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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毓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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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头之下,程素锦紧咬着下唇很想接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纵使她的身形和程金枝相似,侥幸得以瞒天过海,可是这声音,是无论如何也模仿不像的。

    “金枝,你知道我为何如此心急地娶你过门吗?”顾寒清在程素锦身边坐了下来,“因为我不想让你再留在程府受苦,我想带你逃出那个牢笼,让你过新的生活。”

    这番肺腑之言虽然感人,却如同一根倒刺扎进了程素锦的内心,她将指甲扣进肉里,不禁气得瑟瑟发抖。

    “这个程金枝,她凭什么?”

    而身旁的顾寒清见程素锦仍不答话,以为是姑娘家害羞,便拿过她的手放在入掌心中以示安抚。也就在这时,之前那股不可言明的怪异之感又再次浮上心头。

    脑中的灵光疾闪而过,他看着这只光滑细嫩的芊芊玉手,眉头一蹙,脸色霎时阴沉了不少。

    多年来,程金枝在程府干的都是些粗活累活,她的手即便没有伤痕累累,也绝不可能像面前这双手那样细致光洁。

    他怔怔地望着身旁这个身披嫁衣的女人,默然良久,这才开口道:“你不是金枝,你是谁?”

    顾寒清的声音冰寒彻骨,他猛地松开程素锦的手,伸手掀开了红盖头。随着红布悄然落地,

    在视线接触到程素锦的那一刹难,他几乎是颤抖着站起了身。

    “是你?为什么是你?!”

    程素锦惊恐地低着头默然不语,心中虽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劫,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向温文尔雅的顾寒清惊悉真相后,竟会如此一反常态。

    “金枝呢,你们对金枝做了什么?她人现在在哪儿?”

    顾寒清冲上来紧紧地扣住了程素锦的肩,原本温煦的眸子里腾起一股肃杀之意,让人不敢直视。

    “我问你,她在哪儿,回答我!”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顾寒清冷冷一笑,盯着她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如果金枝有什么三长两短,休怪我不念旧情。”

    话音刚落,他愤然推开程素锦,头也不回地破门而出,隐进了夜色之中。

    望着顾寒清毅然决然远去的背影,程素锦心底不禁生出了几丝悔意。原以为掌控住了一切,如今看来,她是低估了顾寒清对程金枝的感情,同时也高估了自己。

    夜凉如水,一个惊雷从天际炸响,携着倾盆大雨如约而至。滔滔不绝的雨水从天际汹涌而下,却洗不尽这人世间的悲哀与凉薄。

    仿佛听到了远处那声眷恋的呼唤,就在与顾府隔着几条街的刘员外家,这声惊雷也让昏迷中的程金枝恢复了意识。

    只觉头还在隐隐作痛,程金枝摸着酸痛的脖子睁开了双眼。同样是摇曳的红烛,鲜艳的大红喜字,视野朦胧间,一张扭曲的大脸突然毫无预兆地进入了眼帘,吓得程金枝一个踉跄从床上坐起,整个人都跟着清醒了许多。

    “你…你是谁啊?!”

    “小小小。。。小心肝儿,你醒啦!”

    眼前的男子虽然人高马大,年近不惑,但神情和动作却很是反常,一看就是个心智不全之人。尤其是嵌在他脸上的那双大小不一的斗鸡眼,多看一秒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此刻,他正嘟嘴做出亲吻的姿态朝程金枝凑了过来,最可怕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竟然还穿着拜堂成亲的喜服。

    “怎么回事?演美女与野兽啊……”

    程金枝抽搐了几下嘴角,一矮身子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来。

    “谁是你的小心肝啊!你到底是谁啊?我的寒清哥哥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你说啊…你…”

    话说到一半,望着周遭喜庆的布局,程金枝脑中突然闪过临出嫁前的几个片段,让她立刻安静了下来。

    张氏和秋华故作殷情的脸孔,那碗致人昏迷的汤圆,还有眼前这个傻头傻脑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早有预谋,而她,就是这场谋局里被输掉的棋子。

    “刘员外家的傻儿子刘栋…也是今天娶亲…”

    想到此处,程金枝的脊背泛起一层冰冷的寒意,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事到如今,她才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心像是一下子被掏空殆尽,连双腿都开始失去了力气,程金枝落寞地坐在地上失了神,明明想要失声痛哭,却又很想大笑一场。

    笑自己愚不可及,笑自己乐极生悲。

    而一旁的刘栋痴痴地望着她,一面挪动着厚实的身体,一面露出了色迷迷的笑容。

    “不行,我要离开这里,不能让那个老巫婆的奸计得逞!”

