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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显撕心裂肺大吼一声!
守在门口的六安被一惊,顿感心神不宁!
赵显满面是泪,胸腔因激愤而上下起伏。
三十来岁的汉子哭得涕泗横流,满面通红。
赵老夫人心疼极了,欲伸手去拽幼子,却被赵显将手一把甩开,见赵显抬脚欲离,赵老夫人顿时一阵心慌,连声唤道,“阿显阿显!母亲不是有意的!阿显!那大夫说那些剂量只是把白九娘毒傻罢了!母亲没想要白九娘的命啊!母亲只想白九娘别拖累了你!”
赵显掩面痛哭,脚下离开的动作却缓了缓。
赵老夫人见状,赶忙死死揪住儿子的胳膊,哭着瘫倒在地,“你四岁的时候,你老子就死了。赵家那起子没得良心的,看我们这房孤儿寡母就想来强占我们的生意和地,母亲咬死一口牙把你们哥俩养大,娘没想过改嫁没想过回娘家,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哥!”
赵老夫人趴在地上哭,哭得肝肠寸断。
“为了给你读书,娘提着酒提着糕点拿着银子去府学,给你找最好的先生…害怕同科笑话你是商人养出来的,整整四年娘都只能巴在府学的墙根下等你出来好看你一眼…”
“娘苦不苦?娘累不累?你老子走得急,赵家的铺子、地啥都没交待!娘学到眼睛都快瞎了,才看懂了账本,说得声音都哑了,才说服几个大掌柜不被对家挖去!”
“娘对不住你啊!娘对不住你啊!”
“白家要垮了啊!你要殿试,娘能怎么办?!他们说白家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满门抄斩啊!你是要当官的人啊!白家一家子犯人,你叫同僚们该怎么看待你啊!”
“白九娘若当真为你好,当真把你当命,她自己就该好好做个选择,不当你的拖累啊!”
“娘有什么错!”
“你告诉娘啊!娘到底犯了什么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谅(中)()
赵老夫人双手撑在地面,泣不成声。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只是为了她的儿子好啊!
只要她儿子好,她愿意让所有人都为她儿子让路啊!
只要她儿子好,她愿意死后受去鼻腕骨之刑啊!
白九娘早就应该自己选择去死,还非得让她来动这个手。。。白九娘不是很爱很爱阿显吗?可她却连自尽为李氏腾位子都做不到,谈什么爱!谈什么感情!又有什么资格葬入她赵家的坟地里,牌位摆在赵家的令堂里!
呸!
她什么错都没有!
她只是一位爱惜儿子的母亲!
她只是干了一件天下间所有母亲都会做的事情!
赵老夫人趴在地上,抹额回缩到了眼前,眼泪淌进脸上的沟壑里,声声泣泣都叫人肝肠寸断,“把娘送进庙子里吧!娘既已惹了你的怨,就眼不见心不烦,把娘送进庙子里吧!娘也活够了!你娶了妻立了业,娘也看见了!娘能放心下去见你爹!娘没对不起赵家啊!!”
里间的话隐隐约约传出两三分来。
六安听了两耳朵,也没才猜出个大概来。
赵老夫人一声皆一声的哭,像根锥子一般扎在赵显的心上。
赵显心里又痛又酸又涩,背对着赵老夫人站立,他克制住转过身去的欲望。
他从来没见母亲哭过。
就算最苦最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听见母亲哭过。
母亲总是揽着他和哥哥说,“没事的,万事有娘在。”
他只要好好读书就可以了。
读完书好好当官的就可以了。
什么事情都有母亲为他打理!
李氏嫁进来后,处处给母亲委屈受,为了他为了赵家,母亲从未在他面前说过一句李氏的坏话…都是自己忍了下来…母亲苦了一辈子了。。。
赵显双眼发酸,即将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谁能告诉他,现在他该怎么办!阿九是他青梅竹马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而毒杀阿九的却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的母亲!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我…”赵显哭着开口,语声喑哑,“我从此卖了这宅子把在黑市里欠下的债给还了就辞官归隐,回广阳府去。李氏…我与她和离…母亲若是愿意跟着我回广阳府就跟着,若不愿意儿子再腆着这幅老脸去找阿俏,请求她过一间铺子给母亲,母亲愿意在京里生活也都照您的意思来…”
赵老夫人猛然抬头。
不!!
