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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桐白从来没见锦春这样过,好奇地问:“是我要来的,怎么?”搭顺风车总得亲自跟人家说一声呀!
“……姑娘!”锦春一副要哭的表情,“你要见的是太子,可连礼仪都不晓得……虽然殿下倒不会把你怎样,可这是主子交好多年的好友,好歹博个好印象。”
这么一说,空桐白傻眼了——解救完孩子,被去兰都的喜悦冲昏了头,她压根没往这里想。
她之前还跟柳宁说,要搭太子一个顺风车……
空桐白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凡间,太子的地位如同玉皇大帝的儿子,她这不是找死吗!
“那我——”
锦春二话不说就要拉她去一旁,却安慰道:“莫怕莫怕,我赶紧教,姑娘差不多就行。”
难怪无颜走时将锦春留给她,实在是太细心了!
可心头的大石头刚落下,身后忽然传来撩起门帘的簌簌声。
那花儿一样的侍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来——若不是之前便见她笑过,空桐白几乎觉得,她是听他主子的话算计好了,就等她出丑。
依旧是鹂啼般的柔声:“太子宣姑娘进去问话。”
终于要见到这位久违的太子,空桐白和一脸蒙的锦春对视一眼,僵硬地扭过头去。她的内心除了忐忑只剩忐忑啊!
第八十一章 太子的心思()
空桐白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打量屋子。锦春方才那么一句话,让她有些慌乱。意识到对兰国礼仪一窍不通,却马上要见这个国家的储君,她觉得整个房间都充满压抑的气息。
好在锦春聪明,捏了捏她的手,低低说了句“别慌”,一同与她走了进去。
沈家的基因果真不错。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且英俊的脸。虽然展现出的成熟,并不给人十分老成的感觉,但生于皇家的矜贵、强大的气场,便衬得他双眸如海上蛟珠——如果非要说一种颜色,恐怕是极深极沉的墨。那股冷,从侧脸看去,便渗入骨髓。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眸。
他并没有说“来了”,眼神却如是说道。
锦春款款福身:“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感受到他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空桐白暗暗叫苦不迭,忙偷睨锦春,“参见太子殿下。”她聪明地将锦春的样子学了个全,只是,起身时显得太过仓促。
空桐白的心怦怦跳着,暗骂自己没出息。她也不知吕传弈看没看出自己在鹦鹉学舌,抬眸时,只见他的目光已重新落到奏折上。
而她这才发现,他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湿漉漉的。瞥到他胸前的浴袍还敞着好大一个口子,空桐白古怪地瞥了眼那裸露的肌肤,唯恐长针眼,将目光移向那边。
“恩,起来吧。”半晌,他忽然道,“巧儿……”
“奴婢在,殿下。”那侍女噙着一抹淡笑走进来,通晓的抓来一块绒巾,大步走向太子,紧接着为他擦拭起湿发。
吕传弈半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模样。
空桐白心里一窒。她倒没自作多情,觉得这位太子会看上自己,毕竟这位侍女就比她美上数倍。
她只是想到,这位太子眼前有一个侍女,那么他的妃子、侍女,都不会少到哪儿去……
再者,直觉告诉自己,侍女心里别提多高兴。而这位太子丝毫看不出对侍女多喜爱。
……薄情之人。
“听说你杀了人?”
空桐白没料想他开口居然是这句话,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锦春也是脸色微变,但只是一瞬,快得令人来不及捕捉。
空桐白咂舌,明明是太子,却执拗地与母妃姓吕,这样不合伦理的做法,岂非寻常人可作出的?性格、胆色,可见一斑了。
他问的这个问题。
很好解释,只需要答“是”或者“不是”。偏偏他加了一个“听说”。
道听途说,在百姓嘴巴里,她确实是杀人犯。否定,那就犯了欺瞒之罪。承认,那就等于认定了罪行。
她要怎么解释?
