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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教给我们了。”五郎继续说道。
“是啥?”连老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靠天靠地靠爹娘,都不如靠自己。人得自立。而且,就算爹娘养育儿女,那也有管不到的事情,那就得靠自己个。”五郎就道,“我们从来没怨恨过爷、奶,没怨恨过老宅里任何一个人。就是因为爷早就教给了我们这个道理,爷、奶,还有在座的,除了我爹之外,谁都没责任抚养我们、照顾我们。”
“这……”连老爷子颤抖着嘴唇,他想反驳五郎的话,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要反驳五郎的话,那首先就得表明他、连守仁、连守义这些人,是抚养并照顾了五郎和小七的,他们对这两个孩子是负有责任的。
可事实是,没分家之前,这两个孩子是被他们所漠视的,分家之后,他们更没有任何人对这两个孩子尽过任何的照顾的责任。
或许,他还可以说作为爷爷,他养育了五郎,但是连守仁和连守义哪里养育过五郎?连守仁和连继祖在镇上锦衣玉食,还私自置办了宅子,可五郎和小七却连私塾都上不起。
连老爷子的脸色一片灰败。
连蔓儿在旁边,却是垂下眼帘,嘴角含笑,心里暗赞五郎说的好,并为五郎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五郎这一番话,可谓意义深远。
从家里往老宅来的时候,连蔓儿和五郎就私下里讨论过,连老爷子大费周章地请连守信他们过来吃饭,会是为了什么事。想想最近她们家做了什么事,再想想老宅最近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兄妹俩心里就有了谱。
不管连老爷子是怎样的打算,五郎这一番话,就已经让他们这一股人处于了一个极为有利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亲情攻势并不可怕,因为还有一个横亘于一切事物之上的理字。而且,就算在理之外要讲情,也是连蔓儿一家处于主动。因为不管连老爷子说的多么动听,过去的事情却是谁也抹杀不了的。从那些事情中,可看不出老宅的人对他们有什么亲情。
“话也不能这么说……”连老爷子沉默了半晌,最后只皱着眉,含含糊糊地说了这样一句。
“那个,”连守义在一边,左边看看,右边瞅瞅,最后咧着嘴,陪着小心对连守信道,“老四啊,听说,你给你二侄子找了个大车店的挣钱的活,说是每个月工钱还不少,年节啥的,还有布和肉发是不?”
连老爷子精神微微一震,连守义这个话插的好。五郎的话,连老爷子听明白了。那是告诉他,四房跟他跟老宅的所有人的关系没有那么近。从前老宅这些人是怎样对待四房这一股人的,现在,老宅的人没有立场要求四房这一股人照顾他们。四房不是老宅的爹娘,没理由啥都管老宅的人。
但是,四房却照顾了二郎。那么同理,四房有什么理由不照顾老宅这些子侄那。
“是啊,老四,是有这回事不?”连老爷子的脸色略恢复了一些,含笑问连守信道。
“是有这个事。”连守信就道,“二郎家里田地少,二郎媳妇那几个人就能忙活的过来。他家里花钱的地方又多,不得已地,得找个活计赚俩钱,贴补家里的日子。”
“这就对了,不管到啥时候,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连字,我和你母亲都老了,往后啊,你们就得抱成团,互相扶持。老四,这件事你做的对。”连老爷子略微提高了声音道。
“爹,你别就夸我。这不是我一个人办的事。孩子她娘对二郎和二郎媳妇正经不错,给二郎找的差事,还是五郎请朋友帮的忙。”连守信就道。
“五郎是好孩子,大仁大义,大人大量。好啊,我都宾服这孩子。是个做大事的,有出息,有肚量。”连老爷子略有些夸张地赞五郎。