绝不可能!
“你…你为了一个白九娘,连前途都不要了!”赵老夫人声音发颤,一时间连哭也忘了,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赵显,“这是谁家教你的?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连官儿都想辞了!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平步青云,有多少女人会扑过来!她一个白九娘又算得了什么!娘苦了这么多年,就是要听你说这些狗屁话的吗!”
赵老夫人的指责让赵显未语泪先流。
“有多少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啊娘!”赵显双手紧攥,哭道。
赵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攀在椅凳上缓缓爬起,“白九娘都死了十三年了!你若非逼娘为她偿命,那好…”
赵老夫人眼神死死盯住赵显,“那好!娘就为她偿命!”
一语言罢,赵老夫人一头撞向朱漆柱子!
赵显赶忙一个健步,错步上前挡在了赵老夫人身前,赵显紧紧扣住母亲的肩头,哭声抽泣,“娘!”
赵老夫人亦哭道,“娘为她偿命!娘这辈子已经过完了!你这辈子还长着呀!你若过不了这道坎,娘帮你啊!娘帮你啊!”
赵显的哭声闷在胸腔中,哭得锥心泣血。
他能怎么办呀。。。
难道眼睁睁地逼他娘去死吗…
赵老夫人瘫倒在儿子的肩头哭得死去活来,赵显捂住脸也在哭,母子二人哭做一团。
“…老爷出来的时候,眼睛红肿,而后奴婢进去看老夫人眼眶也红红的,应该是刚哭过…”六安袖手埋头站在檀生跟前,极力回想之前站在房门口听见的里间的哭嚎声,“后来老夫人就让奴婢拿黄芪、洋参和何首乌泡热水烫了脚,之后就睡了…”
“老爷呢?”檀生身着亵衣,只披了件薄薄的纱衣,“老爷回正院去了?”
六安摇摇头,“老爷本来回正院去了,后来老夫人让赵管事给老爷带了话,老爷就又去夫人那儿了。”
檀生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侧首看了看窗棂外的那片天。
初秋临近,夜黑天微凉。
檀生的心同那月一样沉到了井底。
“他们说了什么呀?”檀生抿了口早已凉透的茶水。
这个问题让六安踟躇不定。
她在赵老夫人身边服侍快三年了,赵老夫人待人不说很好,可也不能说不好,该她的从未短过她,少过她。
老夫人和老爷的动向,只要大姑娘想打听,总是能打听到的。
可这个问题,若她答了,就是背主。。。
赵大姑娘待人很好,对身边的人有无限的纵容,对她也从未让她为难过,甚至帮她解过围。。。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够随随便便背信弃义啊。。。
六安犹豫不决。
“赵家已经没有家底了。”檀生突兀地说了这句话,把话敞亮了说,“诚然老爷还在为官,可赵家的家底连同夫人泰半的家私全都在我手上。老夫人不是世家大族出身,她苦过她穷过,她会害怕赵家底子是空的,她一害怕倒霉的是谁?”
倒霉的当然是她们身边的人!
“我记得之前你爹在给你说亲吧?”檀生话锋又一转,笑了笑,“你想一想,若是你现在成亲,老夫人能拿多少出来给你添箱?五两?十两?还是二十两?”
檀生眼神一撇,讥讽道,“你知道我院子里的谷穗和小麦拿多少月例吗?”
六安陡然生起几分促狭。
“我院子里的二等丫头一个月的份例都能抵过你的添箱钱。”檀生老神在在地看着六安,“我到底姓赵,我能动摇赵家和老夫人的根基吗?我若动摇了,我又上哪儿待着去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我问的都是无足轻重的问题,六安姐姐何必不予人一个方便,也予己一个方便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原谅(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原谅(下)
她当牛做马,她勤勤恳恳,她兢兢业业服侍了老夫人三年…
到最后连一个旁支小姐身边的二等丫头都抵不上!
