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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第17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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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让,柏先生,且好好休养。”他缓过神来,知道这第一次对弈很可能会是最后一次,故离开前难免带了些失落和遗憾,几十年来,能和他下成这么惊心动魄的委实很少见了。

    ??

    夜深人静,柏轻舟独自在帐中支起病身,一个人自行复盘,自己与自己对弈。

    棋盘如疆场,天下大势都被融入这纵横交错的黑白,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驾轻就熟——复盘过程中她虽数次体力不济,脑力却还属于那个运筹帷幄的柏轻舟。

    “便是这样……”她把棋盘摆回她最终认败的状态,那个时刻,是她大势已去没有收完单官的时刻。

    “主公,曹王果真和你所说的一样‘心怀仁慈’,可惜他这一战被我洞穿了心路。纵是英雄豪杰,也已迟暮之年,不过如此了。”轻舟微笑,洞若观火。战狼只说对一半,棋路反映的不止是战法,还有心路,心路最先辐射的不是未来,而是当前一战。

    曹王可能会自信,他的棋法包罗万象,当真一局就能看清?是的,一局确实看不清全部,但是一局看得清一局。

    战狼也很可能会对曹王说,柏轻舟之所以迫切求战,为的是若将来被救回到林阡身边、可以更好地知己知彼?不,轻舟要的不是将来,而是过去现在将来的每一战都在主公身边,不用别人救,自救,救人。

    如今她在边角,要抢先机、长气了;曹王他应错了一个子,便注定掉进她做的劫……

    忽开忽合的帐帘,将天中凄冷的月光传递进来,照得她人影单薄:主公,月亏则满,否极泰来。

    她忽然不再犹豫、神速与“曹王”对弈,一个瞬间而已,绝境中的白子起死回生,绵延大半棋盘的黑棋大龙全部死光。

    看着对面那个一定会这样行棋所以结局势必片甲不留的“曹王”,她一边不停地咳血,一边嘴角露出满足的笑。

    “柏先生,服药时间到了。”军医的声音在帐边响起,她不紧不慢地将棋子摆乱:“好。”

    ??

    凤州被掳的那晚她才知道,吴曦竟奇迹般地在“诛吴”事件中唯一存活,更还卧薪尝胆、要给盟军后院起火。就因为这个龌龊小人未死,川蜀形势一夜回到了过去的腹背受敌,糟糕的是此前风鸣涧和戴宗皆以为山河清宁还都想着往前线调动……

    不过,这一战,盟军虽然措手不及,却是真的非赢不可,否则,短刀谷——主公事业的根基都没了,轻舟怎么可能允许?!虽说轻舟一次也没有去过那里,却深知主公最热爱的就是那里。

    有人说,任何不能杀死你的人,只会让你更卑鄙或更强大……当吴曦选择了更卑鄙,她柏轻舟,选择更强大——

    苟延残喘着喝完药,努力地呼吸了一口并不新鲜的战地空气,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去年一个记不清楚的平凡冬夜,她觉得风霜清寒故而撑伞去找,远远望见主公月下把盏、主母雪中仗剑、融洽得教她决心不去打扰,遂在一旁闲坐借光摆起棋来自娱……那一段三个人的时光,虽然她不配有名姓,却真的愿意经历一生……

    

第1570章 林下泉声静自来(1)() 
其实吟儿也常会回忆河东的寒棺外,林阡和军师畅论天下大势,而她在一旁听不懂、无聊抱剑打盹的好时光。

    只是那时候的胜南,还没有如今这般……放浪形骸之外,疯魔颠倒错乱。

    昔年他和父亲都可称为一方雄主,尤其他少年得志,刀锋驰驱,酒气纵横,何等壮怀;统帅豪杰,开疆辟土,何等热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何等风流?

