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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他点头时，他分明看到，海琳珊的双眼里，那汪碧蓝倏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犹如星光四溅的放射状瞳孔，虽然非常漂亮，却比不上那汪碧蓝，那么深邃，那么纯净，那么浩然无垠。
难道她是戴着一种很独特的美瞳？
汤清华不由得这么怀疑，可旋即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如果只是美瞳，他不会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如此震撼，因为那汪碧蓝，是在她的双眼里，而不是在双眼外。
如果连戴着的美瞳都不能辨认出来，那他的这个天眼，简直就是个鸡肋一般的存在了。
汤清华脸上的表情变化，全部在海琳珊眼底倒映出来，她脸上的惊喜交加，也尽收汤清华眼底，心里同样是暗暗称奇：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只是海琳珊住得的确够近，汤清华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就到了她住的地方，就在酒吧区旁边的一个住宅小区，她下车前，笑眯眯地跟汤清华道别，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出租车缓缓启动，汤清华透过后车窗，看着海琳珊站在路边，俏生生的，微微挥着手，脸上带着微笑，慢慢变小，司机大叔这个时候突然出声说：“年轻仔，追女仔就要胆大心细，像你这样，可就不行啰，连车都不下，怎么行呢？”
汤清华莞尔，这位司机大叔，带着一股浓浓的南方腔，还没等他开口辩解，司机大叔自顾自地传授起追女仔的经验来，什么胆大心细，面和腹黑，其实说来说去，那么一大堆话，主旨就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是地影老师挂在嘴巴的一句话，跟汤清华也说过好几次，反正就是说，年轻人，大胆地去追，追，可能追不上，你不去追，那是肯定没得戏的。
一直到下车的时候，司机大叔的经验还没有传授完，面对这种话唠大叔，汤清华除了倾听，根本没法吭声，反正大叔也不需要他吭声，只要他倾听就可以了。
这么晚才回到租住的小屋，除了跟谭晓敏有过两次类似经历之外，汤清华还很少这么做，楼道里静悄悄的，灯也不亮，幸亏汤清华不在乎这种程度的黑暗，低声哼着小曲儿，打开房门，不由得一下子愣在那里。
屋子里有人。
确切地说，其实不完全是人，而是鬼，也就是那个阴魂状态的尤三芬，她正坐在汤清华惯常坐的电脑椅上，在黑暗中，对着汤清华微笑。
汤清华关上门，顺手把灯打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
其实他是想问，你怎么会进来这里，转念一想，对于阴魂状态的尤三芬来说，这道门也许跟没有一样，所以根本没必要问。可是她自从上次说过未了的心愿之后，就一直没了音信，汤清华还以为她消失了，结果却在他最为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最为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把其他的一些事都给忙完了，所以过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尤三芬微笑着说，“你答应过我的事，不会忘了吧。”
汤清华苦笑着摇头，答应过的事，他当然不会忘，虽然现在他已经隐隐意识到，当时答应尤三芬的请求时，多少有些太过草率，可现在也没办法推辞，哪怕再怎么难办，现在还是得硬着头皮做下去。
尤三芬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很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看，我都准备好了，那我就干脆在你这里等你的确切时间……”
汤清华大张着嘴巴，震惊得合不拢来，她这个意思是说，现在开始，就住在汤清华这间陋室里，等到汤清华敲定出发的时间，再一起出发。
可是，跟一只阴魂住在一个屋子里，汤清华还真是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震惊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还有几分慌乱，和困惑不解，阴魂欸，跟他同居在一起，可以吗？
