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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失魂一般落荒而逃,剩下她半裸着躺在床上,听着那忽开忽阖的门,不知是怎样的羞愤难当、爱恨交加。
其实可以动弹,却像被五花大绑。
泪水已在耳边,难怪觉得失聪。
“还是那般迷糊,自己受伤了,也不裹的。”她忽然想起师父给自己手臂裹伤时,看到守宫砂时震惊当场的样子。
“思雪,像你这般单纯,太容易被男人骗了……”同样也是师父,在她和黛蓝都少不更事的年华,最担心她的感情生活。
结果师父,是被你料中了吗,这个男人,他果真将我欺骗了吗,成亲数载,竟一次都不曾……
虽然人前恩爱,虽然似乎常常关心我胜过一切,却为何连这样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他不是不行啊,曾经的他,在大金是出了名的风流王爷不可能不解风情!
不,他不是骗我的——师父,你大概不知道吧,他最初带我来到环庆时,所有人都默认我们情侣关系,而他竟一心撮合我和别人,甚至还为那王冢虎向我求娶,是我自己学习师父,抵死不肯离开他,为此,我们争执不止一次,直到林阡与你打到环庆,不想我名节受损,才终于与我结亲。
他没骗我,是我自己硬要强求。谁想,婚后会是这般寒凉?
师父,我学了你,却没你那么好运,遇上林阡既志同道合也情投意合。
林思雪心烦意乱,换了一身白衣,在环庆的山野里漫无目的地走,想,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错,为何热恋时的美好消失得杳无踪迹?
“南第九,果然你也在这里?”那时她傻乎乎地去闯魔门刺杀金国主帅,不知道南第九就是小王爷,还出了自己一脚把自己的剑踩断的糗。
“是啊,我对思雪姑娘说过,后会有期。”隐逸山庄的瀑布旁他俩重逢,小王爷对她亲切一笑,白衣翩然,眉目朗朗。
想,想,想不通!当回忆与现实讽刺对撞,当黑夜和阴森包围住她,她前所未有地害怕,掩面蹲在乱草堆里——
他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鸿沟?难道,他们都应当孤独么?每个人都有一个别人无法涉足的梦,所以别人永远都帮不了自己吗……
思雪清楚,他的姓名、他的样貌,不管怎样,在重逢的那一刻便已注定和她联系在一起,至死不离,不管他是英雄豪杰也好,凡夫俗子也好,无论能不能保护她,他都是她命中最熟悉的那一个,他的拥抱,她永远也不会推开,越分离,就越深挚。
然而,是他先推开她,而且没有任何理由,如果有理由,那今天那句算什么?君隐,你不能对不起父亲?这是什么借口,你连借口都不会找!她忽然不再害怕一个人面对黑夜,她更害怕君隐把真正的理由告诉她……
泪风干后,温馨早不存在了,只剩漫天星光陪着她,
月亮冷了,夜依旧年轻,她已迷途。
“咦?这不是帮主夫人么?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一愣,惊回现实,才知走到了闫夫人住所附近。
缓得一缓,慌忙起身,来不及收拾眼泪和心情。
闫夫人是过来人,加之思雪先前取经时说过只言片语,顷刻就懂了,热心地问:“帮主他,竟没有动心?”
她只觉被戳穿,疼得撕心裂肺,面上发热的同时,低头泪水涟涟:“我已经,用尽方法,快撑不下去……”
“夫人,当年他娶你过门,在我看来,可能道义多过感情,所以他在与你欢*爱之时,不能动心、尽情。”闫夫人叹了一声。
“那,那可如何是好?”那就是她最害怕的理由。
“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只是,你年轻貌美,独守空闺,实在可惜,要不这样……”闫夫人给她出谋划策,向她耳语了几句,思雪原本还伤感不已,忽然脸红到脖子根:“怎可以,用这办法……”
“他们这些男人,战事紧要,大半个月都在战场,很少顾到家里,不下点催他动情的药、给自己留下几个孩子陪伴,那咱们女人这辈子还有什么念想?”闫夫人说着她的苦处。
“师父,师父当时也是这么说,要有几个孩子陪伴和延续。”她想到吟儿也曾设计过林阡,既害羞,又有些坚定:“可是……那些药,不会对他身体有害?”
