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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公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死有余辜()
“二十九叔,好久不见了。”
王眉的声音里满是怀念,可是她看不清表情的身影却令听她开口的王忠身子一颤。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王忠面上一整,随即毫不犹豫地下车跪在了地上:
“奴王忠,见过十七郎。”
这一下,包括在城门内的守卫在内,眼睛都倏然睁大——这徒步而来的小郎,真的是琅琊王氏的子弟?!而且还是王氏鉴宝掌柜见了都要匍匐行礼的王氏子弟?!
王氏鉴宝的掌柜,通常都是琅琊王氏的旁支,即使是旁支,在一般人的心中那也是相当于神明一般的贵人。
可是,如今这样的贵人,竟然就这样不顾衣着锦袍,不顾地面黄土的以额触地,仅仅就是因为刚刚还被嘲讽的那个穿着“偷来衣服”的小乞儿?
所有人似乎都定格在了惊讶的瞬间,甚至连喘气的声音都难以听闻,城门外数百人,同一时间一起完成了一幅静止的水墨画。
只有依旧挂在城墙上的那具身着守卫铠甲的尸体,不断的滴下的血,发出滴答的声响,提醒着众人,时间还在毫不留情地向前。
就在众人都僵在一个动作的时候,王眉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她一双凤眸里没有丝毫的表情,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的王忠。
仅仅是这样的凝视,便令趴在原地的王忠浑身上下颤抖了起来,他不明白,明明几年前见到时还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今日怎会生出这样的气势。
难道,这就是士族嫡系血脉的传承?难道,就真的如那人所言,他们这些旁支永无出头之日?
不知过了多久,在王忠头上的汗珠已经洇湿了一片地面时,王眉才淡淡开口:话语中没有了一开始的那股亲近,:
“先回去。”
言罢,她一路上未然尘埃的木屐,轻轻踏在了青龙大街略有破损的地面上,发出“磕”的一声。
这一声瞬间激活了整片区域的所有人,城门外的流民重新恢复了吵闹,城门洞内的守卫重新恢复了呼吸,而跪在原地的王忠也终于停止了浑身上下筛糠一样的抖动。
王忠再次站起来时,已经看不见那一身紫袍的小郎,他接过身边小厮递上来的棉布,仔细地擦拭着自己沾满黄土的额头,借此稳定胸腔内依旧狂跳的心。
这一刻,他甚至在怀疑,自己之前的安排,会不会将自己送上死路?来不及多想,他刚刚要上车,便被城门的守卫拦住:
“王掌柜,小的兄弟的敛葬所费……”
“守卫的敛葬?”
在人前,王忠依旧是一副威严的大掌柜模样,他皱眉顺着城门守卫所指望去,刚刚平稳的心跳再次漏跳一拍,这难道是,刚刚那小郎的手笔?
就在他刚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接过了话茬:
“小郎有言,辱我王氏者,无论是谁,概不与发丧。”
王忠被这声音所说的内容一吓,刚刚紊乱的心跳再次仿佛要跳出胸腔,极度的恐吓后便是极度的恼怒。只不过他在掌柜的位置上多年,这种呵斥的活计,早就有更小的学徒代劳:
“谁家不长眼的奴才,在这里乱插嘴……”
只是前半句还气势颇强的责问,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毫无底气的嗫嚅,王忠不满地看向那个小学徒,却见到对方被一个高大的人影完全笼在了其下。
那高大的人影似是不屑地看了小伙计一眼,然后对着王忠异常认真的重复道:
“小郎有言,城门悬挂之人,辱我王氏,死有余辜,不予发丧。”
王忠在蒙篆蛮横霸道的气势下,再一次心神被夺,他来不及思考,只是身体下意识地一躬,开口道:“诺!”
他这一句话落,自己显示一僵。上一次,自己对着不是王氏嫡系躬身一礼是什么时候?至少有十年了吧……
随即,王忠便是脸上一红——被怒气顶的通红。他竟然在今时今日,再一次被嫡系的奴才羞辱,而无法反抗!!