虽然这个同居，并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那种同居，可是还是刷新了汤清华的三观：怎么这样的怪事都可以发生！
这个时候，汤清华才注意到，尤三芬还带着一个小巧的旅行包，她注意到汤清华的目光，很得意地说：“爱马仕女士旅行包，怎么样，还不错吧。”
“你……”汤清华很好奇地看着旅行包，“……你……”
“你是想问怎么买的？对吧。”尤三芬很善解人意地说，“很简单，网购啊，网络上不是有句话吗，谁知道屏幕后面，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狗？”
汤清华没问题了，他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个，当时想到的，也就是网购，没想到还真是，毕竟以尤三芬这种状态，普通人是看不到的，要是看到旅行包自己会移动，估计会吓个半死。
既然汤清华没有出声反对，尤三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没意见，当即拎着爱马仕旅行包，就往房间里走，汤清华赶紧出声制止：“等等，那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是你的房间，”尤三芬说，“不过你好意思让女士睡沙发，自己睡床？嗯，要是你不介意，你也可以睡到床上来。”
82 困死了（）
汤清华所有的震惊，都已经在刚才消耗殆尽，这个时候，只是看了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尤三芬，默不作声，走进房间里，敢情这位已经把他的床单被褥什么的折叠好，放在一边，就等着他来抱出去，放到客厅里。
刚才说的话，纯粹就是调侃他的。
好在厨卫是独立的，汤清华打着呵欠，洗漱完毕，在沙发上躺下，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怎么老是觉得耳朵边阴风阵阵，睁开眼睛一看，尤三芬正在那里朝着他吹气，在他转头过来时，她是没有脸红的自觉，强词夺理地解释说，“啊，我看你睡得热，被子都掀开了，所以想给你吹点冷气。”
汤清华白了她一眼，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位大姐吹的能是冷气吗，她还当自己是人形空调呢！
他是意识到，跟一只鬼有个什么好争论的，她现在就不是个正常人，不能以常理推之。
有这个自觉，他一言不发，直接去洗手间，呯的一声关好门，洗漱完出来，他直接扔下一句话，“我去上班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尽快敲定出发时间。”
他这个架势，简直就像是匆匆逃离自己租住的这个小窝。
坐在白云馄饨店里，他才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跟这么个阴魂打交道，这个时候，他才真的是很后悔，当初干嘛要头脑发热，答应尤三芬的请求。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吃过一碗自己做的美味炒河粉，他才把心情收拾到平常的状态，琢磨着该去哪里散发传单，开发几个客户来。
整整一个多礼拜，他是颗粒无收，似乎随着谭晓敏的离去，好运道也被她带走了似的，也不知道她在美国那边如何了，微信上一直没有反应，朋友圈还停留在出发前的那一张照片上，孤零零的一张机翼照片，什么说明文字都没有。
就在他琢磨着这些事时，手机竟然破天荒地叮咚一声，他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抓起手机一看，第一反应是这个地址这么眼熟，然后瞬间就明白过来，你妹的，这不就是我那个小破出租屋吗！
订餐的，自然就是那个对恶作剧乐此不彼的尤三芬了，二话不说就借住在他那里，一言不合就把他的床都给霸占了。
不过看这个样子，她的订餐，不是恶作剧，而是真的。
汤清华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给她去了个电话，就在拔出电话的一刹那，他还担心尤三芬的声音，到底能不能通过电话传送，没想到一下子就接通，那头“喂”了一声，温柔中带着一股子妩媚劲儿，实在难以与那个爱恶作剧的阴魂尤三芬联系在一起。
得到确认过后，汤清华还是以饱满的热情，强大在职业精神，做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云馄饨，装进饭盒里，设定好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出门跨上电单车，往家里赶。
