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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得计,只等他们懈怠,等更多的金军进入泗州城,好一锅端了。不想,他们竟先发制人了,这么多将士,都是我害死的啊……”
郭倬大惊失色,“哥,你糊涂了,乱说什么啊,是金人太阴险了,咱们救自己人难道还有错了?”
郭倪木然道:“倬弟,连续败绩,折损过半,我完了。你们放心,我会承担败军之罪,不会连累你们的,战报呈上去,我想,很快就会有旨意召我回京问罪了。我说这些,是想要让你们清楚地了解虎豹骑,了解明耀,勿再中计。”
众将终于松了口气,明知不该,还是喜上眉梢。郭倬张了张口,终究没再劝兄长。
40第三十一章 以正克奇()
毕再遇问道:“大帅,您当初撤出泗州时为何要烧粮仓?”
郭倪道:“就是想让金兵断粮,让他们抢百姓,大失民心,那样我们打回去时就容易了。哪知道,明耀是还没进城就先派人去西城威胁了一通,说他们降宋,犯了叛国罪,该有屠城之报,吓得富户们主动送了粮食去将功赎罪,结果虎豹骑进城后,就能对百姓秋毫无犯,军纪简直媲美当年的岳家军。但也就是这事儿,让我觉得明耀就是嘴上说的狠,实则刀子嘴豆腐心,毕竟他才二十岁,谁想……”
明耀是豆腐心?毕再遇听得嘴角抽搐,“大帅,虎豹骑锐甚,明耀当初三千人对我四百八,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打,他都要玩个小花招,这人根本是惯于设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什么事做不出来?那时我若醒着,一定会劝您的。断粮?这不是送理由给金军杀俘吗?”
郭倪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错了。可是,可是,金兵并未断粮啊,不然我就打过去了。你不用怀疑,咱们的细作藏得深,这消息绝对可靠。”
毕再遇抚额叹气,“我没怀疑,金兵当然不会断粮,任何一个合格的将领,都会重视粮草,绝不会陷入缺粮的境地。”说到这里,不禁望了郭倬、李汝翼一眼,就是这两个,哦,还有个多半已凶多吉少的田俊迈,这三个庸将才会搞得自己缺粮,搞得大溃,否则我军怎么会如此被动,“大帅,今日之战后,末将想了很久,只怕,明耀本来的目的就是盱眙水军。”
李汝翼喝道:“你说什么呢,当那小子是神仙啊,今天明明是他走运,我们宋军就是步兵也个个会水,水军将士个个都能游过淮河,要不是被那些该死的俘虏拉着不放手,就是船沉了,人也能安全回来的。”
毕再遇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谁不惜命?明耀的可怕,在于他善测人心,敌友皆为所用。那些步卒,亦是我军将士,却被他利用了求生的心思,成了断送盱眙水军的凶手。”
李汝翼低头想了想,眼睛一亮,洋洋得意地道:“你说的不对,毕将军,你该不是一败再败,怕被问罪,才在这一个劲地鼓吹金将,为自己败阵找借口吧?我问你,大帅当初若是答应赎人呢?把那些俘虏赎回来,我们根本不用救人,根本不会出动水军,也就不会死光光了。”
毕再遇强压怒气,“李将军好聪明啊,赎人当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十万两银子你出啊?还是又去搜刮?若是在我们还在泗州之时,明耀依然可以在俘虏里混奸细开城门,夺回泗州。若是在我们回了盱眙之后,两万多俘虏回来,还能派些独木舟去接?总是要出动水军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总之,明耀手上有那么多俘虏,就是扣住了我们的死穴,能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李汝翼脸涨得通红,半晌,逼出句话来,“还不都是你无能,挡不住明耀,才害得我们……”
郭倪喝道:“李汝翼你给我闭嘴!你们三部七万余,对万五金兵,十天打不下一个小小的符离城,反而溃败?要不是德卿替你们阻挡追兵,你以为你回得来?你现在就已经是淮河里的水鬼了!还敢在这推卸责任,恩将仇报?此次败战我一人担了,日后你好自为之。”
李汝翼脸色转为煞白,在诸将轻蔑的注视下,突然冷笑两声,“四十年前,李显忠就是在符离大败,那鬼地方一定有什么妖物作祟,克制我宋军,郭帅你什么城不好打,非要我们去打那个?我有罪?那你的宝贝弟弟也一样有罪!哼哼,你聪明你厉害,扇子上写‘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你是诸葛亮。你知道大家背后都怎么叫你吗?‘带汁诸葛亮’啊。”
郭倬怒道:“李汝翼你胆敢以下犯上!”
