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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缄是个非常好的先生。
不仅教慎哥儿读书写字,还教做人的道理。
姜宪非常的满意,把儿子抱怀里,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正是我们慎哥儿说的这个道理。”
慎哥儿就非常开心捂着嘴巴笑。一双像姜宪似的大眼睛波光闪闪,透着聪慧。
姜宪就忍不住蹲下来恨恨地亲了儿子两口。
慎哥儿羞得往姜宪怀里直躲。
正好被走进来的李谦看见了。
他笑道:“这是怎么了?娘在告诉你认舆图吗?”
姜宪笑着站了起来,道,“我在看舆图,慎哥儿好奇,就告诉他认了认方位。”
以后慎哥儿是要继承李谦事业的,怎样识舆图,是必须掌握的学问之一。
说话间,慎哥儿已开心地扑到了李谦的怀里。
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姜宪怀的时候好东西吃得多,力气比较又,李谦一个不察,居然被他撞得身形动了动,这才把慎哥儿搂住,抱在了怀里。
相比姜宪,慎哥儿更喜欢粘着李谦,因为李谦不怕被他撞,而且李谦高,被他抱在怀里看得远,又可随便提要求。不像他娘,李谦总是告诫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他也觉得他娘特别娇弱,不能用力。
“爹爹,爹爹!”慎哥儿自从会说长句子之后,就像个百灵鸟似的,话特别的多,他指着舆图道,“我想去甘州看二叔父。他说给我买了匹马,等过些日子就给我送过来!”
李谦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笑道:“你祖父专程让人去了趟龙泉,给你定制了三把符合你身高的小宝剑。这次你娘生辰,托柳先生带了过来。就放在你屋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以慎哥儿的年纪,估计更喜欢拥有一匹自己的马。
他“嗯”了一声,眼睛却朝姜宪望过去,好像在问姜宪能不能要。
李麟每年都和他们一块儿过年,有公务回西安的时候必定来看望慎哥儿,相比远在太原的祖父,慎哥儿更亲我李麟。
姜宪笑着温声问他:“想不想去看宝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这里陪陪爹爹。等会一起有晚膳!”
慎哥儿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宝剑,再回来用晚膳。
姜宪笑着送他出了门。
坐在临窗大炕上的李谦就叹了口气,道:“保宁,你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李谦有些开不了口。
知道他要和姜镇争夺京城备守的权力?
还是知道李家走到了今天,终于开始和姜家正面较量了?
他神色间有些不安。
姜宪坐在了他对面的大炕,示意屋里服侍的丫鬟把那舆图收起来之后,这才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一个个都把我当傻瓜是不是?!朝廷南迁,京城就成了一块肥肉,人人得而啖之。我难就看不出来!”
李谦把横在两人之间的炕桌挪到了一旁,坐到了姜宪的身边,拉了姜宪的手,肃然地望着她,沉声道:“保宁,我想要那个位置!”
姜宪冷笑道:“怎么?跟柳篱商量了好几天,终于下决心了!”
李谦看她这样子,不由急起来,忙道:“不是不想跟你说。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想着怎么也等你生辰过了再做打算。”
“那你现在怎么就不怕我生气了?”姜宪挑了挑眉,不依不饶地道。
那舆图摆在地上,李谦还有哪里不明白?!
他要是再装糊涂,那就是小瞧姜宪了。
“现在还是怕你生气!”李谦从没有和其他女子打交道的经验,他只能用真心,凭着直觉行事,他坦然道,“可我更怕你误会我,认为我没有把你的心情和体面放在心上。相比之下,我宁愿你生气,也不愿意你伤心。”
原本一直憋着口气,准备找机会收拾李谦一顿的姜宪因为这句话,突然之间心一软,那股堵在胸口的怒气就像被针戳破了沙包,窸窸窣窣地落了下去。
她正如李谦所说的,一向要面子。
李谦不告诉她可以,可背着她和柳篱等人商量这件事也不告诉她,她心里就不舒服。
她语气不由就有了些许柔软,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整装待发的时候才会回来知会我一声呢!”
“怎么会!”李谦忙道,“之前我心里只是在悄悄地琢磨着这件事,柳篱过来,把这件事点破了,我才和他说这件事的。”
而且,这恐怕是李长青的意思。
李长青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野心勃勃,一直致力于提高李家遥门楣。
做京城守备,对李家来说,才算是真正进入要朝豪门世家的序列。
姜宪能理解,可也不会被李谦给糊弄去——李谦要不是同样野心勃勃,前世怎么会冲进紫禁城,冲进慈宁宫。
她忍不住试探李谦:“那你呢?你就不想吗?”
“我想!”李谦赤|裸|裸地道,“我要不是想,我就不会这样进退两难了!保宁,我想和大伯父堂堂正正地都是一场。如果我输了,我以后会做姜家的先锋,以姜家马首是瞻。如果我赢了,请大伯父镇守辽东,不再南下。你,你能不管这件事吗?”
姜宪望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骤然间顿悟。
她怕李谦为了家族抛弃自己,李谦又何况不怕她为了家族抛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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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 竞争()
姜宪抚额,轻声地笑了起来。
李谦懵然,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知道我做了这个决定,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可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次机会。你之前不是在看舆图吗?若是我能镇守京城,那整个西北边甚至东边都会连成一片,九边尽在其中。我们以后和鞑子开战,就再也不用顾忌着这个,顾忌着那个的,九边总兵各自为政了。我想重振九边的士气,打到大小金川去,让他们至少二十年,不,至少三十年不敢再进犯边关。只有这样,百姓才能够真正的安居乐业。保宁,请你站在我这边!我不是要和姜家争夺夺利,我是不想再打仗了,每年死那么多人,有很多都是亲自带出来的将士。发恤血金的时候我心里非常的难受。你看看七姑的善堂就知道,收容的孤儿寡母一年比一年多……”话说到最后,已是铿锵有力,带着壮士般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他们夫妻就有可能反目吗?
