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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他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这样不客气呢……是不是,太子也对大人这回的事情不满了?
他忙给甄掌柜请罪,道:“掌柜此言差矣,我上回也说了,这银子,原是大人想不日交给太子的,只是如今有小人揪着不放,才成了烫手的山芋。大人对太子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鉴啊……”
见甄掌柜听着渐渐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忙道:“掌柜的放心,余下的银子,今日夜里我就给您送来。只是你也知道,那都是白银,太打眼了些,只能一批批慢慢地送……汉阳那边,还请您多多担待些。”
甄掌柜这才脸色这才好了几分,道:“这样便好,汉阳那边,你放心,你那银子一到,我就给汉阳那边的票号去个信,汉阳是大府,周转一下,拿出一百五十万两还是能行的。”
陈家二管事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恭敬地退了出去,匆匆回了陈家。
甄掌柜闲闲地喝了一口茶,心中得意:他能当上这样大的票号的掌柜,可不是什么愣头青。陈家的人一找上门来,他就去了甄家打听太子妃娘娘的意思,太子妃娘娘的意思,能帮则帮,但不可陷得太深,一定要有能脱身的手段,这话说的诚恳,还不是表明那陈贺已经废了一半?他就更不敢一头热地去帮陈贺了,十万两银子,已经算是大忙了好吗?
陈家二管家回了陈府,匆匆地去了上房向陈贺的夫人袁氏说明来龙去脉,袁氏体态娇小,比平常女子都要矮上一头,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听这话就白了脸,急急道:“既是如此,还是赶紧去把那烫手的山芋给运出去罢,搁在我们府里,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事呢……”
陈家二管事暗叹一口气,寻常的时候大人向来是不让夫人管朝堂上的事的,只把她当做菩萨供着,好在黄征大人面前多几分颜面,夫人这性子,委实也管不了什么。
不过,眼下大人离京,府里能管事的,也只有这一位正经主子了,他一个小小管事,总要有人撑腰才能行事不是,再说,眼前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于是匆匆行了礼就退下去安排运银子的事宜了。
袁氏抚着心口,白着脸说不上话来。
她其实对这外面的事情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她那表嫂也跟她隐晦的提过,只是她想着平日里她那夫君和表哥的糊涂事,在黄夫人面前就没有底气,也只是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声,黄夫人只以为是她性情怯弱,提了两句也不再多说。
如今果然是东窗事发了,也不知道这陈府能不能熬过这一劫……若是没熬过,便是表哥没被拖下水,她也会被当罪妇发配远疆吧……
她暗暗地想着,越发不得安宁。
……
“殿下,陈家的人方才又去了永珍票号一趟。”
李允点点头,从庭院里的书树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的灰,沉吟道:“上回拿马车运过去的,顶多几十万两纹银,永珍票号那边怕是不能答应,既然又去了,想来今晚就又要有动作了。”
“殿下说的是。”长路点点头,他看着那管事走的时候脸上确然有焦急的神色,想来永珍票号那边,对这个三品官的家臣,并没那么客气。
“这样,你盯紧些,到了时候,就……”李允低声吩咐了几句,长路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原还有些担心,这件事情确然和殿下扯不上什么关系,平白无故地出手,难免惹圣上猜忌,如此一来,也是说的通了。
……
木樨汀。
意映坐在炕上,由着照秋用细布将自己的头发擦净。
“郡主下回还是在白天里沐发吧,晚间洗,难免受凉,对身子骨不好。”照秋轻轻柔柔地为她绞着头发,还是忍不住出声建议道。
意映抬眼笑了笑,道:“好。”这是坏习惯她也知道,只是前世的后来,她已经是不大注意这些了,总归已经生不出孩子了,白日里烦心事太多,晚间沐发之后,心情都会好很多。不过,如今,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照秋见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也是喜笑颜开。绞完头发,端着水正要离开,却见一团白色的东西从窗口冲了进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炕上的案桌上。
她定睛一看,竟是前几日那只鸽子。
意映也是吃了一惊,继而沉着脸看着白翎,道:“你在干什么?”
白翎瞪着一双小眼睛,理直气壮地和意映对视。
照秋闻言暗道:郡主莫不是魔怔了吧,跟一只鸽子说话,它能听得懂?
念头刚一闪过,却见那鸽子慢慢悠悠地抬起了右脚掌,晃了一晃,上面却是绑着一个小竹筒,像是装着信笺的样子。不过它却是维持不了平衡,晃了两下就身子一歪,使了大力气才没摔得仰过去。
这鸽子,竟还真能听懂人言不成?她暗暗纳闷,见意映一时没有说话,心中一动,转身退了下去。
第六十六章 抢劫()
意映犹豫了一会,还是伸手解下了白翎脚上的信笺。这小胖鸽知道是正事,倒并没有反抗,任由她摆弄。
她从竹筒中抽出纸条,展了开来,扫了一眼,顿时瞪大了双眼。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心情却没能平复。
这个人也太神了吧,如今没有一点外界的援助,却能屡屡发现这等达官贵人的把柄,他是开了天眼了不成?
