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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些吧,我声音小……怕你听不到。”她坐到那树根上,转过脸来看向他,一副天真、诚恳神色,姿态却慵懒极了,实在看不出是真是假,是示弱还是用强。
“长话短说,我赶时间。”他象征性地向前移了半步,她瞧见了,满足一笑。
“娘亲原是魔门的邪后,她之所以在和魔神的婚礼上出逃,是因为她不认可魔神的做法。魔神是以暴制暴、以战止战之人,为了创造一个他心中的盛世江山,可以手沾血腥、杀戮无数。可是娘亲喜好和平、风雅,希望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认为仇恨、争斗尽是虚妄。”燕落秋努力清醒,皓腕抵着云鬓,“父亲早年也是这样的人,是老魔王按着仁君来培养,所以娘亲决意同父亲走,不单是感情,还因为志向。”
林阡点头,不改漠色:“相爱之人确实该有一样的志向。”
她微微一怔,没有反驳:“黔西实现不了的夙愿,到河东同样可以。他们两个人、我们一家三口,过了多年惬意温馨的日子。可是有一天,娘亲却发现,她的丈夫和女儿无法被她改变,她说,姓燕之人身体里都流着好战、好斗的血。”
林阡一愣,忆起燕平生在冥狱出现时对自己那般仇恨,也该明白他不是那么心甘情愿避居偏安,早年的仁君,后来竟还是因为篡位的打击而蜕变……却真是没想到,原来燕落秋也同样引起了老邪后的厌憎?
“这是娘亲说的,我自己不承认,因为我觉得我更像娘亲,我也喜欢和平、安稳,与一群志同道合之人,回归自然,饮酒抚琴,清淡论道,妙哉乐哉,何苦纠缠于俗世纷扰。”燕落秋淡然一笑,“但父亲确实有恨,自逃到河东之后,他表面放下一切,实则却一直想要反攻黔西,夺回原本属于他的魔王之位,长久以来都不得释怀,起先还能对娘亲藏住,后来被娘亲发现,便索性愈演愈烈。”
林阡继续沉默,是因想到林陌,天下人从表面上看,林陌和燕平生没什么两样。
“父亲、魔神和娘亲,自幼分别研习魔门的至强武功,‘天地人’‘风虎龙’‘云鬼神’三种,父亲的武功最易有戾气,魔神的武功可能有戾气,娘亲则可以为他们消除戾气。”燕落秋又道。
林阡一愣,这三种武功他不曾听过,很可能燕平生兄弟二人将毕生心血和天地人、风虎龙合并,浓缩进了最后的万云斗法,而云鬼神,不知是否就是林美材的不换气心法和燕落秋的烛梦弦相加?
“父亲由于自幼被当做魔王培养,所学武功自然更强,戾气也相应更重,老魔王因为想以仁义治世,很早就给父亲定下了亲事,要娘亲合力修炼、可帮他化解戾气。或许因为如此,爱好和平的娘亲,一方面认可了魔神坐拥魔门,一方面担心仁君经不起打击蜕变、掀起又一番血雨腥风,所以才更加要追随父亲而去吧。”燕落秋如是猜测。
林阡才意识到,老邪后随燕平生私奔,一则感情,二则志向,三则是以天下为己任,她和燕平生的关系,竟酷似浣尘和渊声……听到这里,林阡对这位邪后肃然起敬。
“我在旋渊阵里,说起棋妖和棋诸葛的故事,那是小时候娘亲常给我讲的。棋诸葛那样好斗、天下无敌又如何,结果只是棋妖棋盘上的灵气而已,就像父亲争斗一世,最终还不是会沦为刀奴剑奴?”难怪燕落秋当时含泪,是因为她终于见到了暌违已久的母亲的阵法,而林阡,听到这故事之后,想象力实在丰富了些……
“娘亲一直致力于消除父亲的戾气,从刚发现父亲有异时就在控制。但父亲本性难移,看似频频收敛,有时却又乖张反抗,明知会惹娘亲不高兴,还偏做出些让娘亲十分气愤的事来,屡次挑战娘亲的底线。娘亲她,一再忍让,终究还是放弃了……在我五岁的时候,娘亲将父亲和我赶出了碛口,因为我俩一起做错了事。”燕落秋苦笑,“娘亲是那样决绝的一个人,既决定了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肯更改,父亲不得已而另娶,其实也只是想给我一篱可寄。”林阡虽也好奇到底是什么错事,但因为赶时间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没问,任由她继续讲。