    他原本可以秉承上善若水、物我两忘的信念,稳扎稳打、自然而然地使武功攀到“明心见性”的巅峰,成为超越父亲甚至肖逝的存在,但是他太急、循了一条名叫渊声的错路,这短短几个月,饮恨刀的入魔次数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终于他欲速则不达,一线之隔便要彻底地堕入魔道。

    或许杨鞍的那句话放诸四海而皆准:很多时候,看似输给外敌强压的人,实际都是输在了内部的受迫崩溃——

    十年来与他刀人合一的饮恨刀,被他驾驭的同时也在操纵着他,害得他战力越强心态就越易崩。那是自然,越膨胀便越易爆炸、以至于分崩离析。阶州、文县、七方关、静宁、定西、大散关……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挥之不去,驱去复返。一连串的打击和重压作为外力催发内因令他彻底失控,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盟军不可能再对他有任何指望。

    但这段时间有多长?越长,盟军自身越危险,也越预示着林阡将错失他的毕生夙愿,他本该带领着所有的兄弟和麾下披荆斩棘、还身后的民众们一个太平天下。

    而这段时间的长短,维系在他对自己的信任度上:“我配不配?我能不能?”

    也正是因为文县和大散关的滥杀之罪他“未必”犯过,所以他才给了所有人这个“一线之隔”才彻底入魔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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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散关之战,林阡躁狂反抗惜音剑的那一幕发生以前,吟儿曾害怕、抵触这一天的到来;而真的发生之后,辗转从大散关到陇南,和这个九成是魔的怪物朝夕相处,她却反而渐渐地适应、想救他的心也越来越硬:“由神入魔易,由魔入神难,你放心,还没发生,还有转圜,我们一定救你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找准了症结和切入点,吟儿立即就将柳闻因调到了战场外专查“文县血案”,同时还差人把渊声和浣尘一起请到了身边详询“如何出入魔态”。她相信,拉回林阡,这两路人马将会分别提供内力和外力。

    “哦,我确实挖掘出他身上自带的疗伤养血之功法,命名‘魔·起死回生’!”渊声在浣尘的琴声威慑下不敢撒谎。

    “上次你说了‘魔’这个字吗?”吟儿以什么角度逼视过去,渊声就以其补角的姿势朝浣尘倚。

    “我还为他梳通了攫取他人心法的‘妖·枯木逢春’……”缓得一缓,渊声又搜到一个记忆。

    “‘妖’这个字上次被你吃了?!”吟儿更愤怒了,攥起拳头。

    “那盟王是为何明明速力没达到第十层、却能施展出饮恨刀的第十层境界?渊声,是不是你还教过他什么?”浣尘继续抚琴,对他循循善诱。

    “啊?难不成我把‘鬼·万敌不侵’也倾囊相授了?也对,他可是七情小徒啊……”渊声若有所思。

    “鬼?这又是什么鬼……”吟儿上次问他的时候他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嘀咕要把这方法教给林阡——他有这样的豪情壮志,要让他渊声的徒弟与肖逝、完颜永琏、岳离之流的徒弟们中间出现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难怪盟王会用最暴戾的手法打出了最不该暴戾的一刀……”浣尘略带惋惜,又问道,“渊声,可有什么方法,帮盟王在战力升高的同时化解戾气,使他的内功得以既强又厚?”

    “嘿……”问对人了,渊声摩拳擦掌,他最喜欢破解疑难,“那套‘我佛慈悲’我已研究过半,臭老道你要不要帮忙补完?”

    “你还有什么研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吟儿压根不敢再信渊声,直到浣尘转头看她、点头示意相信,她才没那么怕。

    那么,林阡现在就等同于一个嗷嗷待哺的学生,亟待一套完整的、适合的教育体系被开发出来……而就是这么巧,两个病恹恹的老前辈,晚年生涯发的最后一点光和热就是为此……吟儿觉得,实在是玄妙极了……

    “接下来,我会结合我的《净心咒》、烛梦弦的《入定》和惜音剑的‘大音希声’,以行云流水之音,辅渊声波澜不惊之招,促盟王回到至性至善之本。”浣尘又说,“然而,一切都是亡羊补牢和仓促行事,盟王即使在我们的帮助下突破这一困局、完全恢复正常,未来也有可能产生抗性,也便是说,即使好了,也随时有复发可能。”

    “复发了那就复发后再说,赶紧先恢复正常要紧。”吟儿听到有恢复正常的方法就高兴,还管什么会不会复发?忽然又为了浣尘前半句话里的惜音剑愣了愣神,唉,话虽如此,不管他复不复发,惜音剑怎能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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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剑跟着她的时间比她认识林阡的时间还长,不提着作战不抱着说话不枕着睡觉都觉得不习惯,更何况,作为号令抗金的第二神器,惜音剑下落不明就已经很动摇军心,万一再被歹人利用了败坏声名,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蹊跷的是,黄牛铺北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剑,人间蒸发了?当真成了林阡入魔的祭品?活生生的一把剑就这么粉身碎骨?吟儿宁可相信那天夜里它是被金军浩浩荡荡的兵流卷走了。