    程金枝咬牙从地上站起了身,正要冲出门去,孰料刘栋突然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朝她扑了过来。

    “小心肝儿,我娘说,要抱孙子…抱孙子…”

    程金枝一个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扑倒在地,她眼睛一瞟,随手拿过桌上的烛台对着他吼道:“抱你个大头鬼啊!你别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刘栋本就只有七岁幼童的心智,面对程金枝的这番举动,以为是在与他玩闹,心中一乐,更加肆无忌惮地扑了过去。

    “我呸!没想到傻子也好色!”

    程金枝一脚踢翻桌子横在了刘栋面前,不料刘栋脑子虽然没用,力气却出奇地大,竟一脚踩断桌腿冲了过来,还未等程金枝伸手去推门,就已被他一脚踩住裙边滑倒在地。

    “小心肝,抱孙子!”

    “救命啊!顾寒清你在哪儿,救我!”

    眼见刘栋硕大的身躯就要压向自己,程金枝眼睛一闭,拼命拾起摔落在手边的烛台对准了他。随着一声金属刺破皮肤的声音,刘栋身子猛然一颤,重重地压在了程金枝的身上。

    “好…好痛。。。好痛。。。”

    刘栋双目圆睁,艰难地从胸腔中憋出几个字,突然间气血上涌,登时呕出一口鲜血,溅在了程金枝妆容亮丽的脸上。

    一股强烈血腥味直窜口鼻,程金枝面如死灰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烛台,却发现上头的尖刺已经深深扎进了刘栋的心脏,一大滩血水正从胸口汹涌而出,染红了她美丽的嫁衣。

第十五章 心字成灰() 
“少爷!杀杀…杀人了…杀人啦!”

    夜色浓重,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刘府,很快就被瓢泼的雨声所淹没。

    新房之内满目狼藉,刘栋瞪着眼睛,面目狰狞地躺在血泊之中,胸口还插着一支染血的烛台,吓得前来守夜的丫鬟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扑上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程金枝浑身颤抖地看着满手的鲜血,眼中爆发出深切的恐惧。随着隆隆雷声再次炸响,她突然尖叫一声,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原本万般期许的洞房花烛夜,竟演变成了一场染血的噩梦。滂沱大雨中,程金枝疯狂地向前飞奔,雨水浸透了她身上的每一层嫁衣,却冲刷不去衣服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渍。

    “谁来救救我,顾寒清,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现……”

    沉重的脚步踩在水潭里,溅起了四溢的水花,程金枝不知疲倦地跑着,却好像怎么也逃不出这方寸之隅。

    “就是这个女人杀了栋儿!你们快抓住她!快给我抓住她!”

    四面楚歌声起,身后传来刘员外气急败坏的声音。她能感受到一大批人正在飞奔而来,欲把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雨水模糊了泪眼,让人看不清前方泥泞的道路。程金枝停下脚步,只觉身子重如千钧,眼睛一闭,终是倒在了冰冷的雨夜里。

    ……………

    “开门,快开门,快给我开门!”

    程府之外,顾寒清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一遍遍地捶打着紧闭的大门,却许久都未有人出来应门。

    “少主,这夜深了,雨又这么大,咱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身后打伞的随从头一回看见顾寒清这般狼狈急切的样子,可又不好多问什么,只能一遍遍地劝着。

    此时,整个程府都已熄灯入眠,唯有正院的厅堂内还亮着几处灯。

    程衍脸色难堪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对张氏似有埋怨之意,倒是张氏不动声色地饮着茶,并没有因为顾寒清的到来而显出一丝慌乱之色。

    “为什么不开门?你自己做的好事,就应该由你自己来解决。”

    程衍神情不悦地瞟了一眼张氏,却见她缓缓将茶盏放下,平静道:“老爷,寒清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若是现在让他进来,还不得让他把屋顶给掀翻了。”

    “哼,你以为现在不见他,他以后就不会过来掀屋顶吗?”

