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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竟然还敢如此看她,敢回嘴,还敢让她喂她吃饭?
女子是个泼辣的性格,一听苏玉竹说完,不过沉默了一刻,立时跳脚骂道:“呸!不知道哪儿来的贱蹄子,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要不就趴在碗里吃,要不就饿死!敢指使老娘!当心老娘划破你的脸!”
可是那女子骂了半天,苏玉竹却和听了耳旁风一样,道:“你不敢,毕竟你们都怕你们的真爷爷呢。”
那女子正兀自骂着,听见苏玉竹这句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的确怕那当拐子的爹,但是却不想,苏玉竹竟然敢这样说话。
苏玉竹挤兑了女子这样一句,再不理她,探身当真要直接去吃那碗里的饭。
她早就不是什么大户小姐了,从父母被害那天起,她就不是了,被人毒瞎毒哑扔在泥塘里的时候,为了活命,她什么没吃过?
不过苏玉竹只是这一动,就觉得腰间方才袭来阵阵疼痛的地方,疼得更厉害了,甚至让她差点儿叫了出来。
这时候,苏玉竹才发现,自己腰间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
是了,她是受了重伤的人,倒忘了。
苏玉竹再次坐正,笑道:“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早晚要死,饿死也不错。”
那女子咬牙切齿地看了她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好,姑奶奶给你解开,你也别想着跑,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苏玉竹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反问道:“你觉得,我还有力气跑?”
那女子知道她腰间伤重,想她也不可能跑,便弯下身子,将苏玉竹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自己则站在她的身边,目光警惕地看着她。
苏玉竹晃了晃有些酸的手腕,她真的没打算跑,因为现在就算没有人防着她,凭这裂开的伤口,她恐怕连房门都没力气出了。
是以,苏玉竹当真端起了那饭,慢条斯理地吃着。
那女子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将东西一点点儿地吃了下去。
吃相倒不错。女子在心底冷嘲了一句,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谁知,就在吃完了最后一粒米之后,苏玉竹猛地将碗砸碎。
那女子一惊,正要骂人,却见苏玉竹以一片碎瓷抵在了自己脖颈上,道:“这位姐姐千万别动,不然我手一抖,可就真死了。”
那女子见状,立刻跳着脚的骂:“有本事你就死去!当老娘真怕你——”话没说完,就看见苏玉竹的手当真又往里紧了几分。
当真破了皮,当真流了血。
那女子骂人的话,立刻就噎在了喉咙里,再不敢说话。
苏玉竹一手抵着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将腰间的衣服扯开。
早就残破的衣服自腰间滑下,苏玉竹看着腰间那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啧啧道:“这个样子,可怎么好卖钱呢?”
苏玉竹还记得前世的时候,她的伤口也崩裂过,而后来拐子回来之后,见她的伤口都要腐烂了,大发雷霆,狠狠地揍了眼前这女子一顿。
女子听见苏玉竹这平静的语气,只觉眼皮子都跳个不住。
拐子拐来的女娃不少,能这么平静地说自己能不能卖钱的,这倒是头一个。
就听见苏玉竹笑道:“烦你去给我找把匕首来吧。”
女子正惊诧着,听见这句话,顿时气笑了:“你疯了吧?”
苏玉竹也笑了:“没疯,只是不想死罢了。而你”她看向那女子的眼睛,“若不想挨打,就最好也别让我死的好。”
那女子为之语结,却听见苏玉竹很是平静地说:“不给我匕首也行。”
说着,苏玉竹将瓷片移到了腰上,一点点儿地,将伤口周围腐烂的肉,都割了下去。
女子看见这一幕,眼睛陡然睁得很大,眼珠仿佛要从眼中掉出来一样。
第三章 治伤()
苏玉竹的手很稳,一下一下地,将腰间的腐肉割了下去。
疼吗?很疼,却又不是很疼,就仿佛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屋子里的血腥之气,越来越重。
那已经呆住的女子终于忍受不住了,大叫了一声就要跑:“疯子!你是疯子!”
