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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岚当下脚步便是一滞,从那纯白绘山水的油纸伞下扭头去看那人,雨大的已是乍起水雾,似是烟云袅袅,水汽里只能见得那人身量颇高,一袭黑色大氅站在青色伞下,面目全然不见,但她知道,这是玄汐。
苏岚于是静立不动,玄汐于是缓步向前,在这个雨水中浸透了血腥气的街头,竟叫生出安步当车的闲适之意来。
玄汐这步态看似缓缓,可不过几步便走到了苏岚身边。苏岚将伞微微后倾,抬头看向玄汐,玄汐垂下眼帘,微微低头,拂了拂苏岚肩头的雨水。苏岚等着他说些话,玄汐却只是笑了笑,便道:“你这官服都湿透了,一会难道这幅样子去上朝?”
语罢,玄汐便压低手中油纸伞,往前走了去,步子走得极大,大氅却纹丝不动,苏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怔楞,却也大步跟在他后头。
这一时,李由已经下了车,身后是李成浩亲自为他撑着伞,那被郦远按住的人,此刻嘴里嚷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东市街两旁的巷子里,还不时传来刺客被禁军绞杀的声音。
“阿远,放开他。”苏岚的不经意地扫过李家车架旁侧不知何时出现的郦青,便看也不看李由的神色,直接对郦远道。
玄汐撑着伞缓缓凑近前头,对郦远道:“去报告宫里,请求禁军开路。”
郦远于是松开脚,立时便又两个禁军将那人架了起来,只见他胸口已是一片血红霎时骇人。
那人登时叫嚷起来,一双眼睛已是血红一片,直直盯着李由,李由虽是已身经百阵,也被那眼光骇了一下,身后的李成浩更是不由得退了几步。
“我今日不为别的,就要取这李家父子的项上人头!”那人声音极为粗哑,“禁军为何拦我!”
“你刺杀李家家主,禁军还不拦你?”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分,玄汐竟是难得地笑出声来。
“李家父子怎的你了?”苏岚见得李由就要开口让人堵了他的嘴,又哪里能给他机会,“你可知,刺杀世家家主乃是诛九族的罪过!”
“李由,你重金令我手下去京兆尹狱中刺杀江源,待我等失败之后,竟不管不顾,任郑铎将我手下抓住,我几次求你相救,你非但不救,还要灭我的口!”那人显然是抱定必死之心,话语虽是激愤,却思路清晰,“若非我起意劫狱,不在家中,只怕此刻已经死了吧!可怜我一家老小,被你屠戮殆尽!你这个畜生!”
“住口!”李成浩大吼出声,可为时已晚,那人已将该说的话尽数说完。这边苏岚一脸寒霜地看向李成浩,道:“李公子这是做贼心虚吧。”
李成浩听完这话,直接便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竟是要刺死那人。“叮”的一声脆响,竟是那剑尖撞在了苏岚的扇柄上,那白玉扇被这样一冲,却连一丝裂痕也无。
“李公子,这人现在是禁军管着,由不得你胡来。”苏岚微微一笑,眼光落在了一旁,郦青的身影已是不见。
“成浩。”李由厉喝一声,李成浩才觉不对,愣愣地丢了剑,又退后了几步,一脸的愤恨。
“还不把伞给两位撑上。”玄汐方才始终阴沉脸色一言不发,此刻才抬头看了眼李成浩,眼里俱是警告神色,他二人同在东宫,向来私交也算是颇多,这般的神色还是叫李成浩头脑霎时清醒。他在京中向来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脾气温和,不疾不徐,甭管他私下里手段如何,台上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样子,方才真是大大失态了,倒真像是坐实了那刺客口中的话。
“此事兹事体大。”苏岚瞧了眼玄汐,似是忌惮他的很,“世伯,家祖父乃是在场身份至高,理应告知,由他定夺,这人,我便先带走了,得罪。”
随着李由那一句“且慢”,那刺客不知何处生出的力气,竟挣脱了两个禁军的钳制,直直扑向李由。
霎时,鲜血铺面,“咣”地一声,长剑落在地上。东市街的那一边,响起京兆尹的声音:“国公爷,下官来迟。实在是京兆尹那边已是大乱。。。。。。”
苏岚隔着血色,看向玄汐,那唇瓣隐隐的颤抖,如同雨点拍地的节奏。
第二十章 大雨倾盆(二)()
“啊。”陆之言见得地上那具被人刺了个对穿的尸首,不由得叫出声来。
“陆大人细瞧瞧,那后头,还有好几具尸首,兴许您也认得。”苏岚俯身捡起那淌着血的剑,对京兆尹陆之言道。
循着苏岚的声音,陆之言一眼就瞧到了李氏父子,李成浩那一脸的鲜血和如纸色的面孔,叫他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眼下这场面已然是失控,陆之言抖了抖嘴唇,却实在没找到该说的话。
“着禁军先收拾场面,马上就到开市的时辰,怎能叫百姓看到这场面。”话音刚落,这雨中人纷纷收拾了各异的神色转向那朱红大伞下的苏晋,苏晋这出场也算是气派的很,撑伞的乃是苏峻,身后跟着的乃是玄家家主,玄昂,方才说话的也正是他。