李汝翼似笑非笑,“这里好像少了谁啊。”
郭倬一惊,心知他是指田俊迈,被自己绑了送给金军的同僚。当时三军被困在蕲县,一日未食,人心惶惶,金军着人来给了一线生机,自己哪敢答应,就去找了李汝翼,他却只是沉吟不语。心腹低声跟自己说,这李汝翼任九江帅,刻薄无艺,军士再穷,也要日课履一双,军中称其“李草鞋”,他只怕已在盘算,现在带着部下投降,在金国能到手个什么官,要救三军,岂能靠他?也是自己一时糊涂,就害了田俊迈,金兵还算守信,包围圈放了个口子,只是尽灭断后部队。李汝翼是一直没开口,这会子,这事儿竟成自己攥在他手心里的把柄了。郭倬后悔不迭,脸色阵青阵白,无言以对。
见状,李汝翼潇洒地一挥手,“尔等庸人,李某羞与为伍,走了。”转身离去。
郭倪看看弟弟,若无其事地道:“继续议事。德卿,你方才说,明耀是针对盱眙水军?”
毕再遇郑重颔首,“是,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虎豹骑是骑兵,再精锐,也只是陆地上的王者,跟水军根本就是两码事,从古至今,绝无骑兵敌水军的战例,但也正是因此,事先才没有人想到,就让他开了先河。我估算了下,明耀应该就派了一百死士,嗯,还用掉了几百弩箭,这就是今天金军的损失。”
郭倪漠然点头,“你可想出对付他的法子了?”
毕再遇道:“无它,邪不压正。明耀工于心计,那就不要跟他斗心机,就对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兵,以正克奇,让他没空子可钻。”
郭倪拊掌赞道:“好,德卿,我果然没看错你,就该如此。”
外围幕僚中站了一个青衫文士,此时上前道:“大帅,下官岳珂,任承务郎监镇江府户部大军仓,亦有一策,不知当不当讲。”
“岳珂?啊,你是岳武穆的孙子。”郭倪大喜,“岳大人请讲。”
岳珂道:“明耀才二十岁,他还很年轻,他也很聪明很能干,前途一片光明,他怎么敢杀俘?哪怕这只是诱歼我方水军的饵。这又说回来了,何谓杀俘不祥?诸位将军的功业就是靠杀敌,自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业报。只不过,皇帝要仁民爱物,不宜杀戮,何况俘虏已经投降,还杀,那再打仗时,敌方就会顽抗到底,己方会大大损失,所以,一般的将领都不会杀俘,纵使俘虏太多,没粮食养或是又要行军,带不走俘虏,也必然是让副将担这个恶名。而皇帝……最后为了安抚那些死者的亲属,胆敢杀俘的将领,都会没有好下场,但卸磨杀驴也不好听,所以,那些将领,多半是杀戮太过,遭上天惩罚了。秦国战神白起,一生不败,杀人多达百万,打得他国一蹶不振,最后,是被秦昭襄王赐死的。”
郭倪皱眉道:“岳大人的意思是?”
岳珂苦笑一下,“这是名将的宿命。我们已经知道明耀是女真人,会宁府人氏,本名兀典,他姓什么?家世如何?和金国的东北路招讨使是什么关系?和那仆散揆又是什么关系?金国毕竟是蛮夷,不知伦理,才传了六帝,两帝被弑,公子光得一伍子胥就成了吴王阖闾,此子如此工于心计,倘若为人所用……”
闻言,宋将彼此对望一眼,纷纷颔首,表示同意,心中却都泛起苦涩之意:岳武穆精忠报国,尚且不免,况一少年耳。难道说我们武将,不会战死沙场也得亡于冤狱?