他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回到了王眉所在的牛车一旁,神情自在地一纵身,便跃上了他需要绣蹲才能上去的车架。
顿时,一腔怒火便被掐熄在了腹中——王氏嫡子身边随便的一个死卫,都可以将谋划多时的刺杀消弭于无形。而他此刻,明显没有任何准备,但是过一会儿……
王忠眼中精光一闪,已经乱了的心跳重新稳定下来,他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同伴解救下来的尸体,嘴角露出一抹属于上位者才有的残忍笑容:
“既然是冒犯了我琅琊王氏,那么,自然是死不足惜。”
他特意强调了“嫡枝”二字后,再不看那已经僵立在原地的守卫,扭身踏着小厮的脊背上了牛车。只在坐定之后,才低声对自己学徒吩咐道:
“你派王琦先一步回去,就说,十七郎到了。”
此时坐在后面一辆牛车内的王眉,却是依旧闭目养神,只有微微一蹙的眉间昭示着,她内心的起伏——原来,连从小跟着父亲的王忠都已经不再是自己人了?
前面牛车内的一动一静,王眉通过神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在接触到了修者这个世界之后,这世间原本她难以看清判断的人情世故,似乎一下都如同白绢上的墨滴,黑白分明。
“小郎,奴命唤王礼,从城门到店铺还有一段距离,掌柜的命我给您沿途说一些南阳城的趣事儿解闷。”
牛车的轱辘压在南阳城并不平坦的大路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牛车的窗外飘来一个略带拘谨却精明异常的小子声音。
王眉心下一笑,这是要多绕几圈,好做防备么?她并不点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外面的王礼显然也是个机灵的,得到允许后,挑挑拣拣地隔着车帘开始给王眉介绍起南阳城的布局来。
“要说这南阳城也是座大城了。虽然和建康比不了,但是在这齐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城市了。”
“南阳城里主街只有两条,一条青龙大街,一条朱雀大街。青龙大街上大多数都是酒店饭馆,但是朱雀大街上就更多的都是上等商铺。能够在朱雀大街上开商铺的,也都是咱们大梁朝的大商户……”
原本只需要半柱香时间的路,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时辰,王眉耳边一直都是王礼在介绍各家商铺的声音,仿佛她此次前来,真的是来熟悉南阳的家业一般。
“小郎,前面就到咱们的店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惩恶奴()
今天是王忠王大掌柜极其重要的日子,从早上他出去一趟之后,回来后大掌柜便神色匆匆地换了一套衣服,与亲信的伙计低语几句,便坐在了接待贵客的雅室内,捧了一盏浓茶,独自一个人发起了呆。
店里的小伙计几次经过门口,都见到大掌柜神色迟疑地皱着眉头,以往有大单的生意时,掌柜的便会坐在这里发呆。
想必又要有大单的生意要掌柜的做决定了。什么时候,他也能像大掌柜这样就好了。小伙计痴痴地想到。可是像大掌柜这样是哪样,他自己也不知道。
连王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只是今日与王十七郎的见面,他耳边却无数次地响起之前那人在自己面前摔着茶碗说出的话:
“我们仅仅是旁支,就要给嫡枝做一辈子牛马!凭什么?!他们嫡枝的子弟是比我们多了两只手还是多了两只眼?凭什么要我们卑躬屈膝,二十九叔您已经这样大的年纪,见到嫡枝的那个继子还要俯首帖耳,凭什么?!就凭他是嫡枝?!他又算哪门子嫡枝!”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王大掌柜的眉毛紧紧蹙了起来,手中的茶碗盖儿也不由自主地轻轻磕起了茶碗——这是王大掌柜思考时候惯常的小动作。
“阿欢,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旁支多年来仰仗嫡枝良多,即使十七郎不是族长夫人亲生,却也被早早过继,更何况,连族长都为他请求陛下,要他在祭祀时侍奉左右。阿欢,人的命,天注定。无法强求的啊…………”
是了,他当时就是这么劝王欢那个孩子的,可是那孩子摔门而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今日却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二十九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是啊,连陈胜那样的出身都能称王,自己怎么也是琅琊王氏的后人,虽然不是嫡枝,可是也不应该如此轻贱自己!今日的一搏,无论如何,也要做了!