可是,还没等她跑出去,就听见苏玉竹道:“去拿针线和止血的药,将针线煮一下,再来给我缝上。”
那女子听见她这样平静的话,腿上忽然和灌了铅一样,走不动路了。
苏玉竹却依旧在认真地用瓷片将腰上的腐肉割了下去。
“会留下疤痕,但是也不怕,京城里就有很多的药,可以将伤疤消除。”说着,苏玉竹终于抬起眼睛,对着女子微微一笑,“京中有人,连你脸上的恶疮,都能治好呢,何况这点儿疤。”
说着,苏玉竹终于停下了手,靠着墙壁,轻声道:“你还是快些帮我缝上吧,不然我就真死了”
女子竟然哭了,那张长了恶疮的脸上,留下了浑浊的泪水:“疯子,你是疯子”
苏玉竹笑了:“我可不疯,不治好这伤,又怎么好逃走呢?”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她终于昏死了过去。
苏玉竹梦见了很多的事情,比如武明七年,随父母于南疆镇守的时候,母亲带她看过的南疆万花,色彩缤纷,绚烂多彩的;
比如昭明元年,父亲千里驰援天山道,被敌寇断了消息,城中流言四起,说父亲投敌,母亲却紧闭门户,抱着她,冷静地等着父亲回来。而那次,再见父亲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比如说昭明六年,她随父母去了据海关,第一次见了大海,本要与父亲上战船,却刚站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就吐得昏天黑地的。
很多美好的往事,贯穿了她十四岁之前的生活,美好得令苏玉竹只希望一切都停留在那时候。
却在一夕之间,被刀光剑影破坏殆尽。
猛地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那间狭小、低矮、潮湿的屋子,她躺在茅草堆上,可以感受到自己背上的汗流下,打湿了衣服,打湿了身下的枯草。
“你还真的没死。”还没等苏玉竹开始追忆方才梦境中的童年往事,那个刻薄至极的女子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了。
几乎就在听见这声音的一瞬之间,苏玉竹就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在了心底。
她用力支撑起身子,低头看了看腰间那条歪歪曲曲的、比蜈蚣还要难看的伤口,笑了:“这位姐姐的针线活可真不怎么样。”
那女子本来还有些畏惧苏玉竹,可是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又想跳脚骂人了。
她心里憋屈极了。
给苏玉竹缝合伤口的时候,这女子就缝一针骂一句。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骂人的法子也多,足能骂得人三魂七魄都散了。
她甚至想过直接将苏玉竹丢在屋子里,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反正那么重的伤,就算死了,也不过是讨一顿毒打而已。
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个看过去就知道是千娇万贵的尊小姐,用个破瓷片,一点点地剜着腰间腐肉的时候,女子就又骂不下去了,非但骂不下去了,还当真给她缝合好,给她去外面采了药材,为她敷上,还将自己唯一的一床破被子给她盖了去。
她突然很好奇,这疯子是不是真的能活下来。
苏玉竹昏迷了六天,烧了六天,在第六天的早上,竟然开始退烧了,到了晚上,她竟真的活了过来。
然而活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挑剔她的伤口缝得不好看?!
女子越想越憋气,用力啐了一口,啐在了柴禾旁边的地上,骂道:“呸,浪蹄子,怎么不去死。”
说罢,二话不说将苏玉竹身上的被子抱了起来,骂骂咧咧地向外走。
却听见一个清澈的声音在她后面说:“虽则难看,却也多谢。”
女子的脚步顿了顿。
还从没有人,和她说过多谢呢。
“你的脸,是天生就长了那东西吗?”还没等女子难得出来的复杂心思平静下去,苏玉竹就又追问了一句。
女子这次真的停住了脚步,她抱着被子回头刺道:“怎么?难不成你还真能治好?”
苏玉竹笑了:“能,”她说着,看了一眼女子眼中突然升起的希冀,又笑了,“可是现在不行了。”
女子眼中方才升起的光芒僵住,她恨极了苏玉竹,用力啐了一口,恶言道:“你去死吧!”
