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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水田里禾苗有三、四尺高,宋军夜里猫着腰从田梗上过,不虞暴露;楚州城墙又修缮过,守城器械充足;士卒们憋了半年气,都等着报仇雪恨,士气如虹……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宋军这边,岂有不胜之理。
楚州城里有几处起火,但因为才下过雨,火势小极,毕再遇都懒得理会了,这肯定是楚天舒怕自己提前袭击,让细作捣乱,摆手让部将陈世雄前去灭火拿人,三千敢死队依然由统领许俊率领,趁着星月无光,赶在黎明前就去袭击金营。什么约好未时去参加婚礼,那时能打完仗,还给那个楚天舒完婚就是。
为了今天,毕某人可是从知道金国愿意和谈起就准备了,费时月余,调集了手头的全部兵力,连临近的庐、和兵力都借调了一半,凑齐十八万大军,将三分之一个楚州都布成口袋。全歼虎豹骑算什么,他这次要以金国这王牌骑兵做饵,围点打援,消磨掉金国东路军的实力,为宋国争那谈判桌上的底气。
金营里灯火辉煌,鼓声喧天。许俊领人摸到金营附近,小心翼翼地找出陷阱标上记号,慢慢爬近。到了望楼下,用弩箭射中望楼上和寨门前的哨兵,随后如豹子般窜起,扑去扶住软倒的哨兵。
不对!扔掉手里套着金兵服色的稻草人,许俊喝道:“跟我冲进去!”抽出刀子,一马当先。
一连挑开几个营帐都是空的,鼓声的来源却是十几只被倒吊起来的羊,蹄子乱蹬,踹在鼓上。马厩那遮雨篷下空荡荡的,金军九千匹马自然全骑走了,灶、被都是冰冷的,许俊随便看了看,心急火燎地放枚蓝色焰火向毕将军报信,就领了人退出去找附近的细作。
难怪没消息,金兵竟把附近所有住民都打晕了捆起来,当然也包括细作。弄醒一问,再结合斥侯的报告,许俊明白了,金军没往北撤,是趁大雨时向南跑了。南边只有几个斥侯,当时没有发现,现在雨停了再看,痕迹宛然,径向西南,看来金军是知道了楚州段淮河已被水军封锁,想沿洪泽湖去盱眙渡淮,因为那里河面窄得多,北岸还有金国的泗州驻军可以接应。
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但包围圈已形成了,不怕虎豹骑逃出生天,毕再遇收到消息,平静地命令杨铁心率全部骑兵——两千三百骑做为第一拨追敌。
虎豹骑一人配三马,也只得九千匹马,而山东兵有一万人,前几天都元帅还拨了两千援兵来,人共是一万五,马匹不够。虎豹骑这时又表现出了自私的传统或者说是本性,他们自己一人一马,跑在最前面,山东兵二至三人一马,做中军,援兵也一人一马,但得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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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俊领的只是步兵,嫉妒地看着新来的杨铁心领着骑兵一阵风似地冲过,去追杀虎豹骑,急噪地一摆手,“那些百姓和咱们的细作只是被打晕了,死不了,别管了,待会叫民夫来救他们好了,你们先集结了就在这休息,我回城去找大人请命,虎豹骑才三千人,加上山东兵、援兵才一万五千人,功劳有限啊,这次参战的人又多,迟了可就汤都没了。”一溜烟地往回跑,路上还从斥侯那拉了匹马,快马加鞭,回到府里,气还没喘顺就急切地道:“大人,您说过虎豹骑前后两个统领都是诡计多端的无耻之徒,他们撤退会有断后有埋伏的吧?咱们骑兵只有两千三,宝贵得很,也得有步兵赶去配合他们消灭虎豹骑的断后部队吧?末将请命!末将麾下的儿郎们都在南门外金营那集结好了,马上就能出发。”
毕再遇笑笑道:“看你急的。金营及附近搜索过了吗?确定金兵都跑了?”
许俊急道:“搜过啦,全跑得没影了。哼,虎豹骑真无耻,居然把几只羊倒吊起来,去踢鼓……”
毕再遇变色,咬牙切齿地问道:“悬羊击鼓?”心下愤怒:这前来古人的疑兵之计,我想出来后还从没用过呢,居然被金军先用了,以后再用,岂不成学他们了?
许俊吓了一跳,连连点头,“是的。大人,怎么了?”