锦春帮她,“殿下,这是误会,那日姑娘只是去药堂……”
“殿下。”空桐白斟酌了一下,一双眸紧张地盯住他,很快开口,“孰真孰假,他人口中的永远都不是真相。”
“就像,”她忽然扯了扯唇角,眸里闪过一私狡黠,“百姓说殿下公事公办,没有人情味,可朝廷百官对您,却是一致的赞扬。”
进屋的时候,要穿过一排屏风,她趁锦春不注意,用了灵力,迅速通过锦春的记忆对这位太子殿下有了了解。
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但又非不近人情——对待他看好的人,他会开怀大笑。比如说昭王。以锦春的角度,看见叔侄二人在桃花树下开怀畅饮,她的紧张顿时消去不少。
于是便有了她掐着手心说的那句话。
话落,太子没有说话。屋子里安静得不像话。
擦头发的侍女巧儿,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道:“大胆!殿下如何,岂由你一个贱民评介!”
空桐白有些好笑,咬着牙道:“他坐在这里,你赶在他前面说话是几个意思?”
光明正大地瞄一眼吕传弈,他眉宇轻皱,面上隐有不悦。
虽不知对谁,巧儿看着那熟悉的表情,心里一惊,连忙后撤几步,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
吕传弈倒也没难为她,淡淡道:“出去吧。”
空桐白有些纠结,她是不是太无礼了?毕竟巧儿是他的人,打她的脸,不就等于……
“看来不是你。”
“不过,你妹妹回来了,也好。”
“你……”
他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愉悦的笑,几乎是无声呢喃道。但说到最后那个“你”时,愉悦的弧度,很快又变得毫无波澜,如一泓没有波纹的海。
他明显不想被人听到,但空桐白还是听到了,心里狠狠一颤,像意识到什么,杏眸微睁大,有不可思议闪过。
“你还有要说的?”
空桐白定定凝视道:“清者自清。我的确没杀人。”
“可他们说你有杀人罪行。”
空桐白深呼吸:“我想开了,无论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嘴巴太多,一个一个堵,我堵不住。我的朋友相信我没有做,这就够了!”
“殿下不也是这样做的吗。”她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因为,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做。”
吕传弈看不出喜怒,重新拿起腿上的折子:“刚好本宫有政务未处理,明日便要回宫。你先在这里住下,明日同本宫和风影卫一同回去吧。”
明天?
“不过,在此之前。”他又唤了声巧儿,招手让她走近,沉沉的目光略带深意地落在空桐白身上,“带她去街上。”
巧儿明显哭过,双眼泪盈盈的,乖巧称是。
出了门,锦春松了口气,愉悦笑道:“姑娘做得很好。”
空桐白看她一眼,好奇地看着领路的巧儿的背影。
这是要带她干什么?
巧儿像是事先知会,出了万花楼,带她到了街上。
许多百姓得了号令一般聚集于此,有的神色不耐,有的神情好奇。原本乱哄哄的,在看到有人出来后,立刻安静下来,但几秒后又像烧开沸腾的水一般嘈杂不已。
“太子召集我们来干嘛……”
“唉,看来我们真是要归顺朝廷了。怎么办?”
“不会要杀人吧!我早听说那皇帝冷酷无情,先皇后就是她杀死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找掉脑袋!”
“诶!怎么来了三个姑娘……”
突然,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适时疯跑了过来,蓬头垢面,长长的头发已经看不出面貌。
“啊!”他惊恐大叫,“杀人、杀人犯……我女儿,她、她……”
语无伦次的话语,令在场的数百号人齐齐变色。
第八十二章 她不是杀人犯()
空桐白更是霎时白了脸色,迅速扭头看去,他是菱角姐妹的父亲。他还穿着那日事出的一身衣服,大概因为神志不清,失去了几天行踪,那身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直觉,这是太子设计好的。
他是无颜的好兄弟,故意叫自己难堪,是因为……不喜欢自己?
可她方才在屋内听到的呢喃,明显不是幻觉。她还以为……
莫非自己想多了?
