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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龙阁,北山堂。
在八荒**山海图录的环绕下,李尤沉稳的坐于这个房间的正中,仿佛他就是这寰宇乾坤、八荒**的主宰一般。
八荒**山海图录,乃是三百余年前一代丹青大家皇甫一阳(字药王)所画,共计一十六幅巨卷。其中十五幅图列裱于墙,上画八荒**、七洲四洋之万国山海人文风情,因借鉴了西洋画技,故而形意兼备、磅礴大气,颇有“广纳大千于一纸”的巍峨气象。
而第十六幅图,则也是借鉴了西洋壁画布局,将这最后一幅图,绘制到了天花穹顶之上。
这第十六幅图,画的是一片苍天。
千山万水、九垓八埏、百国风情、水土人文、七洲四洋、八荒**,这广袤世界,可都顶着同一片天空,都位于同一方天之下。
其意为:普天之下!
九州之外乃有八殥,八殥之外而有八紘,八纮之外乃有八极。
八纮共一宇,八极同一天。
是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属于丞相的那张座位,位于正中,位于房间的正中,位于一十五幅八荒**山海图录的正中,位于巍巍上苍的正中。
李尤端坐其上,就如若端坐在世界的中心。
紫罗兰的眼睛,对上了那双黑色寂然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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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笑容还是收起来吧,”这是李尤见到玛丽安娜的第一句话,“笑得像狐狸似的,太难看了。”
面对李尤的无礼,玛丽安娜没有在意,道:“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就如同人的皮肤一样。您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啊。”
“在我的面前,这种‘自我保护’有意义吗?”
“所以——您才很讨厌啊。”玛丽安娜灿烂的笑道。
看着玛丽安娜的灿烂笑靥,李尤沉默的扬了扬眉毛。
朱红色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波澜无惊的金色眼瞳。
望着那双朱红色所保护的眼瞳的深处良久,李尤才哼声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V。V。在向我示威吗?”
玛丽安娜嫣然一笑,“这,取决于您的抉择。”
李尤眯起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李尤才开口道:“你们的目的,说说吧。”
“啊啦~”玛丽安娜却是不满道,“李丞相,您难道要我——一个女子——站在这里与您说话吗?一点也不绅士啊!”
李尤阖目,而一张大大的靠椅无声的滑过来,停靠在玛丽安娜的身前。
“多谢。”如此说了一声,玛丽安娜“嘿咻”一下坐倒在绒软的椅背之中,动作俏丽而又富有活力,这才令人忽地想起她原来还只是个17岁的少女。
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张配套样式的小圆桌,上面摆放着一套上好的骨瓷茶具和一些各色小甜点。
茶杯翻转落下,茶壶轻轻浮起倾斜,一绺晶莹的红线垂下,却是适合不列颠人口味的西式红茶。
玛丽安娜探出手指,穿在杯耳朵中,提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醇香丝滑,应是印度地区的大吉岭红茶。
而李尤,则随手拿起了身旁圆桌上的一盏铁观音,轻轻吹拂,细细咽下。
“李丞相,”半杯茶尽,玛丽安娜才说道,“您认为,现在的这个世界怎么样?”
“指的是‘世界’本身怎么样吗?”面无表情,李尤反问道。
“是的。”
于是——
“无所谓。”李尤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很明显,这个答案超乎了玛丽安娜的预料,这从她的微表情变化就能看得出来。
正面性质、负面性质、中立性质,一般来说,也就是这三种范围内的答案,“这个世界还好”、“这个世界挺糟”、“这个世界还行”之类的答复都在玛丽安娜的预料中。
但是,李尤却给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答复。
老实说,这个答复可谓是在回避正面作答,但也可以解释为已经做出了答复。
那么,是不关心世界吗?
还是说,无论世界好坏与否,对于他而言,都是无意义的?
