实是个办法,只不知,萧安澜肯不肯这么说了。
“你在想什么?”皇上问道。
安乐看着皇上:“皇上和臣妾说这些,是想要臣妾去劝劝姐姐,切不可在太子面前说错话吗?”
皇上笑了,摩挲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聪明。”
“可是,皇上可能不知,臣妾和姐姐并不和睦。虽然臣妾很愿意为皇上出力,但恐怕会适得其反。”安乐愁眉苦脸道。
皇上已经很高兴了,说道:“事在人为,你愿意帮朕跑这一趟,无论结果如何,朕都记你这份情。”说着话,上身越来越靠近安乐,近的安乐能闻到他呼吸出的酒味。这么近的距离,安乐忍不住红了脸,身体向后倾斜。却不料皇上一手搂上她的削肩,将她搂进自己的怀抱:“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委屈你了。”
总算还记得自己委屈了。安乐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成亲近十日,他们还不曾圆房。安乐窝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陌生的男子气息,心跳也不规律起来。
头顶处传来他黯哑的声音:“帮帮朕,好吗?”
几乎不经过思索,一个“好”字已脱口而出。
皇上低头在她额角留下一个湿热的吻:“谢谢你。朕知道这或许很难办到,但只有你能帮朕了。”
安乐羞怯的说道:“臣妾是皇上的人,为皇上做事是应该的。”
皇上将她搂的更紧,好一会儿才松开。满含歉意道:“他是朕的好兄弟,朕不能找到凶手为他报仇,只能斋戒一月送送他,所以,朕还是回去了。过几日,朕再来看你。”
安乐睁大了眼睛,委屈的看向皇上,泫然欲泣:“臣妾不要求皇上做什么,陪陪臣妾好不好?”
皇上艰难的转过头去:‘不行,朕怕忍不住,对不起。’说着大步出去了。
他一走,仿佛带走了房中大半的温度,让安乐瞬间感到了寒冷。他的温度,他的胸膛,不曾得到过,就不会希冀。安乐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坚定的想着,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又是一个黑夜,安澜望着一尺见方的窗口外的夜空,总有几个星星是亮的,多好。
虽然折腾了一天,周帝少有的坚持全用在了这里,所以,她还是在大理寺她的牢房里。但至少,梁使们获准可以随时来探望。安澜睡不着了,将棉被裹在身上,呆呆的冥想。
一丝细微的声响将她拉回到现实。声响由远及近,是脚步声,声音很轻,来人似是要掩饰,也可能是犹豫不决。走到牢房近处,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安澜凝神听着,只有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很近,但是她看不见。
她已经猜到是谁了,原本想说点什么,突然就没了说话的兴趣。压低了呼吸声,努力搜索这对方的声响。
来了就来了呗,躲着干什么?
有话就说呗,憋着干什么?
安澜等着,眼睛盯着石砖墙的边缘,没有露出一片衣角,也没有火把投射过来的影子。可是她知道,那里有人。
安澜猜的不错,有人站在那里。那个人就是她心里想到的人,只是人在这里,心也在这里,偏偏不该在这里。(。)
第八十六章 狱中真言()
两个人都压制着呼吸,把声音放的更低,以便将对方的声音听的更清楚。
夜色更深了。像是暗中蛰伏等待时机擒获猎物的猛兽,似乎谁先出声,就输了一般。
寂静中“啪”的一声轻响,不知是谁碰到了什么踩到了什么。
“谁?”安澜不得不出声相问。
李征从阴暗处走出来,隔着牢房的铁栏杆站在她面前:“我,皇上让我来保护你。”
“是吗?”安澜笑着,心照不宣,“谢皇上隆恩。”
既然已经走出来了,就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今天,你没事吧?”
“当然,我是什么样的人,能栽在她手里?”安澜自负的轻笑。
李征喉头翕动,咽下一口苦涩。卫国公夫人既然敢来,必然有十成把握能压制住她,又怎会像她说的那般轻巧。“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
“不用,这些小事,我应付的了。”
不过身陷囹圄罢了,小事一桩。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李征手握住栏杆,看着星光勾勒出的她的轮廓。
“师父在想办法,你放心,没事的。”
“当然没事,本来就不关我事。”
“是,我相信你。”
这话,他已经说过。
“谢谢你。”安澜由衷说道。
李征摇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说的不能说,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久之前,正事说完之后,皇上用格外慎重的语气对他说:“朕希望你对她只是袍泽之情,甚至兄妹之情,都可以。其他的,就不要再多想了,你不想二十年前的旧事重演吧。朕的兄弟只剩下你了,朕不想你也像太傅一样变成废棋。如果那样的话,朕会在卫国公夫人之前动手……”
他记得他保证过,对她绝没有男女之情。
又是一阵沉默。李征握着栏杆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大梁太子快到了,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我知道。”
“阿莫娅你还记得吗?哈洛达的阿莫娅?”
安澜迟疑了片刻,印象很模糊。
李征提醒着:“她很感激你让给他们那只海东青,找到一只漂亮的幼鸟,托我送还给你。”
安澜笑着:“真是个实在姑娘。”倒忘了问,为什么给她的东西却托付于他。
“它的羽毛是天蓝色的,我给它起名叫蔚蓝。”
“哼!”安澜不满,“你什么意思!是说我跟禽兽一样吗!”
“哈哈,”李征笑了,当时,是有这种戏谑的想法。“我把它寄养在师父那里,你见过了吗?”
“没有,这老头想昧下吗?”安澜十分不满。
李征摇着头:“不是吧,师父应该是想调教好再给你。”
“海东青,”安澜嘴里念着,“养大就放了吧,我不需要了。”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李征却努力继续说着:“它很漂亮,也很机灵,师父请了专门的人照顾。它将来在战场上,必能大展雄风。”
“是啊,可是我不想上战场了。”
不上战场,没有了用武之地,变只能沦为供赏玩的家禽。
“可是,我也不想给你。既然是给我的,当然由我决定。”
“好,等它长大,我把它放回草原。”李征回答着,语调却不知不觉哽咽了。
又是沉默了许久。
“你回去吧,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好,我走。”李征仿佛突然意识到不妥,转身,缓缓向外走去。走了还没两步,又停下。
“在东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对我说清楚?”这个疑问困扰了他好久。
这个啊,安澜想了想,笑了:“我忘了,”这样的回答未免太敷衍,又补充道,“我这个人,一向懒得解释,别人喜不喜欢我,误会不误会,我不怎么在意。反正,我在乎的人明白我就好。”
原来如此。
那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不配你的解释,你现在解释什么?
“萧安澜?”
“嗯?”
“……”
……
“我曾经,有一点喜欢你……”
“……”
“可是以后不会了。”
“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甚至算不上回答,意思就是我知道了,仅此而已。漠不关心,似乎,你喜不喜欢,不关我事。
安安静静的,再没有别的反应,一丝动静也无。
李征不知是还失落还是庆幸。没有投入情感,就不会受伤。
“我走了,你保重。”
脚步声渐远,远的彻底融入无边沉寂的暗夜。安澜泥塑一般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对自己说着:“我原来不是输给了方菲,是败在自尊上。”
“嬷嬷一直说着,女孩子不能太强硬,不然容易嫁不出去。”
“原来是真的。”
“哎呀!我个笨蛋!”
安澜气恼起来,更加睡不着了。
次日一早,安乐对镜梳妆,特意吩咐了不要装扮的太过华丽,对镜细描眉,镜中的美人清丽又不失端庄,很好。
“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退朝后,招几位大人去了御书房。”宫女回话。
安乐由着宫女为她系上披风的带子:“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