    “老爷你不用担心,寒清这孩子做事素来沉着稳重,让他回去静个几天,想清楚了,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冲动了。”

    张氏从容地望了一眼屋外的大雨,心中似乎早有定数。

    “我们两家的关系本来亲近,现在被你这事一闹,你叫我以后和他怎么解释?”程衍说着不禁皱紧了眉头,“锦儿和他本就定过娃娃亲,你不照实说,反倒在背后耍这种手段,这万一要是传出去,你让我这靖国公的脸往哪儿搁?你胆子也太大了!”

    张氏一听程衍这番气话,心知他对自己有所埋怨,便即刻调转脸色语带哭腔道:“老爷,你是不知道你那个好女儿把寒清迷成什么样儿了,若不是他先来提的亲,一定要娶程金枝那个死丫头,我也不用让锦儿这堂堂的程府大小姐偷偷摸摸地嫁人。这些日子,她想必还要在寒清那儿受气,我这个做娘的真是替她委屈。”

    她说着便小声啜泣起来,拿出手绢拭了拭眼泪,见程衍有所动摇,忙继续道:“再说了,我这不是在替老爷你谋划吗?若是让那个程金枝嫁过去,她恨毒了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挑拨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顾家树大根深,只有锦儿留在顾家,到时候生下子嗣,成了顾家继承人,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程衍见张氏一副委屈隐忍的样子,于是便好言劝慰道:“行了,我知道你也是一片苦心,反正金枝那个丫头也已嫁作人妇,木已成舟,寒清是念及旧情之人,应当不会肆意妄为。再过几日,我便要奉命出使南楚,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爷,只要我在程家一日,一定会尽我所能打理好这个家。”

    张氏连连点头,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的得意之色。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

    程衍将手放在张氏的手背上,眯起眼睛长出一口气。

    “为了咱们程家能够地位永固,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

    雨歇微凉,清晨的天空残云破日,像是刚经历过一次漫长的风暴,一贫如洗。

    燕王府内,桌上的茶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顾寒清一言不发地坐在偏厅内,经过彻夜的淋雨和奔波,看起来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

    “殿下,有消息了!”

    随着高珩的随从沈钧急匆匆地前来禀报,他这才振作精神,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的刚打听到,程三小姐原来嫁进了刘员外家,好像因为错手杀死了刘员外的儿子刘栋,现在已经交由刑部入狱了!”

    “你说什么?金枝杀了人!”

    顾寒清一听到沈钧这番话,整个人为之一振,又突然像失了神似的,倒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害了她。。。。。。”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高珩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叮嘱道,“记住,尽量派人先封锁住这个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眼见沈钧离去,高珩这才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都说最毒妇人心,程夫人这招瞒天过海的偷梁换柱还真是厉害。”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我早该想到,干娘对金枝如此凉薄,又岂会轻易同意这门婚事?是我太天真,还以为将她救出了牢笼,没想到,现在竟把她拖进了地狱。”

    顾寒清苦涩一笑,突然起身朝高珩跪了下来。

    “你干什么,快起来。”高珩剑眉一蹙,欲伸手扶他,“你堂堂顾家少主,岂能如此轻易就下跪?”

    “殿下没有心爱之人,或许不会明白这种痛苦……”

    “可我有你这个朋友。”高珩打断了他的话,“杀人是死罪,想必程家也不会出来担这个罪名,好在刑部尚书不是太子的人,我会尽力帮你救她,你起来吧。”

    “殿下……”

    顾寒清凝视着高珩,眼中溢满了感激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高珩三番四次相助于他,这又岂是几句感谢的话就能还清的?

    “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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