姜宪猜测。
突然觉得李谦的心思就像清澈可见的淙淙泉水,全敞开着摊在她的眼前。
而她,却一直因为前世的事不敢再向前迈一步。
他们两人,从来都是各有各的立场。
李谦是家中的长子,有光耀门眉的责任。她是当朝的郡主,有着身为姜家人的尊严和取舍。如果李谦不再顾及李家,那他还是李谦吗?就如同她不再顾及自己的尊严,那她还是姜宪吗?
李谦为何语带瑟萧?不过是因为他娶了她姜宪。
他为家族挣扎谋取,又有何错?
不过是因为顾忌她心中的不快!
她为何还有总是惦记着前事的那些事不放?
他冲进进慈宁宫的时候,若是杀了她,拥幼帝赵玺登位,稳稳当当地做个摄政王,再徐徐图之,未必就比在她手下做个临潼王艰难到哪里去了。
至于她的死,大可像辽王那样,造成失踪或是自缢的假象,姜家没的证据,难道还能找李谦算帐不成?!
有很多事,只是退一步的事。
姜宪轻轻地靠在了李谦的肩膀上。
李谦愕然,身子骨有一阵的僵硬,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松懈下来。
姜宪低声道:“你既然想,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那就去争吧!”
李谦犹豫半晌,抚了抚她的头,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声音有些嘶哑地道:“你,你可是真的想着明白了?”
“我真的想着明白了!”姜宪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再去管那些外面的纷争。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厉害的女子。
至少比起曹太后来说,她不是个厉害的女子。
李谦能有今天,除了她,还因为他向来能把握住机会,又能征善战,否则,她就再提携他,他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姜宪想到在昆明湖,那些叩拜他的百姓和士子。
她在家里呆得时间长了,已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朝廷南迁,盯着京城的不是只你和大伯父。”姜宪轻声道,“与其让京城落到别人的手里,不如你和大伯父去争去。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之前担心,是怕你们鹬蚌相争,最后却是渔人得利。你既然说若是输了,愿意做大伯父的急先锋,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
她之前把舆图正看反看地看了好几遍。
她大伯父之前借李谦的那十万担粮食到现在还没有个回音,以她对她大伯父的了解,若不是实在拿不出来,她大伯父肯定不会如此,何况是在两家有可能争夺京城守备的情况之下。这只能说明,她大伯父的情况不太好。辽东离京城太远。她若是有意让姜家镇守京城,自然是有办法让李谦和李家退让的。可若是姜家真的镇守了京城,辽东怎么办?
姜家根本没有得力的大将能守得住辽东!
而辽东,是她殚精竭虑为姜家找得块修养生息、繁衍壮大的清静之地。
万一京城有什么变故,姜家又该怎么办?
战线拉得太长,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甚至连自己的退路都没有了。
李谦则不同。
他手中小将众多,背靠西安两司,又有李长青在旁边保驾护航,他镇守京城,还真如他自己所说,整个北边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只要整全内省之力,就可以像前世一样,割据整个北边。赵玺在南边呆着也好,回京城也好,再也无人能撼动李谦的地位。
姜家也可以安安心心待在辽东,耕种练兵,不受战火的波及。
前世,李谦就曾壮志豪气地说要打得鞑子三十年不敢进犯,而且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之后的几年的确捷报频传,九边孝宗皇帝之后颓唐,甚至被那些翰林的士子私下议论,说什么有“中兴之势”。
她相信李谦今生也能做到!
姜宪搂住了李谦的腰,轻笑道:“去京城吧!太皇太后肯定不会南下。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带着慎哥儿去看太皇太后了。只是大伯父那边,,你要想好怎么跟他说才好。
“他一生位高权重,从来没受过人摆布。若是这次输在了你手下,你又是晚辈,他心里肯定会不好受的……”
李谦听了这话,真是又惊又喜,从前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此刻算是彻底地砸碎了。
他忍不住笑道:“你对我就那么有信心?觉得我一定会赢!”
“当然!”姜宪毫不迟疑地道,“你是谁?!你是我嘉南的夫婿,怎么可能输?!”
李谦顿时势血沸腾,恨不得抱着姜宪在这屋里转上几圈就好。
他的举止先于他的思绪。
等他耳边传来姜宪嗔怒的责怪时,他这才发现,他真的把姜宪举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两个圈。
他知道姜宪的身子骨不好,轻不起这样的折腾,忙把她放在了炕上。
姜宪闭着眼睛靠在大迎枕上,责备他道:“都是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转得我头都晕了……”
李谦嘻嘻地笑,殷勤地用热帕子给她敷脸,又亲自去倒了热茶过来服侍她喝茶。
姜宪由着他作怪。
李谦向她保证:“你放心,大伯父那里我肯定会说清楚的。不会让大伯父心里有疙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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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 人选()
又说孩子话,这种事怎么可能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呢?
姜宪想骂李谦一声“傻瓜”,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李谦应该也知道吧!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箭。
她只盼着他行事能慎重些,不至于让她大伯父面子上太难看。
姜家现在没有能力同时守住辽东和京城是一回事,可也不能让别人瞧出来。
在这件事中,她最担心的不是姜、李两家的关系,而是远在福建的赵啸。
前世,赵啸就显示出了与他低调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的野心。致力于水军的筹建,垄断了闽南的海上贸易,勤于练兵,结交江南名士,却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