“只在你想和他欢*爱的当天用便好了。”闫夫人一笑,“偶尔用,不碍事!放心好啦!”
“闫夫人,您那里,是有这东西吗?”她最终还是决定以此来改善他俩的关系,因为丑不可外扬,故而和闫夫人进出藏藏掖掖。
一隅,暗处,闫夫人送她走后,有人悄悄潜进闫夫人的屋子,找到那案上的所谓催*情之药,稍稍一试,便不是药而是毒……而且,是致命剧毒。
那女人和她的师父有着相似的热情,却对她林思雪存着万分的歹意。
“怕是看到林思雪和小王爷不睦,闫夫人想借机做点事啊。”那人洞悉闫夫人给林思雪真毒假药的原因,虽然幼麟冢虎是出了名的忠心耿耿,但幼麟的妻子,此举俨然别有用心。
第1340章 雪断来时路;风里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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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作旁人,得知闫夫人有心加害,自然会即刻禀告小王爷,天助他也,剿逆平叛。
可惜,那人却是敌人,是陈铸副将之中,唯一一个成功越狱却下落不明的赵昆。这几日,他身陷敌营一时无法闯出封锁,便决意在环庆潜伏、伺机,当个临时细作,也不虚度光阴。
眼下,他终于寻到了机会——假借闫夫人之手,侵蚀小王爷之业。
“牢不可破?哼,真是虚妄。”赵昆鄙夷地想,不过不得不承认,不是这巧合,还真看不出,完颜君隐的帮派会有裂痕。
裂痕,竟是区区一个妇人,表面足不出户,只懂闺阁情趣。
“回来了。”他阴阴冷冷地出现在闫夫人背后。
刚回到院中的闫夫人微惊,故作镇定,没有转头:“何人?”
“很不错,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他一笑,武器抵在她后心。
“不怕我叫出来么?”闫夫人似笑非笑的语气。
“很强的见缝插针能力,然而却百密一疏。”他知道她不容小觑,不能强行劫持,只能交换条件。
“怎么?”她一愣,转过脸来,并不貌美如花,却是凌厉无匹。
“完颜君隐何许人也,用致命剧毒,怎可能成功?无论如何,都该换些轻缓之毒。”他微笑,提醒,“夫人,我的要求不高,助我重返军营便可。”
言下之意,他一句话都不会泄露,直到她得到环庆为止。
“好。”两人达成一致,但各怀鬼胎——
闫夫人点头同意,但表里不一,她不可能任凭他人知情:我会助你出去,但不会教你活着出去。
赵昆与她击掌为誓:你会得到环庆,不过是为我驻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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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俘数日,克服万难,九死一生,赵昆终于回到陈铸身边。那位闫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逼迫他非得以一死尸顶替方才脱身。
回营之时,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军医才一碰他,就疼得嗷嗷大叫躲到床里面去,完全不像平素那个英勇无畏的赵将军。
“好好好,不折腾,不折腾……动作快点,轻点!别婆婆妈妈,简单包扎一下懂吗!”惜字如金的陈铸,哄小孩一样地安慰,对军医骂骂咧咧,倏然噙泪,如同疼在自己心上:“兄弟,万幸你活着回来……”攥紧拳,咬牙切齿,“我答应你,他砍了你几刀,我便还他几刀。”
“谢过将军……”赵昆匆忙屏退左右,与他说起匪帮内政,“将军,咱们反扑的机会就要到了,他们一分为二的日子近在咫尺。”
“当真?!”陈铸想不到竟有这意外收获。
楚风流闻讯也喜出望外,亲自到场听赵昆描述,闫夫人的异心比大王爷的增援还令她兴奋。
“想不到那小小妇人,竟会有狼子野心。”赵昆讲述,闫夫人意图对完颜君隐下毒,经他提醒才撤回致命毒,“先前我们一直想不到她,她太渺小了。”
“赵将军,换得好啊。”楚风流暗自庆幸,“君隐……王爷也不想他性命之忧。”
“哼,王爷不想他死,他却不想让王爷好过!”陈铸还气不过,有一句没一句地骂,被楚风流轻轻拉了拉衣袖,示意闭嘴。
“赵将军,你立功了。这劝阻既救了小王爷性命、给王爷和他留了余地,又取信了闫夫人、让她能够答应送你出来、为我们带来这么重要的情报。”楚风流极尽褒扬,“好好养伤。”站起身来,临走笑言:“陈铸,你这部将,倒是有当细作的潜质,可以考虑推荐入控弦庄。”