玛丽安娜按下心中思绪,继续问道:“那么李丞相,您所期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李尤一口饮尽余茶,道:“推动世界的发展。”连原本低沉的声音都仿佛被茶水滋润了,透露着一股淳绵清澈的质感,引人入耳。
“原来如此,”玛丽安娜恍然道,“该说您果然不愧是**员吗?”顿了顿,她又接着问道:“还有,李丞相,您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李尤未有丝毫犹豫的脱口道:“无尽的未知。”
“无尽的未知?”玛丽安娜略有惊讶,“难道您想要征服‘无穷’吗?那只会是徒劳的永劫罢了,要么被那无限量的未知撑死,要么溺死其间。”
“真是悲观的论调。”李尤嗤之以鼻,“玛丽安娜小姐,难道您是不可知论者吗?”
拾起搅拌棒,搅动着杯中的的红液,红宝石般的平面映出了玛丽安娜摇头的动作,“总好过无意义的徒劳……须知,这世上有些区域,可是人类不可涉足的禁区,人类是不可能全知的,因为那是神之领域,非人力所能及。”
想了想,她又道:“毕竟,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这条路是走不到头的,既然到不了目的地,达成不了目标,那么这自然也就是一条无意义的道路。”
“那么你们呢?”李尤反问道,“你们对于世界的看法、你们期望的世界、你们的追求,又都是些什么呢?”
“叮”的一下,细腻的声音回荡不绝,却是搅拌棒磕上了骨瓷的杯壁上。
“这是一个愚蠢的世界。”玛丽安娜低声沉吟,“翻看历史就知道,就那么点蠢事,偏偏人类总是一犯再犯,不知悔改,身陷自己所铸造的牢房桎梏中沉【和谐】沦永劫……”
“权力、财富、地位、名望、美色……一直以来所追逐的也就是那点目标;杀戮、傲慢、嫉妒、贪婪、谎言……一直以来所犯下的也就是那些罪孽……”说到这里,玛丽安娜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搅拌棒无聊的捅着茶水,“偏偏就是这点东西,全人类一直以来,竟然一犯再犯、一错再错,代代如此,前仆后继,无有尽时……人类啊,真是愚蠢透顶,蠢到家了,也无聊到家了!”
“哦……”李尤不置可否的曲起了嘴唇,“那么,你们所期望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
“一个幸福的世界。”玛丽安娜毫不犹豫的说道,“让人类彻底远离那些愚蠢与无聊,让人们能够真正的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我想,那样的话,人类也就能幸福了吧?”
李尤似乎是笑了起来,“你等——追求何物?”
“那还用说吗?”玛丽安娜放下了搅拌棒,静静地看着那片逐渐清澈的茶面,轻启嘴唇:
“世界的真实。”
李尤咧起了嘴角,“玛丽安娜小姐,您——听说过‘豪猪取暖’的故事吗?”
第五十五章 一个好女人()
之前说过,李尤与玛丽安娜是同一种人。
他们自我意识过剩,是唯我主义者,他们的心中只有他们自己,他们的言行举止都贯彻着自己的意志,不为外物所动。
但是,虽然同为唯我之人,但是在具体的人格上,李尤与玛丽安娜却是不一样,甚至南辕北辙的。
毕竟,他们只是同一种人,而非同一个人,相似而非相同。
玛丽安娜犹如舞台上的主演,表演着绚丽多彩的节目,光芒万丈,吸引眼球,搏人关注。
对于玛丽安娜而言,除她之外,余子皆为配角、龙套、观众,只消乖乖履行好他们自己的职责,配合自己的表演、辅助自己的表演、烘衬自己的表演、欣赏自己的表演、赞美自己的表演,就足够了。
世界为舞台,世人为观众,自身为主角,观众沉迷痴狂之视线皆尽聚焦于吾之身!光辉于吾,掌声于吾,欢呼于吾,一切荣耀尽归于吾!
一切世人,皆为荣耀玛丽安娜之点缀!唯一职责,只在见证玛丽安娜之辉煌!
