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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距事发已经有些年岁,连一向擅长查案的屠灵司都无能为力,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去破开这时光的重重屏障,追寻到那些被深埋暗藏,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而岑风此来虽然透露了一些相关的线索,也就此事权衡了利弊,但说到底,终究还是不能让高珩从这场危机中全身而退。
一来他身为屠灵司的长官,当然要以屠灵司的利益和名望为重,不可失去周帝多年来的信任。
二来他即便想要帮衬高珩,内里还是一心效忠于周帝,纵然知道此事与高珩并无关系,而是太子在背后操纵谋划,却也不会光明正大地有任何袒护包庇燕王府之举。
唯今之计,既然不能依仗他人,除了自救以外也没有其他出路可言了。
只是高珩心思素来沉稳,即便内心已经急如星火,却也不会表现在脸上让程金枝担忧,这反倒让程金枝更加不安,总有一种拨云见雾,砥砺前行的茫然无措之感。
“岑长司,这件官银劫案是发生在多少年前来着?”
不过她也知道此刻空想无用,徒增烦恼,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姑且将每个法子都试一试。
于是便收住纷扰的思绪掐指算了算,很是认真凝目看向了岑风。
“哦,算上今年,应当已经四年了。”
“四年…四年其实也不算长…”程金枝若有所思地念叨着,“那四年前,太子可有做过什么大事?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与他有关的事情,比较惹人注意的?”
“为何这么问?”
高珩似乎领会到了程金枝的想法,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眸中闪现着一丝别样的光亮。
“我是在想,既然太子是四年前的劫的官银,那多半是因为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非要冒这个险不可,否则他怎么不早不晚,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劫官银啊?”
高珩闻言眉间一跳,和岑风相互对视了一眼,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嘴角。
可表面上却还是故意装出听不懂的样子,出言反驳道:“那可不一定,要知道像当年毕州那样的水患大灾也并非年年都有,皇兄和母后为人处事又素来喜铺张,一事一物都要极尽奢华。或许他正是觉得此番机会难得,想拿这些银子去添置一些家用,也不是不可能。”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他难道要把自己镶成金的不成?”
程金枝听出了高珩言辞间的调侃之意,很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过碍于岑风在场,只能以手掩面凑近他压低了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平和之色。
“咳咳,就连我都知道这些可是赃银,万万见不得光的,若是万一流到市面上被人发现,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否则岑长司这么厉害,怎么会查到现在还查不到一点线索?”
“他当初既然敢劫,自然也想到了要将这些官银如何处理,作为何用。”高珩收起调侃之色,神情肃然道,“你别忘了,魏延是户部尚书,掌控全国财政大权,光这样一个有利的条件,就足以为这批赃款打开了方便之门,想要将这笔不义之财利用得悄无声息,也并非难事。”
见程金枝对高珩此番所言有所不解,岑风便很有风度地出言解释道:“殿下的意思是,户部所出的皆为国库之财,是为官银,如果太子利用户部这个门槛将劫来的官银偷龙转凤或是暗动手脚,再随便扣上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名义,想来也就不足为惧了。”
高珩闻言也点头赞同道:“不错,这个可能很大。要知道发生此案之后,前任户部尚书便被革职问罪,很快,时任户部侍郎的魏延便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尚书一职,这其中的深意,还不够显而易见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那太子此番丢了这么大一座大金库,肯定痛心疾首吧?”
程金枝幸灾乐祸地抿了抿嘴,很快就收敛神色,直起身子瞪着面前的二人。
“不过说到底,这银子再怎么包装粉饰,可他最终利用这笔赃银所行的目的不会变。你们还没回答我,四年前,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和太子有关的大事?”
“经王妃这么一说,确实有一件。”岑风思索片刻,抬眼看向了眼神松动的高珩,“殿下一定也想到了。”
“你是说,皇兄以一己之力前往驻守在渡风关的南楚军营谈和,结果短短半日便让南楚停战止戈,撤兵还朝的事吗?”