溜得倒快。我们的包围圈才行成,但兵力来自各地,互不相识,如果没有统一的指挥,只怕会被他们钻空子逃出去。毕再遇缓缓站起,目光炯炯,扫过麾下众将:“集结全军。陈世雄,你领本部五千人,防守楚州,其他人跟随本帅,务必全歼虎豹骑。”
“得令!”众将轰然应喏。
兵贵神速,毕再遇匆匆离去,经过现在空荡荡的金军大营时,勒住马,用马鞭指着问爱将许俊,“这里检查了吗?金军真的都撤了?”
许俊急切地答道:“都检查了的,大人放心。咱们快去追金兵吧?”
都检查了?你检查了地下吗?毕再遇目光一凝,心中失望:自己老了,从军中提拔出来的几个将领,勇则勇矣,却无人可当大任,铁心老弟也是,太冲动了,他说他有个儿子叫杨康,幼习兵法,迟些时候会前来,不知这个世侄如何?想着,毕再遇沉声道:“金军应该还有什么诡计在进行。传令给陈世雄,不敌时向水军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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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中,宋国轻装骑兵沿着宽阔的官道追出了六十余里,远远望见前面有严整队伍阻路,明白遇上金军断后部队了,纷纷勒马停下,隔着三箭之地与之对峙。
一个金将驱马上前几步,寒声道:“杨铁心,是你吧,出来。”
杨铁心认出那是哈卜特。三个月前,由儿子安排,他带了妻女跟随扮做商队的金军南下,才顺利到得泗州,一路上,此人对自己女儿献尽殷勤,最后也是利用了这点,假言有亲戚在楚州,骗他去开了一张通行文书,一家三口才能渡淮逃入楚州。现在自己身为宋将,这个人,难免纵敌的罪名吧。
是他自找的,竟然打念儿的主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杨铁心这么想着,摒弃了心中那一丝内疚,越众而出:“杨某在此。哼,毕大人带了三万兵力,随后就到,那个楚天舒,已经夹尾巴逃得远远的了吧,就你们这点人马,有没有五百,也想螳臂当车?”
金兵无甚反应,哈卜特阴沉地一笑:“你无功绩资历,毕将军却直接上奏,请兵部封你武义郎,只因为你姓杨,杨继业、杨延昭、杨宗保、杨文广乃至杨再兴都是勇将,就你那手破枪法,怎么可能是杨家后人?”
杨铁心大怒,提枪指着他,喝道:“杨某枪法,乃家门嫡传,尔等蛮夷不识罢了。杨某身世,又岂容你诬蔑!”
哈卜特道:“我们统领夫人便是杨家将后人,她可没听说过族中有你这么号人物。”
杨铁心道:“我还没听过她呢!哼,就算她真是杨门旁支,既嫁于金贼,就非我杨家子孙!”
哈卜特道:“你也指她是假冒的?杨家将名扬天下,杨家枪法威震敌胆,统领夫人就得其真传,你二人谁真谁假,一试便知。”
杨铁心气急反笑:“我也正想这么说。你叫她出来!”
哈卜特回头弯腰肃手,“夫人请。”
金兵分开,出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将。红罗包凤髻,绣带扣潇湘;一瓣红渠挑宝镫,更现得金莲窄窄;两弯翠黛拂秋波,越觉得玉溜沈沈。娇姿婀娜,懒傍妆台喜骑马;玉手青葱,慵拈针线好运枪;桃腮酡红,羞答答通名问姓;玉貌微狠,娇怯怯夺利争名。
她提缰驱马,来到两军正中间,细声细气地道:“杨氏四娘侯教。”
立刻有人告诉杨铁心:“将军小心,她那匹马像是明耀的坐骑骅骝。明耀的武艺可比毕大人,这女孩儿应该不差。”
想起毕大哥屡次告诫自己为将者切忌逞勇斗狠,凡事皆当谋定而后动,杨铁心有点犹豫,但哈卜特又阴阳怪气地道:“怕输,尽可以找借口不打,比方说好男不和女斗,不能以大欺小,拖到毕将军来撑腰。嘿嘿,毕将军是英雄,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个漂亮的女儿就是好啊……”
“怕你不成,打就打!”杨铁心听这人越说越是不堪,竟然影射他那孝顺的女儿和他最尊敬的毕大哥,一怒之下,踢马奔了出去。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他苦练武艺三十年,还会不如一个少女吗?
交手三合,杨铁心又气又怒,“我杨家枪法乃是*梅花三十六枪,你根本不会,也敢冒充!”
杨四娘傲然道:“这是本姑娘自创的梨花枪法,打败了你,今后提起杨家枪法,就是指我杨四娘的梨花枪!”