但眼前的事态发展,已经由不得她思考这些问题。
“什么,她就是那个杀人犯!”
“这么小的姑娘,怎会有这样的歹心,假的吧?”
“太子两人带出来,还能有假?”
“如今门主一职虚空,按照我们的律法,应该施以绞刑!求殿下给我们做主!”
“你们先冷静一下,这位菱角姐妹的父亲,要是弄错了人,那可就……”
“疯子说的话才最真!”
……
“杀人犯!杀人犯!”
一件事,无论这件事有多么复杂,旁观之人总会将自己放到道德的制高点,同情弱者。别看空桐白看起来弱不禁风,可两个姑娘周因她而是,男人又因此疯癫,她的形象便看起来丑恶不堪。
有人随手抄东西,朝空桐白丢了过来。
“啪——”鸡蛋、烂菜叶子。即便锦春很快护住了空桐白,也难逃成为众矢之的的处境。
空桐白咬唇,“锦春你——”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锦春叫她眸里有泪光,心里的弦不由动了动,盯着她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得保护你。这是主子临走前吩咐的,也是我该做和想做的。”
巧儿在一旁漠然旁观,掏出帕子抵挡掷来的污秽物,回头冷睨“主仆”二人一眼。
好在还有金兵卫在,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大家在镇压下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巧儿扫视了一遍大家,细腻的声音,像柔软的水抚平众人心头的气氛。见场面静下来,她看了眼身上挂了彩的空桐白,道,“殿下早就听说这件事,如今遣我来,的确是为还诸位一个公道。”
“锦春你没事吧?”空桐白心里说不出的复杂,鼻子一酸。
锦春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巧儿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这位姑娘,的确不是杀人凶手。”
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什么?愣的人包括空桐白。
锦春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微闪,继而眉头舒展,似乎明白了什么。
空桐白还是不太能摸到头脑,直到拐角处,看到柳宁扶着一个路走得像乌龟的老先生,走了过来,她这才恍然大悟。
他是为了帮自己摆脱“杀人犯”的头衔?
可是那老先生……空桐白眯眼,等到他走近,眸子霍然瞪大。
这这这,这不是神婆的老伴吗?!
“任老先生!”有人在她之前,如是惊呼道。
岁月荏苒,江湖时代亦更迭,但仍有不少人记得任老和神婆的侠侣神话。
那几年,年轻的任寒义和明潇潇,郎才女貌,侠气冲天,是盘亘于崇门天空的不败神话。门内不少人都接受过他二人的无偿相助,与他二人,肝胆相照。
可惜崇门换了门主之后,他们因誓死效忠前任门主,不肯臣服靳天,故而迁移山上。
数十年过去,人囊枯朽,这对侠侣,一个为人冷漠却风华稍逊,一个却不敌岁月忘记前尘。
“任老,您怎么……”有人从感慨中清醒过来,不解出声。
神志不清的任老,和这个杀人犯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证明,”任老在柳宁的搀扶下,缓缓坐在椅子上,用了好大力气才继续说道,“她……不是杀人犯。”
这回,别说是众人蒙了,连想清楚太子想帮自己的空桐白都蒙了。
上一次见他,他几乎连迈步都艰难,这回怎么腿脚好了许多,还能说出话来了?
“崇门门主,现在是……叶欢。此人,想压住消息,半路却改了主意……这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比靳天更……咳咳。”
“总之,跟着来路不明的门主,我们还不如……归顺朝廷,更心安。”
两句话,他说得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有人费解,想说些什么,却又见他抖着嘴唇欲说话,登时安静下来。
他的咳嗽声不停顿,旁边便有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抹了把眼泪,呜咽道:“别说了,别说了,我替您说吧任老!”
“神婆曾见过菱角姐妹的爹。”指了指在地上疯癫刨土,又呵呵傻笑的人,“就是此人。他极为好色,之前在万花楼遇见邱老的女儿霜霜,便起了色心。但是为了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