“没错,下官记得当时陛下本来还在为官银被劫一事震怒不已,在听闻此事之后便龙颜大悦,还重重地嘉奖了太子,当时在朝上的每一位大臣,应该都对此印象深刻。”
“真是看不出来,太子殿下原来这么厉害,连千军万马都能轻易劝服,看来平日里倒是我眼拙了。”
程金枝怪腔怪调地暗讽了一句,心里对此却是将信将疑,总觉得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却又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为了舒缓精神,便随口开了个玩笑。
“你们说,这官银劫案在前,说服南楚退兵在后,难不成,太子殿下是还把这些官银都换成金子,送给南楚当和解费了?”
程金枝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然而待她话音刚落,却见高珩和岑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二人均是容色严峻地皱着眉头,幽幽地注视着她。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旧事重提()
原本只是程金枝一句轻描淡写的无心之言,却在高珩和岑风的心间猛然掀起了一阵风浪。
“你们。。。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见面前这二人突然收紧眉宇,一脸郑重其事地盯着自己,程金枝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嘴,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起来,殿下真的相信,一向狂妄自大,野心勃勃的南楚,真的会轻易被太子几句话说动,这样不取分毫就心甘情愿地退兵还朝吗?”
岑风见高珩眉睫微动,已然对程金枝此言生出了一番狐疑,便直接替他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虽然他们当年并没有这个实力能够倾覆我大周,但两国之间也不是蝼蚁与猛虎之别,如果真的开战,当时适逢多地水灾,内忧外患之下,我们未必有取胜的把握。所以下官想,若非得不到一点好处,纵然太子殿下有三寸不烂之舌,可这南楚的千军万马又岂会愿意这样空手而归,灰溜溜地回去?”
高珩闻言不由眸色一深:“所以岑长司的意思是,皇兄表面上看来是以一己之力成功劝和,让两国免于战乱,造福了大周百姓,其实暗中还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岑风的嘴边划过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难道燕王殿下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
听着二人拐弯抹角,十分隐晦的对话,只让一向个性直爽的程金枝觉得憋闷不已,一时有些按耐不住,便直接脱口而出道:“殿下,这个’不为人知的手段’,难不成是指太子把这批不翼而飞,无迹可寻的赈灾官银用在了与南楚的和谈上?”
“燕王妃总是能一语惊醒梦中人,岑某实在佩服。”
岑风说着半恭敬半开玩笑般地朝程金枝抱拳致礼,看得程金枝心中很是受用,刚想得意一番,就见高珩带着宠溺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口吻嗔怪道:“她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
“我可不是歪打正着,这是一种直觉,女人的直觉,你们这些男人是不会懂的。”
程金枝扬起下巴,拿起一颗的桂花松子糖扔进嘴里嚼了两下,随即很是认真地看向了二人。
“不过。。。你们不是说真的吧?如果这批官银真的被太子拿去送给了南楚,南楚可远在千里之遥,这么一来,我们岂非更加束手无策?”
“看来这一次是上天想要相助于殿下。”岑风闻言突然眸子一亮,“下官记得两日之后,南楚公主前来和亲的仪仗队可就要入京了,受陛下之命负责接待迎宾之人,不正是殿下吗?”
“南楚公主?哦对对对…这已经年前的事儿了,岑长司你要是不说,我都给忘记了。”
经岑风一提醒,程金枝高兴地一拊掌,仿佛从眼前的浓浓迷雾中看到了一丝明亮的曙光。
“说起来,这份差事本来应该是皇兄的。”高珩敛眉正色道,”若不是父皇因为当初皇兄私调城防营一事怪罪于他,也不会让本王接替此事。”
“这才叫歪打正着呢。”程金枝笑吟吟道,“现在咱们已经江郎才尽,寻无可寻,也只能从这个可能上下手了。既然你们二位都觉得太子当年劝和南楚一事有所疑,那就死马当活马医一回呗,说不定,还能查到一些太子深藏已久的秘密呢。”
程金枝故作神秘地说着,夸张而深邃地眯起了眼睛,而脑海中想的,自然是太子的身世之谜。
“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南楚表面上虽然愿意服从大周,暗地里却一直都在蠢蠢欲动,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高珩神情肃然地拿过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公主既然身为南楚王室,当年皇兄若是真的在和谈之中动了什么手脚,她应该也知道一二。只是她是南楚人,事事必然以南楚的利益为主,又岂会轻易向我们透露这些机密要闻?”