“我有了家,父亲自己却很少在家,隔三差五回去求娘亲原谅,娘亲的心是软的,据说好几次差点就念了旧情,可又发现父亲在求她的同时还在联络旧臣打黔西,她强行束缚住他们不准他们打,于是也一次次地更加不肯原谅他。唉,我以己度人,总觉得她还是爱父亲的,哪怕被父亲恨着都还爱着他。她是个极端高傲的女子,为了她认定的正义和正确,绝不会向父亲低头让步。”
“他们虽然活成了怨偶,可我知道,他们彼此感情很深,近十年遥遥相望、相伴、相守……父亲俨然把惹她生气、挖她麾下、被她扳倒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逡巡往复,乐此不疲,如果能这样过一生或许也很好……”燕落秋眼圈泛红,话锋急转直下,“可是没想到飞来一场横祸,她死了。”说到那里,燕落秋频繁捂着心口,似是觉得痛苦,“父亲想杀回黔西,除了自己想抢王位,本也是要带她回去,给她原属于她的位置,谁想她竟会客死异乡?那横祸,打碎了他编织一生的梦。”
“怎么……死的?”林阡一愣,情绪也被调动。
“镐王府的余孽,逃难到了吕梁,想着要与这里的风雅之士融合。以娘亲为首的魔门中人,看谢清发嗜血滥杀,不可能屈从、同流合污。”燕落秋说到谢清发,林阡才恍然大悟,真正被谢清发杀死的原不是燕落秋的父亲而是母亲!林阡设身处地,更加懂了:“不仅爱好和平的老邪后不同意融合。本就是被魔神篡位的红莲业炎等人,必然也不喜欢以‘谋逆’论处的镐王府。”
“可恨那段时间,白虎、宁不来等战将,皆被父亲拐去了别处,红莲和业炎据称在病中,也不知是否被人暗害。娘亲为了保护麾下,孤军奋战不敌,被谢清发等人击败俘虏。”燕落秋悲恸回忆,泫然欲泣,罕见的脸色惨白,“娘亲是魔门的主帅,主帅本就是必死。何况她武功高强、性情刚烈、又是谢清发厌恶的美貌女子,自然结局惨烈……我不知,也不敢知道娘亲是怎样去世,但我了解,父亲原本只有黔西一大恨,后来却平添了河东。”
“你父亲他,一生执念在魔神,半生筹谋在谢清发。”林阡理清了来龙去脉,也叹天意弄人,镐王府来到河东那年,魔神殿下已仙去,魔神之子开始胡作非为,若然祸害民间到一定程度、传到河东这位邪后的耳中,未必不是燕平生回黔西夺权的契机和名义,可惜燕平生自己先后院起火,不然黔西魔门还有他林阡什么事?
“谢清发彻底打碎了父亲反攻黔西的梦想,父亲不能接受娘亲的死,也不能接受麾下的散,短短几年,父亲的旧臣但凡不服谢清发之人,都被镇压或屠杀殆尽。而父亲武功确实不及谢清发,数次战他,却都败给他。”燕落秋讲述时,林阡意识到,那个年代的燕平生,“天地人”还没有练到值得谢清发一顾,或是因为先前杂念太多、反而耽误了对武学的钻研。
“又一个十年转瞬就过去。那十年他过得太苦,勤于练武,小有所成,却难以登峰造极。眼看谢清发武功愈发高强,地盘滚雪壮大,他却只剩下宁不来一个死忠在身边,他没有必胜把握,又不愿依附旁人,便只能想一个迂回的计划来复仇。”燕落秋抬头看向林阡,面色略有缓和,“父亲听闻谢晓笈死后、谢清发变本加厉,抢夺过路财物时,还搜刮各类武功秘籍,父亲因此想到,自损三千方能杀人一万。”
“什么?”林阡一愣。
“父亲的‘天地人’,经过十多年的锤炼已是上乘刀法,而谢清发,偏巧用刀。”燕落秋道,“但是我也说过,这刀法越是练得炉火纯青,便越会有戾气深入脏腑,在练习时,需要有娘亲的‘云鬼神’辅助、便似那阴阳调和。”
“魔神的‘风虎龙’戾气甚少,却也需要同归于寂来补足,决计不能跳过尾招。”林阡点头,心道原来那就是林美材先前鬼扯的什么斗气囤积,阴阳调和,那也是林美材曾经的口头禅。
“不错,谢清发如果得到这‘天地人’,却没有‘云鬼神’,完全练成绝世刀法之际,也正是他崩坏爆体之时。以他悟性,不仅这一天不会太久,而且还能帮父亲完成对招式的参悟。”燕落秋说罢,林阡才明白,原来都用不着自己引导谢清发跳过尾招,到修炼成功的那天谢清发可以自行崩溃?