41第三十二章 老姜弥辣()
六月。骄阳似火,酷暑难耐。
这么热的天,就要泡在水里才舒服,我这么爱护士卒、体贴部下的好将军,当然是让属下人人皆可下水避暑,淮水脏了,去汴水,每天三个时辰,一个月后还学不会游泳的,淹死得了。
这段淮水是从西南流向东北,金国的泗州和宋国的盱眙隔河相望,汴水在泗州城东注入淮水。把盱眙水军搞掉了,不用担心宋军如飞天将军般突然出现在泗州了,我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宋军新败,士气低落,就算能从其他防区调水军来,至少这个月是不会有大仗的了。
泗州城安全了,援军这时也一队队地开到了,首先自然是刚刚伤愈能动弹了的纳兰邦烈。……真想骂人,之前躲哪去了,就算恨我嫉妒我,要借刀杀人,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啊,没水平呀。
懒得理这个小器鬼,假惺惺地推荐我部军医绍锫东给他,我就拉着抹撚史疙搭出城切磋去了。抹撚史疙搭啊,闻名已久啊,他是临潢路人,“形不过中人,而拳勇善斗,所用枪长二丈,军中号为‘长枪副统’。又工用手箭,箭长不盈握,每用百数,散置铠中,遇敌抽箭,以鞭挥之,或以指钳取飞掷,数矢齐发,无不中,敌以为神。其箭皆以智创,虽子弟亦不能传其法。”
论枪法,我们势均力敌,可他那手箭能单手一掷数支,实在是防不胜防。他也不舍得绝技失传,想教给我,我听了会,嗯,是很巧妙的暗器功夫,所以,要下苦功才能练成。天-舒-!替死鬼,上,本统领这几天殚精竭虑,心神俱疲,这就回去休息了。
然后,是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仆散揆领着大部队到了,泗州城里最好的府邸,自然得收拾出来让他,我只好搬到旁边人家去。
晚上的接风宴兼庆功宴,总有人向我敬酒,我当然是以战时为由,坚决不喝,这就冷场了,搞什么啊,我是来吃菜的。后来仆散揆示意,总算没人来烦我了。
夜半席散,仆散揆使个眼色,我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随他去了书房。
书房中并无他人,仆散揆在太师椅上坐下,我赶紧上前,讨好地给他揉揉肩膀捶捶背,“仆散大人好。家父可有信至?”
仆散揆闭着眼睛享受,“康儿啊,你越来越胆大妄为,还指望你父王护你就能没事了?”
我理直气壮地道:“我军断粮了,没粮食养俘虏嘛,是押粮官的错……”
我还没说完,就被仆散揆打断,“你会断粮?康儿,你是我们合力教导造就的,大金国未来的都元帅,你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是在说我们教的不好吗?哼,这个借口,谁也不会信。”
我不屑地道:“那又怎样?有个借口给史官就行了。我部几无损失,就干掉了三万余宋军,大家都很高兴。这个,大人,赏赐什么时候发啊?”
仆散揆回首打了我头一下,佯怒道:“皇上仁民爱物,你胆敢杀俘,凶名远播,还想要赏赐?自己写封请罪折子递上去。”
我揉着头,固执地道:“我没错,我不写。我自己可以不要赏赐,我又不是没钱,我的功劳,诸位大人心里有数就行。我是说对我部下的赏赐,您什么时候发?”
仆散揆慢条斯理地道:“虎豹骑成立时就言明是以斩首论功,你部拿出来的人头就四千多,这赏赐我不是开席前就说明已拨给你部功曹了吗?”
我急道:“那只是之前追击战的,后来我以俘虏为饵,全歼宋国盱眙水军,宋军全会水,我怕他们能游回去,还特地把床弩搬去对着河心射了几轮,盱眙水军或许还有逃回去的,但原先那两万三的俘虏,饿了七、八天,绝对是死。这大概是三万,当时淮水尽赤,万众瞩目……”
仆散揆道:“我没看见。我只问你,人头呢?”
我张口结舌半晌,方道:“尸体都在河里啊,被河水冲走了一部分,后来宋人打着白旗,开着小渔舟,把剩下的死人活人都捞去了。”
仆散揆做恍然状,“哦,就是说你没证据?”
把我气得发狂,“仆-散-大-人,你不能否认事实!你到底想怎么样?”
仆散揆微笑道:“康儿啊,民心向背很重要,你懂这个道理,严肃军纪,你部很规矩,这很好。可是别的人嘛,你也知道,都视部下为私产,纵容部下胡作非为,如今正当用人之际,有士卒在这抗宋前线违反军纪,你说我管还是不管呢?”
我明白了,“你□脸,我扮白脸?行,只要你肯发赏赐,我的部下绝不能立功无赏。仆散大人,我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姜还是老的辣。”
仆散揆抿了口茶,淡淡地道:“反正你已经凶名远扬了,虎豹骑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