六安咬了咬嘴唇,“他们…他们说…说逼谁去死…老爷似在怪责老夫人…但最后奴婢进屋子的时候二人已经和好。。老夫人还在跟老爷商定该定什么样的礼去送给刑部尚书左大人…”
檀生沉默良久。
六安站立其旁,咬着唇,不知所措。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吧。
官妈妈轻声唤道,“姑娘。。”
檀生方如梦初醒,“噢,我知道了…妈妈你记得给六安姐姐封个红包啊。”
官妈妈携六安应声而下。
人都走完了。
檀生转过身去,背对窗棂外高高悬挂的月亮,后背抵在桌沿,木头膈在脊梁骨上,膈得人生疼。
官妈妈将六安送了出去,见檀生穿得少少的还坐在外面,伸手捞过一条披肩披在了自家姑娘的肩上,“快去睡吧…”
“我都说不清楚,叔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檀生静静地开了口。
官妈妈也弄不清楚,可她知道她家姑娘要是一直这样坐下去又得被凉风冻感冒,便赶紧上前去将窗子关上,拉了只凳子坐在她家姑娘身边静静地听。
“我信他真的爱白九娘。”
“我也信他真的爱我。”
“我也信他真的怜惜老夫人这辈子过得苦。”
“他想面面俱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檀生轻轻地说着,隔了良久方轻声道,“明日,咱们去翁府。”
“去翁府做什么?”官妈妈惊诧。
“做事。”檀生言简意赅。
她终于把自己逼到绝境了呢。
她干嘛这么倔呀。
明明知道最后的结局,还是想亲耳听一听,他们母慈子孝的好戏究竟演了些什么…
檀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莫名很想许仪之。
很想他。
如果这个时候,他在,他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或许会对她说,“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家这几位讨人厌的长辈,那我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
或许会拍拍她的头,揉揉她的鬓发,告诉她不要怕。
或许。。。
檀生双手抱胸,她有点想念他。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倒是对他会找到白家后人并带回不报太大的希望,毕竟茫茫北疆,既然上辈子白家后人都没有任何水泡,那说明都是普通人吧?当初皇帝的旨意是男丁满门抄斩,白家若还有男人那算抗旨,故而猜也能猜到白家后人应当也是屏气凝神地好好过自己安稳日子那类人吧?
自己对自己的选择,不分对错。
她只希望许仪之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行了。
翌日清晨,没了读书人惨无人道的围追堵截,檀生好歹睡了个好觉,一早去向赵老夫人问安,赵老夫人神态如常,照例揽着檀生好一通赞,檀生趁机笑道,“今日阿俏要去翁府呢,也不知祖母允还是不允。”
“去翁府做什么呀?”赵老夫人目带慈祥。
“同翁笺说好了的,等他们一回京师,就上门拜访去。”檀生笑道,转头四下看了看,“叔父今日上朝去了?”
赵老夫人点点头,“周笃那事闹了这么些时日,刑部批了你叔父那么多假早该销了,总不能拿着俸禄不干事呀!”
说起此事,檀生面上闪过一丝愧疚,“都是孙女不好,原先只想着解赵家的围,竟无意中开罪了刑部…那些读书人去堵刑部的门了?”
赵老夫人慈爱笑道,“不干你的事。这群读书人书读傻了,他们昨儿夜里去赌刑部的大门,哪知惹怒了尚书左大人,派遣了巡城营备司去拿人,这官兵一到捉了两个,那群读书人就散的散,求饶的求饶了。”
这是自然。
只是左大人恐怕心里还是会埋怨赵显这个下司吧?
檀生有些不好意思道,“往后阿俏一定说话过一过脑子,不该说的绝不出口了。咱们都是一家人,给叔父惹麻烦,岂不是给咱们这个家惹麻烦?”
赵老夫人高兴起来又寒暄了两句便放檀生前往翁家,用过早膳后赵老夫人手捏佛珠,身形一转进了偏厢。
偏阁上首赫然摆放着一只牌位,上面书写“先考赵门宗钦之牌位”。
赵老夫人照往常一样上了两炷香插在那香龛里,跪在蒲团上,如同唠家常一样,说话声细水长流。
“老爷,阿显知道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