就在他刚刚下了这个决心的一刻,自己的大徒弟王英便快步走了进来,到他身前三步才停下道:
“师父,那人来了。”
——————
“小郎,前面就到咱们的店了。”
王礼的声音从车帘外清晰地传来,不仅是在给王眉提醒,更是说给驾车的蒙篆听——这位爷可是早就脱离了前面掌柜的车队。若不是自己对南阳极熟,恐怕都要被绕晕了。
牛车缓缓停下,王眉坐在车中岿然不动,等待着车帘外的仆从将车帘打开,将她迎下牛车。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车帘依旧挂在原处,车内的人没有动作,车外的人也没有行动。王眉不动如山地坐在车内,神识却已经把附近的几条街都覆盖。
虽然她出了葫芦界后被天地之力压缩了神识感应范围,但应付凡间的几条街道,还是绰绰有余的。
神识内传来的信息与她的预料相符。却又让她有些意外——看来她还真的有必要下去走一遭了。
车外的人并不知道王眉已经在短时间内知道了他们的安排,是以短暂的对峙后,终究还是王忠等人弱下了气势,只听一声锣响,王氏鉴宝店门打开,以王忠为首的几位掌事鱼贯而出,按照地位的高低分成两排站在了店门口。
“恭迎小郎。”
王忠率先开口。紧跟着,身后的掌事们也深行一礼,同时道:
“恭迎小郎。”
直到这时,蒙篆才从牛车上纵身跃下,而后单手掀起车帘,低声道:
“阿眉,我们到了。”
王眉在车内回望车外的蒙篆,见到对方同样上翘的嘴角时,心下了然,看来阿篆也察觉了。王眉笑了笑,以神识凝成一线,传音道:
“阿篆,一来就让你看笑话了。”
蒙篆没有回答,只是将车帘撩得更高一些,让探身出来的王眉能够更轻易地看见他的眉眼。他如鹰隼一样的眉目里,更多的是担忧——担忧王眉因此而不快。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心情不好,王眉对他轻快一笑,随后就在牛车上站直了身子,她略显稚嫩的面容微微抬起,令站在店门两旁的掌事们能够看清她面上的每一丝表情,而后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声音却像寒冰一样的冷凝:
“王忠,王欢,从今日起,不再是我琅琊王氏族人。”
“什么?”
不只是掌事们被这小郎一句话震得猛然抬头看来,就连一出现便极其镇定的王忠王大掌柜在听到王眉的话时,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小郎,他怎么敢?怎么能敢?!
“王忠,看来你是没有听懂我让阿篆传下的那句话。”
那句话?哪句话?下意识的,王忠便开始按照王眉的思路回想而去。突然,他猛然抬头,一脸不信地看着站在牛车上居高临下的小郎。
“看来你也想到了。”王眉的面上现出一丝伤感,可是她开口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辱我王氏者,死有余辜,概不发丧。”
她说的是“概”不发丧,她说的是所有侮辱了琅琊王氏这个姓氏的人,包括外人,也包括自己人,统统都死有余辜。
听到王眉肯定的回答,王忠只觉得自己腿脚有些发软——从那个时候起,这小郎便已经知晓了?那他为什么还跟自己回来?!他就不怕?
王忠此时由于极度的震惊,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眼中。王眉望了他一言,嘴角上挑,露出一抹轻蔑笑意:
“对付蝼蚁,我有何可惧?”
最后一个字落地,王忠只觉铺天盖地的压力迎面扑来,这威压甚至比他每年回去见到族长时候,还要具有压迫感。
原本便因王眉敏锐察觉到他和王欢图谋的王大掌柜,在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下,只觉得膝盖一软,便听到“噗通”一声——是自己的膝盖与门前青石台阶接触发出的声响。
“王十七!你不过就是嫡枝的继子,在这里逞什么英雄?!”
就在王大掌柜心下惶惶之时,一个年轻气盛的青年人打马从朱雀大道的另一头奔来,其盔甲上的红缨随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