“俺听说,他四叔可不单给二郎找了个挣钱的地方,还给罗家的那个罗小鹰也找了个,和二郎在一处挣钱。”何氏就道。
连蔓儿飞快地扫了连守义和何氏一眼,心想,听听这两口子说的话,那重点都是一样的。挣钱的地方、每个月挣多少钱,什么布啊肉的。
“老四啊,这如今你可有本事了,又有五郎这样的好儿子。你看,你都给罗家的罗小鹰找了个挣钱的地方,咱家里这老些人,那……那咋地,也不能比罗小鹰差吧。咱多近,他多远啊。”连守义先是看了连老爷子一眼,似乎得到了某种鼓励,就奓着胆子对连守信说道。
“不会说话你就别说。”连老爷子马上瞪了连守义一眼,接过了话茬对连守信道,“老四啊,你是啥品行的人,爹就不多说了。就看你对二郎,还有对罗家,爹就没看错你。”
“你们这几个兄弟,把继祖他们这一辈人都算上,要说这恩厚,重情义,还是得数你。以后,就算我闭上了眼睛,我也放心。你肯定错不了,待你母亲,待家里这帮人。不用我说,你都能照顾到了。”连老爷子紧盯着连守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连蔓儿扶额,连老爷子这是拿大帽子罩连守信,这分明是欺负连守信老实、恩厚。
不待这样欺负人的。
“爷,你老肯定长命百岁,可别说啥闭眼不闭眼的。我爹这人你就放心,他对我们都挺好。”连蔓儿故意道。
连蔓儿一打岔,除非连老爷子坚持再扣一遍大帽子,否则他那句话就算是打了水漂。
“爹,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没啥本事。五郎现在年纪也慢慢大了,我那家里,以后就是五郎当家。就是现在,五郎也当多一半的家,我就帮把手。”连守信诚恳地道。
这是事实,但说出来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立场分明
连守信话音落地,连蔓儿就忙打量了连老爷子和周氏一眼。老两口子一时都没说话,不过想也想得到,此刻,老两口子心里肯定在骂连守信,没囊没气,立不起来,当不起家。
竟然现在就打算要让五郎做一家之主了!
这也太没志气,没囊没气了,连老爷子都多大年纪了,人家可还是在家里的第一把交椅上坐的稳稳的,掌握着家里的一切大权。可连守信正当壮年,就要让儿子当家理事了。
周氏板着脸,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最终却没有开口说话。如今,在连守信着一股人面前,周氏是极少说话的。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板着脸,端着架子。
连老爷子则是张了张嘴,最后对此也没说什么。刚才的那些话,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今天的机会合适,他就说了出来。不过,眼下还有急需解决的事情,这些话完全可以放到以后再说。
连老爷子的心思转了几转,反省自己有些太心急了,干脆忽略了连守信的话,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老四,你办这个学堂,那是件大善事,积阴德的大善事。爹赞成你。这件事你办成了,那老连家的名声也就创下来了,咱老连家以后的子孙也能跟着受益。”连老爷子对着连守信侃侃而谈。
“爹老了,也帮不上你啥忙。咱家这还有这些人,你看着,用得着他们的地方,随便你使唤。也为他们自己积德,为咱老连家积德。”
“还是那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连字来。你们一家好,那不是真的好,咱老连家这一大户都好,那才是真的好。外人看着也好看,像那么回事。爹也不跟你说虚的,让他们几个去帮忙。主要还是为了他们。”
“我呀,真是操碎了心。你这件大功德,让他们也跟着出把力,沾沾光,往后我没了,他们也能出门见人,也算是赎了以前的罪过。不管咋地,能帮扶着你一点就更好。……这是一举数得的事。”
“说句大白话。别人都帮了,咱自家人咋就不能帮一把?”