听高珩这么一说,程金枝目露凶光,假装显出一副阴冷之色,恶狠狠道:“那就把她绑起来威逼利诱,大刑伺候,拿榔头撬开她的嘴,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刑具硬。”
“你是认真的吗?”高珩无语地斜了程金枝一眼,“你这么做就等于是在向南楚宣战,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你就像当初攻打西晋一样,出兵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看他们还有什么敢隐瞒的。”
“做妻子的竟然这么希望夫君上战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珩的眼尾扫过程金枝,见她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假装嫌弃地摇了摇头,随即回过神来故作无奈道:“岑长司你看到了吗?她其实还是笨的时候比较多一些。”
只是高珩话虽如此,心里当然知道,程金字只是一时兴起,在开玩笑罢了。
而岑风看着眼前这互相“挤兑”的二人,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分明觉得这二人是在打情骂俏。
南楚位于大周西面的边陲之境,虽然不及大周地大物博,国力昌盛,却也一方不容小觑,时时会构成威胁的民族势力。
而南楚人素来以骁勇善战而著称,每年都会带兵肆扰边境,向大周示威,自北面的西晋当年败在高珩手中,与周国和平共处,俯首称臣之后,南楚便成了如今大周边境最大的隐患之一。
去年秋时,周帝派程衍作为使臣前去谈和,这才勉强达成共识,让他们同意以公主下嫁和亲,以安定一方局势。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和平只能安然一时,并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随着周帝年纪渐长,疑心渐重,在治国之道上许多事情都已经力不从心,也使得大周境内不似从前这般安定祥和。
一旦开战,即便大周能够在战争中取得胜利,却也一定会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轻则民心不稳,重则国本受挫,实在得不偿失。
这也是为何,周帝即便宁愿忍一时之气派人多番和谈,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也不愿意轻易发动战争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八章 黄雀在后()
彼时已是万籁俱寂的后半夜,云淡风轻,月色澄明。
朱雀街的繁华喧嚣已经落下帷幕,曲终人散周而复始,恢复了难得的安然沉静。
漱玉阁的一间厢房内,白苏将房中的贵重之物尽数理清,换上了一身比较简素的衣裳,把包裹围在身上,趁着四下无人推开房门,想要借着夜色悄然离去。
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这番举动其实并不算出逃,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可毕竟此次机会难得,这偌大的漱玉阁中,不想放她离去的人也大有人在,白苏此刻宁愿小心谨慎,也不惹出任何的意外。
况且按理来说,漱玉阁中的乐师毕竟不是妓女之流,是不能赎身,也不可轻易甩包袱走人的。
只是由于徐如烟这些日子不在阁中,代替徐如烟掌管漱玉阁的李谅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暗中同意让她洗净铅华,踏出风尘,和她失散多年的母亲与妹妹一家团聚。
而表面上,只要对外声称白苏因为程煊一事大受打击,无颜再留在漱玉阁内继续演奏会客,所以趁夜顶风出逃,一切便可顺理成章。
相比平时,今日歇业之后的漱玉阁似乎格外地安静,连平日里负责打扫的小厮也不见踪影,只余楼顶上那一盏盏胭脂色的薄纱灯笼还在幽幽地闪着绯色的光芒,惹人心悸。
白苏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抬脚沿着楼梯快步地拾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