这就是玛丽安娜,是光彩夺目的玛丽安娜,是夺人心神的玛丽安娜。
而李尤却不同,严格来说,他是与玛丽安娜相似又相反的存在。
因为,李尤的世界,不需要自己以外之人。
李尤,刻意主动地与世界保持着距离,可谓遗世而独立之人。
保持着距离,保持着旁观者的超然视角,唯我独清。
如果说世界是舞台,世事为戏剧的话,那么李尤便是安然端坐于黑暗的观众席上的评委,一边喝着可乐、嚼着爆米花,一边掏出小本本记录下这出剧目的优缺点,加以点评,评断级别。
李尤讨厌别人赐予他荣耀,相反的,他倒更喜欢赐予他人以荣耀。
这两人,一个是只爱着自己,而没了多余心思精力搭理别人;一个却是遗世独立,高高在上,俯览苍生,天壤有别,主动与人保持距离。
他们都是唯我之人,但是截然相反。
*
冬天到了,天寒地冻。
于是豪猪们打算聚在一起取暖。
但是豪猪的身上可是长了长刺的,靠得太近会互相刺痛,靠得太远会寒冷加身。
在不断的尝试下,豪猪们总算掌握好了距离,既不会因为太过接近而刺痛,也不会因为太过远距而寒冷。
——这就是“豪猪取暖”的故事。
“哦,这个故事……”玛丽安娜评价道,“真是可怜,”她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蠢得可怜。”
李尤沉吟的看着玛丽安娜,然后笑了出来,“是啊,的确愚蠢。”他微阖双目,掩盖了瞳中流转的金华,“彼此接近,却又彼此伤害;彼此渴望,却又彼此拒绝。”
“犹犹豫豫、婆婆妈妈、反反复复,靠近他人却拒绝开放自己,远离他人却恐惧自己孤寒——真是自作自受。”玛丽安娜嗤笑不已,随后继续抿了口茶,“何等的愚昧啊!”
要么就做,要么就不做。这种不干不脆的选择,的确惹人厌恶,并且也不是理智的选择,对于这一点,李尤也很赞同。
不过,李尤一笑,“妳否定了人类人际关系学中的分寸感。”
“所谓的‘分寸感’,本来就是人类的‘接受’与‘拒绝’之间的脆弱平衡点。”玛丽安娜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斥着不耐与悲伤,就如同一位看到孩子顽劣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伟大母亲一般,“而它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人类的愚蠢本性,不是吗?”
名为自私的保护,名为自我的安全,所以妄自尊大自以为是的人类人为的割裂了世界。
这一切,说白了不过都是人类自身的想当然罢了,何其愚昧,又何其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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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沉稳宽大。
一只手,纤细凉滑。
两只手,有力的握在一处。
“合作愉快。”他说道。
“合作愉快。”她说道。
*
*
玛丽安娜离去了,不过在离去之前,她留下了一个据说是V。V。赠予的礼物。
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娃娃,大头小身,没有四肢,通体皆白,好似手机吊坠,正摆在李尤的案头。
但是,无论是那种摸起来如同皮肤一般的表面质感,还是头部的那个朱雀印记,都昭示着它的不凡。
李尤沉默的盯着它。
那个V字型的朱雀印记,鲜红欲滴,大大咧起,仿佛一张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腥红巨嘴,正面向着世界散发着自己的恶意与讥笑。
但就是这么一个粗制滥造一般的人偶娃娃,却令李尤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良久,李尤方沉声道:“还请现身吧,V。V。先生。”
随着李尤的话语,那个人偶娃娃猛地膨胀,夹杂着细胞分裂般的生物质感,从小小的拇指大小,急剧增长到了一米二。
一位有着阳光般灿烂的铂金色长发的童子,静静站立在李尤的办公桌上,低头看着李尤,眼中满是好奇的目光。
“这个是什么?”李尤好奇的问道,“拟物化形?豆兵草马?法宝?式神?使役魔?魔导器?”
“我个人比较喜欢‘魔导器’之称。”
V。V。礼貌的做出了回答,然后,他也回问道:“那么,可以说说你吗?我对于你的存在,可是很好奇的。”
“我?”李尤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只是一个无聊的家伙罢了,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而且……”李尤向前压了压身子,“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V。V。乐了,“你与我诉说死亡?”
“……好吧。”李尤再次酝酿了一番气势,肃声道:“好奇心可是会害活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