杨铁心是个武人,一生浸淫枪法,闻言不禁起了怜才之心,问道:“你能自创枪法,足可成名,何必假冒杨氏之后?”
杨四娘沉默片刻,叹道:“我也不想,但……唉,天舒说当官的如果既朝中无人,又没有家世,是很难升迁的,我若能打败你,就能证明我才是杨家嫡传,也就是说,我大哥也是杨再兴的后人。当年杨再兴血战小商河,三百人杀敌两千余,尸体焚化后,得箭镞两升,其忠勇义烈,世所同钦。他的后人,只要肯投效金国,哪怕再平庸,金国也会给他高官厚禄。”
“令兄是?”
杨四娘垂首答道:“杨安国。现在还只是虚封刺史。他没什么本事,正途难以晋升的。我父母早亡,是大哥把我养大的,我要报答他,只能出此下策。”许是羞惭,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为了听清楚她的话,杨铁心不知不觉地靠近了,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这样想就错了……”
杨四娘陡然翻腕,手中梨花枪如闪电般直刺杨铁心咽喉。杨铁心猝不及防,勉力闪避,避过要害,枪尖刺入其右肩胛。他抬起左手握住那白蜡枪杆,右手枪刺出,杨四娘弯腰避让,轻踢马腹,命坐骑退后。杨铁心亦然,二马交错,双方用力,竟将梨花枪的枪杆折断。杨铁心受伤,不敢再战,往本阵奔去,其麾下也都冲上接应。
杨四娘仰天大笑:“杨铁心,你果然很自以为是。杨家将?嘿,自己无能,就别把家世挂在嘴上,没得辱没了祖宗!”缓缓退回。
金军纷纷欢呼,“杨四娘!杨四娘!”
里面换了身小兵衣甲的楚天舒却气得脸色铁青。小王爷已经吩咐过,不好暗算杨铁心,不过,柴荣接姑父郭威的皇位,待本身父柴守礼如舅,终身不见。柴守礼在洛阳横行不法,为“十阿父”之首,柴荣一样申斥他。想来想去,要杀此人,只有在斗将或混战时,小王爷是不会怪罪的,战场交锋嘛,岂能留手?杨铁心这次受了伤,短时间内是不会再上战场了,也就再不会有机会。就不该让妙真逞能,混战的话我还可以放箭射他,我要在箭头上淬毒……功亏一篑啊。再不顺那丫头了,汇合了本部就要她换上小王爷的全套装备,给我冲锋陷阵去!
第104章 尔虞我诈(1)()
二十五日傍晚,经过三天的围追堵截,毕再遇亲自指挥,付出五千余士卒伤亡的代价,终于把虎豹骑围死了。他们和金国泗州驻军配合想夺渡口,被宋国盱眙守军所阻,见毕再遇率大军来援,躲到了城南十里的都梁山上,据山死守。五万围山,毕再遇手头还有十一万五的兵力,两万五驻守盱眙,八万人回防楚州,事实上只有三万人会去山阳,五万会埋伏起来,准备打援,另外还有一万水军,哼哼,这次抛出虎豹骑和楚州两个诱饵,不管金军咬哪个,都要叫他有来无回。
那山上原本的山贼也不知跑哪去了,山路险峻之处设置的擂木滚石全没用上,留给虎豹骑拿来对付宋军了,偏偏还在山寨里储存了大量粮草、药物和箭矢。毕再遇很怀疑,金国早早就广派奸细入宋境占山为王,祸害四方,这就是其中一支。
从山上望来,山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宋军营帐,将整座山围得水泄不通。杨妙真俏脸上血色褪尽,恐惧地贴着楚天舒问道:“会有援军来的吧?”
楚天舒摇摇头,“不会。北岸只有泗州驻军,三千人,他们已经尽力了。”
杨妙真愣愣地道:“你说今天娶我。”
“是啊。”楚天舒握住她的手,笑道:“你看,宋军很快就会进攻了,咱们就在这两军阵前拜天地,长风当歌,金鼓为乐,并肩作战,血染征袍,杨宗保穆桂英算什么,以后说书戏文里都只会有你我的传奇。”
杨妙真倏地甩开他道:“你一个人传奇去,我不想死!”
楚天舒皱着眉头,赶上抓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别闹,我们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投降嘛。你可别说出去,让那些傻瓜去拼死作战,一定要拖到弹尽粮绝、死伤惨重时才能投降。不战即降,去了宋国也会被看不起的,永远不得重用。”
“哦,你早说嘛。”杨妙真捏起粉拳,轻轻捶了他一下,又想起道:“不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