    既要帮徐辕和宋恒在秦州陇南战区扫外围,又要四处寻找自己武器,还要对川蜀腹地主持大局,以及关注轻舟行踪和慧如伤势的吟儿,真可谓尝到了日理万机的苦,待到闻因带回她在文县搜集的人证时,吟儿预料之中根本没有闲暇去劝林阡,于是便进一步地向闻因交托任务:“闻因,你去给他罗列证据。”

    “啊……盟主,这不大好……”闻因令她意外地没有立刻答应,反而立刻推辞。

    “我想了想,当时是你在场,如今证据是你找的,你摆出来最理直气壮。”吟儿一边准备上阵一边说。

    “可是,盟主去劝最妥当……”闻因竟然还是推辞。

    “我去见他,怕不能好声好语,情急之下,又克制不住和他互殴起来……”吟儿穿戴战甲时稍停了片刻,脸上一度十分尴尬。

    “还是等盟主在场,闻因可以陪同。”闻因摇头,再三推辞。

第1570章 林下泉声静自来(2)() 
“咦,闻因?是怕他入了魔可怖?”吟儿先是狐疑,忽然懂了,笑,“不会的,他身边现在有渊声那尊大佛。”临走前拍了拍柳闻因的肩,“拜托了闻因,你最懂驯烈马。待我斩了敌颅,回来看你战功。”

    “可是!盟主!”闻因还想再拒绝,发现吟儿已然离开……任务已然下达,实在很难完成……闻因脸上微微一热:“他入了魔确实很可怖啊……”

    眼看吟儿毫无心机,闻因便愈发不希望她知道大圣山的荒唐事,既是一如既往不想破坏林阡形象,亦是不愿动摇她和林阡之间的感情……闻因倒是不介意和林阡大大方方地见面,但那必须是有吟儿在场的前提下。

    然而,此番吟儿事务繁忙,竟躲不掉私下接触……闻因硬着头皮去见林阡,决定竭尽全力与他保持距离,好在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全神贯注地练着双刀——确切地说是一手树枝一手刀……饮恨刀只剩一把长的,另一把短的呢,似乎和惜音剑同归于尽去了。

    “唉,其实是我内心有魔,林阡哥哥并无不妥……”她带着她找到的人证上前去,一颗心因为他的专注而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仔细想想,那件事确实也算不了什么啊……

    姓柳的马贼,从不拘小节。她打定主意,一切以林阡哥哥为重,遂摒除杂念、挺身而上、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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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纵马江湖与沙场,忘却生死、忽略荣辱、淡泊功过,林阡哥哥的心理素质本该是高于常人的——信念是他唯一的坚持……如今成一匹脱缰野马,只因为他信念先死!!

    是何时开始死的?那个风饕血虐的夜晚,饮恨刀杀的是他自己的亲生母亲,素来有精神洁癖的他如何可能接受?而关心则乱、一时心急的盟主,以一贯铁腕作风强灌的“误杀”“不排除金军陷害”等等,注定很难抵达他的内心。因为无论如何辩解,那锋刃都被他亲手刺进了母亲的身体,一句误杀就可以彻底洗白?一个华一方就可以填平他连累盟军丧失的道义?只会令他再欠华一方一条命罢了!

    “若干年前,我在一个女子的墓边听她的儿子这般讲……”闻因趁他舞刀疲累的间隙,轻轻坐在他的身旁开口,“‘娘,孩儿从记事之初,便一直听您一个人的教诲。做人道理,由您传教,理想抱负,因您形成,人生的每个重要抉择,无一不曾征询过您。得到您的支持,才觉万分正确,若无您的指点,都有万次动摇……唯一的分歧,有幸在最后释怀,才不至于令您留有遗憾,然而……孩儿却极尽遗憾!杀戮无数的是我,报应却怎是不能尽孝!’”

    他原还没什么意识、没反应过来,差点旁若无人地掀起衣服给自己擦汗,听着听着却忽然回忆出了什么,呆呆地转头凝神望她。那个本该是他和养母的坟冢独自相处的场景,为何竟有这个少女在、还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把他的话背诵了下来?!

    “我很好奇,那个女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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