“父亲的计划,原本只有宁不来,并不带上我,但是我自告奋勇也加入。我说,娘亲是父亲的妻子,也是落秋的娘亲,这计划怎能少得了我?宁不来是父亲最听信的人,他也支持我去,他说,谢清发只会盯上有美貌女子的人马,他还说,谢清发抓住父亲必会慢慢折磨、逐步套取,谢清发练成神功最关键的时候,必将是我父亲最危险的时候,必须有人在狱外取信于谢清发、见机行事、随时救局,必要时可对谢清发不择手段,譬如下毒或背后一刀,那个人就是我。小阡,我觉得有些仇恨,确实是可以宽恕,但有些,涉及人性,容忍不得。”
林阡嗯了一声,他也是这么想。
“除此之外,我还要帮父亲联络勉强存活的旧臣。那些早年经过镇压被迫屈从、久之有不服情绪流露的,必须保护、靠近、收拢。失踪多年的红莲业炎,隐匿已久的白虎,也需找出。所以这两年我有空便会去枣林寻觅,可惜总是无功而返,每次都只找到白虎一个。雾太重,娘亲的旧居都找不到,更何况红莲业炎?我也只是小时候见过他们,对他们的名字都混淆,虽然每每靠近枕云台便遇到琴音杀我,谢清发树敌太多我不确定是否红莲夫妇,而且,他们是否还活着,我也并不肯定。”
“这个计划,确实令人意想不到。你对你的美貌,竟有这样的自信。”林阡记得,百灵鸟说谢清发是个对越美貌的女子越厌恶的变态。
“可能姓燕之人,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不到黄河心不死?况且,我向来是自信的。小阡,没有东西是我想要而不得。”她在他沉思时起了身,不知何时乍现他身旁,靠住他又饮了一口酒,翩然若仙,吐气如兰,他一怔,即刻回过神来,看她脸色红润,却明显是喝酒掩盖,欲盖弥彰,对伤势极为不利,所以当即按住她酒:“别喝了。”
“好,我听你,不喝啦。”她开心地一笑,没有任何犹豫,就一边凝视着他,一边将酒壶向后抛飞,片刻,又安静下来,认真地对他讲,“我说过,从小到大,这美貌都是我最强的武器,男女老少无一不被我折服。哪怕出现过一个蓝玉泽能媲美,她能得到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也不过是因为那几个排榜俗人不敢看我。我必须赌,谢清发于我也不例外,谢清发会败在我的手上……何况,父亲他没有别人可用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父亲都敢死,我为何不敢。父亲拗不过我,或许是觉得这些年经常疏于照顾对不起我,他终究同意了我加入计划。”
“借着你的车队,你父亲作为奴仆成功被俘,但为了不暴露你的身世,掩护好你的目的,曾经与谢清发见过面的他,必须改头换面。”林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了,小阡,你向来是这样明察秋毫。不过,只有宁不来一人毁了容貌,事前就单枪匹马潜入了五岳的冥狱当小卒;父亲他无需刻意打扮,十年,尘满面,鬓如霜,纵使娘亲都不一定认得出他。”燕落秋露出一丝愀然之色,“在来到碛口之前,我已经名满天下,但却和这里没有任何交集,不过为了天衣无缝,以及杜绝后患,我还是在计划开始前的一年,就让那个叫燕落秋的才女‘身患重病’‘闭门谢客’。”林阡终于懂了,他先前一直觉得可疑,为什么燕落秋被强掳是两年前,而身患重病是三年前,患病比强掳早,而白虎又说她从小到大从没病过……原来,是为了隐藏身份。
“所以,去年春夏河东大乱,你任由着燕府覆灭,也不仅是为了保护家人、将他们转移保护,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来历。”林阡说,他当时就蹊跷,为什么百灵鸟线索查到那里,竟然好像被人销毁了证据,好一个燕落秋,行事滴水不漏。
而谢清发,疯魔一世,终究难过美人关。难以想象那样一个兽性、残暴的枭雄,竟也会为了投燕落秋所好而绞尽脑汁。那些风雅之士,是谢清发挽留燕落秋的筹码不假,然则谢清发可曾想过,他们更是燕落秋来的目的!?
“我的目的很简单,杀死谢清发、拯救被他迫害的所有无辜、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