待那女子出去了,苏玉竹叹了一口气,方才充满了自我保护的样子,也不见了。
她又觉得头有些沉,却不想睡去。
她并非骗那个女子,前世在她最艰难时收留她的静心师太,就是个杏林高手。据苏玉竹所知,她治好了不少患有各种恶疾的人,尤其更擅长治疗这种身有恶疮的病。
而她之所以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在这个女子的手上,不过是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在赌。
那时候,她被关在此处每天寻死觅活的,都是这个女子在照料她——虽然嘴里从没有一句好话。
而后来她被卖在了那样的地方,伺机逃出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了。
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次再来一回,她既然不打算那样活了,自不会再寻死觅活,所以她要赌一次,赌这个现在她身边唯一一个良心未泯的人,能帮她。
赌不了良心,就赌天下但凡是个女子,都有颗希望自己容貌秀丽,起码不能顶着这恶疮过一辈子的爱美之心。
她似乎赌对了。
想着,苏玉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爹,娘她在心中默默地念叨,两世为人,却亲情缘浅,女儿心中,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只是,既然要从头来过,那这次,女儿定然不会再让自己受半分委屈了。
女儿会逃出去,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找出害死你们的凶手。
待他日大仇得报,你们再入女儿梦来,那时,女儿再同你们一处说笑吧。
第四章 争执()
第二天清晨,苏玉竹正安静地躺在茅草堆上,仰天数着这破屋顶有几个漏洞的时候,女子再次推门进来了。
“吃吧。”女子没好气地将饭碗向苏玉竹身上一瞥,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俯视。
苏玉竹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而是端起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女子见她这般风淡云轻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不耐烦,忍了许久,还是刺了一句:“快些吃,吃完了好再摔碗割肉。”
苏玉竹似听不见一般,安安静静将这碗并不算好吃的饭吃完,才将碗递回给那女子:“多谢。”
女子停了一会儿,一把将碗夺回去,却又听见苏玉竹问:“还不知道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女子不耐烦地说:“有个屁的名字,你躺着吧,等下我给你换药。”
话刚说完,突然就听见先头那个癞子在院中大喊大叫:“人呢?死哪儿去了!要饿死老子不成?”
女子哼了一声,摔门就出去,叉着腰大骂道:“你是个死人?不指使姑奶奶就得饿死?”
苏玉竹刚刚吃饱饭,惬意地躺在这儿明明一点儿都不惬意的床上,听着外面的吵闹声。
前世流落那几年,苏玉竹早就清楚,这每家每户整日里的事情,可比戏台上的戏还有趣。
苏玉竹难得偷闲地“听戏”,那边厢,演戏的人也对骂地痛快,间或还夹杂着苏玉竹听不懂的话,想来是此地骂人的土话吧。
正吵着,突然一阵鞭炮声打断了苏玉竹的思路,也打断了外面的吵架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显然是今天,这村子里有人迎亲。
不过,院子里也只是安静了那么片刻,在那迎亲的队伍走远了之后,就听见那男子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你的情郎娶了别人了,你个丑八怪,就算爬到别人的床上,人都懒得看你一眼!”
苏玉竹听见这话,心念微动,正暗自琢磨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那女子和疯了一样地喊了一声:“刘狗子!老娘和你拼了!”
鸡飞狗跳,盆碎碗破,配着那远去迎亲队伍的敲锣打鼓之声,怎么一个热闹聊得。
外面那一男一女的架,直吵到了下午。而那女子再次端着碗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吃吧。”许是这女子已经吵了一天,再没有吵架的心情了,所以声音很是低落,也难得不那么刻薄了。
苏玉竹却没有看那碗饭,而是看着她手背的伤痕,问了一句:“那人,是你兄弟?”
女子注意到了苏玉竹的眼神,将手往回一撤,不耐烦的说:“快吃,吃完我好给你换药。”
苏玉竹并不多问,而是真个端起碗来,慢条斯理地吃。
正吃着,就听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