上楼的时候，正好是上班上学出门买菜的高峰期，邻居打招呼时，都在问他，“哟，又给女朋友打早餐啦？”
汤清华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是给自己打包的早餐，蒙混过关。
他心里却是在想，要是你们知道我的屋子里住着只鬼，你们还不吓晕死过去！
打开门时，他特意弄出老大的声响，客厅里没见到尤三芬，他才算是松了口气，连忙关上门，放好早餐，喊了两声，没见人出来，走到卧室门口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
敢情这位大姐订餐过后，又睡到了床上，薄薄的单被盖在腰际，一双胳膊，还有一双腿，都露在外面，比起第一次见到她时，身躯凝实了些，可是朦朦胧胧的透明效果，就像是是分外白皙的肌肤一样，白皙到都能看到透的感觉。
汤清华敲敲房门，没有效果，只得加大力度，同时没好气地喊道：“欸，你订的白云馄饨好了，赶紧呢，抓紧时间，我还要去去赶时间呢。”
敲门连带喊声，才终于把尤三芬给喊醒，她犹如海棠春睡尤未足，翻过身，打着大大的呵欠，睡眼迷蒙，抱怨说：“哎呀，困死了，早知道就不点餐了，你就放哪儿，我睡醒了再吃。”
汤清华无语，送过这么多次的美食速递，最夸张的，也就是谭晓敏睡眼朦胧地开门，然后就这么穿着睡衣，大快朵颐。现在，这位尤三芬一下子就刷新了汤清华遇到的奇葩记录，荣登奇葩之榜首。
“现在都快8点啦，还困死了？！”汤清华说。
尤三芬立即嚷嚷着，“哎呀，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跟你们是正好相反的呀，越夜越精神，白天就要睡觉，你看看，你昨晚上睡得那么香甜，我在给你收拾房子时，都蹑手蹑脚的，生怕把你给吵醒了，可你看看你现在……”
汤清华的一句话，引出她的一番噼里啪啦，简直就是一肚子的起床气，尽数撒在他身上，还让他无从反驳，只能默默地退回到客厅，默默地看着她走出房门，打着大大的呵欠，睡眼朦胧地打开饭盒，似乎就连美食，都没能把她从瞌睡虫的魔法中唤醒过来。
就在她吃完，嚷嚷着要继续回去睡觉时，汤清华忍不住出声提醒她：“白云馄饨一碗，188块，美食速递费，12块，一共200元，多谢惠顾！本店只收现金，赊欠免谈，谢谢！”
这番话他已经说得滚瓜烂熟，尤三芬却头也不回地回道，“我……我的钱包里，自己……去拿吧，啊……困死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汤清华自然不客气，跟在她身后，走进房间里，找了一圈，那里找到她的钱包，眼见她又在床上做海棠春睡状，连问了好几声，她才艰难地抬起半只手，指指床上，原来她的钱包，就扔在床上！
汤清华走到床边，探身过去，隔着她横睡的身躯，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不敢多保持这般姿势，拿到钱包后，数出2张百元大钞，轻轻把钱包放回到她的身边，赶紧轻手轻脚地走人。
出门的时候，他似是听到她在房间里窃笑？仔细聆听，却又像是在梦呓一样。
算了！
汤清华摇着头，打消折返回去看个究竟的打算，出门下楼，没有直接赶回到白云馄饨店，而是拐了弯，往中心图书馆驶去。
83 你相信这种鬼话？（）
汤清华去中心图书馆，当然是去找地影老师，他曾经说过，哪天要出发去圆了阴魂尤三芬的未了心愿，别忘了喊上他一起。
有这么个家伙在一起，一路上至少不会太闷，虽然他本是也是个不靠谱的。
前前后后来这里，汤清华已经有过好几次，轻车熟路地上到北楼的5楼，敲门的时候，隔壁的那个瘦高个儿没有如期出现，反而让汤清华一阵失落。
“隔壁那个老说你不在办公室的瘦高个子大脑袋呢？”汤清华进到地影老师的办公室里问。
这是他最为深刻的印象，几次三番之后，认定这里的人，包括地影老师在内，都是奇特的家伙，这位吊儿郎当的地影老师，似乎上班跟没上班一样，仍然在玩那个生化危机最新版的电子游戏，汤清华已经见怪不怪，反正这位属于非正常生物，有些神神叨叨的爱好，都是可以理解的。
“死了，”地影老师头也不抬地答道，然后又补充一句，“癌症，临死之前，我去看他，他狠狠地骂了我一顿，把一直不敢对我说的话，一股脑儿全骂出来，然后就死了。”
汤清华原本是吓一大跳，接着是惊讶，忍俊不住，可看这位仁兄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的，就知道对他来说，被人狠狠地骂一顿，他当时也许根本就是笑嘻嘻听着的，更别提对同事的离去，有半点伤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