复又摇摇头,想什么呢?要说开天眼,她才算是吧,只不过跟这个人比起来,还真是没用的紧……
她不由看着这张字条出神。他为什么要去打听这件事,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桩事,不是不再往来了吗?知道这件事,对现在的他可没什么好处……
是“同她一样”,同情心泛滥了不成?她撇了撇嘴,静坐了一会儿,见旁边的白翎开始不耐烦地扑腾小翅膀了,才站起身来走到放着笔墨的大案桌旁,提起笔写了半张信笺的字。
……
连靖谦双臂抱着头,闲闲地躺在床上,从小窗射进来的月光打亮了身上的白色寝衣的一块衣料。
只是他心里却并不那样平静。白翎也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是没找到路,还是薛意映不愿搭理他,晾着白翎?那小家伙脾气上来了,定是要耗到她妥协为止的。想来也该是第二种吧,他养的鸽子,可没那么废柴。
这想法刚一闪过,便见窗子那停了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向他挥了挥翅膀。
他坐起身来,见它右脚上放了个大一些的竹筒,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
他冲着完成了任务各种显摆的小家伙招了招手。
白翎见状才飞了进来,稳稳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笑了笑,拆下竹筒,展开认真看了起来。
信上是工工整整的小篆,字迹清秀,又带着些自己的韵味,他一眼看着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不由更加敬佩这个神秘的姑娘。
这样的韵味,在女子中他也只在祖母手下看到过,只是后者是常年抄佛经的信教者,写出来的字甚至可以挂在门楣上,薛意映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倒有这份劲道,真是难得。
这才仔细看信中写的内容。
越看越是惊讶,过了片刻,他才放下信笺,喃喃道:“……这样说来,继承大统的,会是三皇子?”
信里的大意是,要他将这件事情同三皇子讲,如此,他可以得到最大的好处。
原先他是想着,薛家既然同黄征杠上了,他将这个把柄同薛家说了,也算是还了薛意映一个人情,只是却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瞬间睡意全无,抿了抿嘴,悄然离开了宅子,去了长信侯府。
若是他要去见的,真的是未来的君主,他就更应该早些回复身份,一介平民,对争储可没什么大用。
……
“记好了,另外几车,隔一个时辰再走……”陈家二管家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了又嘱咐道。
“小的们明白。”几个仆从忙低声应着。
陈家二管家长吐了一口气,这才带着两辆不算大的马车出了府。
他想的很清楚了,这两车银子,便是被人发现,也能寻个借口,说是拨给都察院的银子,区区二十万两,便是有人起疑,打出太子的旗号压一压,晾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整个京都,泰半都是宋阁老的门生亲故,京兆尹又不是个立得起来的,大半夜的,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只要余下的十几辆马车不暴露,什么都好说。
只是想着还是叹了一口气,大人当时也该尽快将银子折现才是,如今这一车车的,风险也太大了些……
复又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他早已脱不了身了,大人若是遭了殃,要么是府里的人一起陪葬,往轻了也是发配或者入贱籍,他也是不得不赌一把了。
马车到了光德坊,他更是谨慎了起来,低声嘱咐众人放轻动作,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世事哪能如他所愿,刚一进街道,便有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冲了出来,各个提着刀,身形彪悍。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不好,这是遇见劫财的了。下意识地便喊了一声:“救命啊……”话刚一出口便后悔了,忙压下了音,见面前的京兆尹府没什么动静,才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群盗匪也不知是不知道这是京兆尹府还是胆大包天无所畏惧,声音竟然比他还要大,其中一人操着浓厚的西北腔,道:“把马车上的东西留下来,爷可以留你们一条狗命!”
他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是从外地来的蛮子?不知道京城什么情况,只想发一笔财的?
他下了马车,沉声道:“诸位英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又有一人冷笑道:“管他什么地方,兄弟几个这幅样子来了,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少废话,把财宝交出来!”仍是一口西北腔。
他不由有几分火大,冷冷道:“你们看清楚了,这可是京兆尹府,我们是督察御史陈大人的家臣,是有要务在身的,你们这些不入流的盗匪,可别真一个不慎掉了脑袋。”
领头那人闻言笑了笑,道:“你骗谁呢?真当爷几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子?御史家的家臣,大半夜的不好好守门,溜着两辆马车出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是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者,是惹了祸要逃命?”言语中忽而带了些揶揄的意思。
管家心中一跳,渐渐升起了一些不妙的感觉。这等话,能是一个不入流的盗匪说出来的?
当下忙越上了马车,喊道:“快!掉头回府!”
只是还没等车夫有什么动作,却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来人啊!抓盗匪啊!”
瞬时,旁边的府衙便稀稀拉拉地亮了几盏灯火。
对面的黑衣人也并没闲着,冲了过来,手起刀落之间,第一辆马车的盖子已经是被破坏了,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银子。
京兆尹的府役这是也三个两个的推门出来,睡眼惺忪,见到眼前的场景,却是突然醒转过来,瞪大了眼睛。
第六十七章 惊动()
“这……”府役们对视一眼,其间品阶略高些的一人反应很快,吩咐众人道:“……我去通报大人,你们将这些人拿下,好生查探……”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众黑衣人如鸟兽般向四周散去,一眨眼便不见踪影了。
陈家二管家见状不妙,也想驾车逃走,奈何打斗间马车的轴承也受了损伤,再加上本就载着一马车银子,重腾腾地,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只能急得跺脚。
府役头子看着匪里匪气的一群人逃走,心里正憋着一把火,又怕事后被京兆尹清算罪责,忙带人将陈家一行人团团围住,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府外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京兆尹曾嘉终于也是被惊醒了,不待府役头子通报,便亲自出了门,一探究竟。
曾嘉刚踏出府衙的门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的一大群手下围着两辆马车,为首的一辆,竟像是装着满满一车白银的样子。
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官威,到了马车跟前,打量了脸色惊疑不定的陈家一行人一眼,沉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大人,是先前有一些外来的盗匪想要截下这银子,却不知这是京兆府地界,小的们刚一打开门,那群人便吓破了胆,纷纷逃窜了。至于这马车,似乎是在打斗中损伤的……”
一众府役听见自家头儿这样说,也都不吭声,这样的说辞,起码让京兆府脸上有光些,否则若是让大人知道了这是他们办事不力让人给逃了,还不得狠狠训斥他们一番?
陈家的人也都默默听着,尤其是陈家二管家,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