陈铸赶紧送她出帐:“其实也不是我的功劳,不是我栽培的。赵将军原是徒禅月清身边的人,最近才提拔给我。”
“哦?有眼光,确实有才能。”楚风流独具慧眼,认人识才,忽而停在途中,压低声音,“这几日,控弦庄会往君隐的帮派里安插更多细作,尤其闫夫人身边,必须有耳目;一有异动,我等立即反攻。”
陈铸点头,楚风流顿了一顿,又道:“陈铸,别被感情冲昏头脑,会错王爷的意思。”
“我知道。”陈铸苦叹,笑,“还用得着你提醒。”谁都知道,王爷不可能想亲生儿子死,尤其是最看好的那个。
“知道就好。我们在给君隐硬仗,王爷也在想方设法让他服软,你别太心急,送了他的命。”楚风流又点了两句。
“好了好了,啰嗦。”陈铸笑起来,“真当我蠢吗,对了,我这副将,什么时候推荐给安德?不,银月……”
“如今控弦庄正在重建,恰逢多事之秋,确实需要人手,但是是需要干净的人手——先调查他背景,没问题了再荐。”楚风流语重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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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昆浅睡一觉醒来,忽见陈铸满面喜色守在榻旁,不知何故,再一转头,只见床边站着个气度雍容的男子,一袭青衫挟带着天生的王气,川渟岳峙,以势压人。
“你小子好福气,王爷亲自来看你!”陈铸不说,他也知道,那是完颜永琏,天下间真正的独一无二。
完颜永琏之所以到环庆战区来,一则安抚陈铸,二则探望伤员,三则鼓舞士气,四则,了解小王爷的近况。
赵昆一改先前的智勇双全、冷静自若,赶紧坐起,低着头蜷缩着身体,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对答如流。
除了王爷太威严之外……
赵昆更加是怕自己答错。
或者说,赵昆更加是怕自己露陷。
赵昆手里藏着要给林阡发的耽误了好几天的情报,赵昆怎么能向陈铸解释他之所以不顾一切拼死出来才是真的别有用心?赵昆不敢正视王爷不是因为胆怯见不了世面,而是,他根本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从小养大的!
只是,只养到十岁,便夭折了……
十岁开始,他就化名唐羽,潜入短刀谷,成为银月。
所以,完颜永琏并不认得现在的楚风雪——
躲在赵昆面具下的楚风雪。
早已不再是他的银月,而是林阡的落远空。
面具最多、身份最多、经历最离奇的那个人。
“想不到那小小妇人,竟会有狼子野心。”“先前我们一直想不到她,她太渺小了。”
这两句话,她自己比闫夫人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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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底,化名赵昆的楚风雪,从徒禅月清的部将里脱颖而出,又一次回到了陈铸的麾下;
而这一战,她凭着出众的能力,充当了金军在小王爷寨中的潜伏者,还从金军的利益出发,去帮闫夫人出谋划策。
多重身份的细作,那么多信仰压在身上,有时候一觉睡醒,自己怕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忠于哪一个?
所以她常常睡觉很浅,怕万一情之所至,将默念坚持的信仰梦呓。
那是父亲终其一生却被曲解的信仰,那是两个姐姐身不由己背道而驰的信仰,那也是她自己,浑噩半生终于被主公在渭河侧畔重新赋予的信仰。
“可否考虑过,做回女子?”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主公曾和她当面提起这句话。因为她毕竟是个女子,女扮男装太残害身体。但是,近年来能在金营依附的女性身份实在不多,她若想正常度日,就只能远离这战场。
“过段时间吧。”她总觉得,每次以落远空的身份与主公交流,是她和主公唯一仅有的旁人不可比拟的关系。
这段时间,林阡血洗陈仓、鏖战凤翔、马踏耀州,本身无甚精力关注环庆,却迫切想知道完颜君隐父子有否密会。可惜,海上升明月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