“老四,五郎,你们看咋样?”连老爷子看着连守信和五郎。眼睛中满含着期盼。
果然是从学堂的事情上来的。
“爷,我把办学堂的事再跟你细说说吧。”五郎对连老爷子的要求不置可否,而是肯定地对连老爷子说起了学堂的计划。“……学生入学的时候,他自己的人品、家里的人品,咱都得考察。人品不好,不能上咱的学堂来。学堂的先生,那就更重要了。不仅要学问好,还得德高望重的。这样教出来的学生才能品学兼优。”
“我给鲁先生去了信,请他帮着推荐人。另外。我还打算请我在盛京书院的先生给推荐人。”
“这学堂里,除了先生和学生,并没打算再另外请人。学堂里打扫、烧水啥的这些杂事,到时候都由学生来轮流着做。学堂学费低,可不养懒人,从这学堂出去的,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桌椅的活计。是给我三伯包了。另外就剩开春要建房的活计了,这个老宅这边谁要愿意去帮工,那就去。到时候十里八村来帮工的人肯定不少。”
五郎将计划和连老爷子都说了,显然,老宅要真想去积阴德,那只能是建房的时候去帮工。这个帮工自然没有工钱,盖房子是费力气的活。
“这样……”连老爷子就踌躇起来,连着看了五郎好几眼。五郎说话滴水不漏。往往一开口,就将他的话都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给小孩子启蒙,也不一定非要多高的学问吧。……你大伯他是个秀才,咳咳,他做了好些年的秀才,也读了一肚子的书。哎。我知道,这事我就不提了。不提了。可还有继祖,继祖身上没啥罪过,那就是被连累的。”
“老四,你也是看着继祖长大的。他除了不能干庄稼地里的活之外,别的方面,可是个好孩子。不跟人拌嘴,也从不惹祸。他念了好些年的书,也是个童生来着。咱这县里,能考上童生的人,那也是数的过来的。老四,你看,能不能,让继祖上你那学堂里,帮着给孩子们启启蒙?”连老爷子小心而期待地看着连守信。
“爹,”连守信为难地看了连老爷子一眼,“你老的心情我懂。可是……咱也得……办学堂这是个大事,到时候不知道多少眼睛瞅着,咱都小心再小心,不能让人挑出半点错来。……继祖是个好孩子,可、可……人言可畏啊。”
“是啊,爷,你过去不也总跟我们说,咱待别人要宽,待自己要严。”五郎就道。
旁边坐着的连继祖本来伸长了脖子,如今听了连守信和五郎的话,脖子立刻缩了回去,无精打采起来。
“啊……”连老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爹啊,你别光顾着我大哥和继祖啊,还有我们这股人那。”连守义忙就插话道,“我们没那么高的要求,教书啥的,我们想都不想。老四都给罗小鹰找着挣钱的地方了,我这和四郎、六郎,我们还没地方那?”
“老四啊,给我,还有你俩侄子也找个挣钱的地方呗。”连守义讨好地看着连守信道。
六郎懵懵懂懂,四郎却往前凑了凑,挨在连守义身边,也眼巴巴地看着连守信。
“这个……”连守信有些发愁。
“爹,你老说句话呀。”连守义就朝连老爷子使眼色道。
“爷……”四郎也向着连老爷子乞求道。
于情于理,为连守仁和连继祖争取了,没有不为连守义和四郎、六郎争取的。而且,连守义的这个要求,也是他们之前商量过,他点了推的。连老爷子虽然于失落中有些魂不守舍,不过还是发了话。
“老四啊,你有这个能力了,以前山上的活,就是你帮着找的。你帮着看看,给他们爷几个找个啥活。也省得他们天天东游西逛。……能挣俩钱,家里也宽松些。以后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多,总不能总伸手跟你要。”
连守信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又舒展开来。
“爹,二哥还是在家里,伺候你们二老,下地干活。家里这样,不能不留个能干的人在你们二老跟前。”连守信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为连守义找活计的要求。
只是他说的理由,完全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也是明摆着的。连守义和连守仁是一样的,他可不是受了谁的连累,他自己的主犯。
这个年代找人做工是很讲究的,一份稳定的、收入不错的工,一般都需要有人作保。比如给二郎和罗小鹰找的活计,就是连守信给做的保。以后,二郎和罗小鹰如果闯了祸,损坏财物等,他们自己负不了责任,那就得连守信给兜着。
另外,人家雇人,都是雇品行好的人。连守义这样的人,根本就没人会雇他做伙计干活。
当然,以牌楼连家的招牌,如果连守信愿意给连守义作保,也会有地方雇佣他。但是,这个保,连守信不会做。他信不过连守义,不想给人添麻烦,甚至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