见到这二人,李由的面色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似是别扭之中却又放松了许多,可他身边的李成浩只是低着头,脸色惨白,同地上那具无人理会的尸体一模一样。
“陆大人一同去面见圣上,秉明这事情的缘由。”苏晋瞧了瞧这一圈人的神色,缓缓道,“郑国公已先入宫去了。”
苏晋这轻飘飘两句话,已是将他所知所想抛了出来,亦表明了他的态度,此刻玄昂与他并肩,自然就是与他同声。
“把这尸体一并带上。”苏岚此刻就站在陆之言身边,便低低对他说了句,陆之言指挥手下动作,自己也才顾着瞧瞧地上这具尸首,这一瞧,便发觉不对,地上这人临死前手里竟是抓住了什么。
“拿上来看看。”瞧着禁军已将这道路两侧的路口全部封闭,正清理着其他尸首,玄昂也就开口道。
“六瓣梨花!”陆之言才拿起那似是块铭牌的东西,苏岚便低低地叫了一句,那边李成浩随着他这句话不自觉地就摸向自己的袖口,一愣,便猛地抬头,那脸上的惊慌失措,落在了这一圈人的眼里。
方才杀了人,这李公子虽是面色苍白,却不至于失态至此,这副模样落在人眼里,自然就意味着什么。
“这事情愈发复杂了。”苏岚身边的玄汐冷不防地突然开口,竟是一反常态地叹了口气出来,惹得苏岚侧头看他一眼,却是在他眼里瞧出了讽刺的神色,又夹着一缕笑意,竟是有些荒诞的模样。
这边禁军已是将地上的尸体尽数收拾干净,地上的血迹,被这愈下愈大的倾盆大雨一浇,便在街道上一圈圈地荡开,石板路上望过去,尽是血色弥漫。
“呜”地一声鸣镝,紧接着便是响鞭抽打于地上的声音,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九门提督亲自来迎。苏晋看了眼这边情形,对着那将要下马的人摇了摇头道:“入宫吧,这早朝耽搁太久了。”
大雨中的红幡,被打的稀稀落落,世家的车队行的快了许多,这周遭气氛极是压抑,合着这瓢泼大雨,真有一种风雨飘摇之感。
皇城有三重大门,过了承安门并庆安门,到得崇安门才算是入了皇宫。马车一溜停在了崇安门下,下了车,却见曹泉亲自带着人在马车前来接,见得苏晋,曹泉竟自个上来为他撑伞。这曹泉虽是内侍,却是自小就随在今上跟前的,如今更是宫中大都监,也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曹泉撑着伞,和苏晋走在前头,那雨落的极大,打在地上便是一叠“啪啪”声,听得极是清楚,也将前头曹泉的声音掩去了大半,只能听见那只言片语。
“住在大兴的官员,阻在路上。。。。。。前头好大的火气。。。。。。那郑大人。。。。。”
“这听不清他的话,倒叫我越发心急。”苏峻压低声音对苏岚道了一句。
“不外乎是来探爷爷的态度,这事发的突然,就算是陛下耳目灵通,心里也犯着疑呢。况且如今乃是多事之秋,这事压不住,只怕要好好闹上一阵呢。”苏岚这话说的声音也是极低,但神色却坦然。
前头曹泉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倒是叫苏岚理顺了如今的情形。
“瞧着没,郑家人今儿一早就没出现,如今李家父子也不在这一堆人中,陆之言更是没了影子。曹泉向来代表皇上,哪里话这么多过。想来是我想的简单了,只怕曹泉不是单单来刺态度的。”
苏峻却是不说话,只重重地拍了拍苏岚的肩。
第二十一章 大雨倾盆(三)()
过了崇安门,走上八百步便是太和殿,此刻太和殿前广场上禁军五步一岗,在这瓢泼大雨中显得如同假人一般。此刻已过了日出的时辰,天色依旧灰沉,极是黯淡,太和殿内已是点起了灯来,千支蜡烛照得殿内一派明亮,越发显得这殿外晦暗,似天光尽头一般。
这殿中到了此时,却也还空荡着,武将这边更是稀稀拉拉地只站着几个,那背着手独自站在前头的郑彧倒显出几分萧索的模样。
“伯父呢?”
“暖阁里呢,现下刑部已是炸开了锅,我爹分身乏术,也是料理不开了。”
说完这话,郑彧叹了口气,却是瞧着那端坐前头,老神在在的苏晋,对着苏岚道:“今儿三更刚过,昭狱那边就闹起来了,你家老爷子是头几个得着信的,这半宿过去,非但没压住,倒是闹出这么大一出。东边和爷,现下都在暖阁里跪着呢。”
苏岚听了郑彧这话,心里头却又暗暗腹诽自家老爷子。只觉着自己这洋洋得意的布局,只怕老爷子早就看透了,今晨,更是把自个这出当戏来看。不过,前头死了也要攀扯李家的康延庆的妻儿不正在自己家庄子上,这事哪里逃的开苏家的算计,这事老爷子当初允准,只怕那时候便料到自己要做什么了。此时倒是有几分紧张,只因虽是布局谨慎,可连着对付张家李家,她到底还有些心虚。
这朝上官员渐到了殿内,皆是一脸的匆匆。京城地价极高,这皇城根下的好宅子,皆被这久居京城的豪强世家所占下。朝里虽是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但出身清流或是寒门的官员亦不在少数,这些人多住在京郊的大兴县。而这群体中则多以四品以下为主,又因五品京官是能上朝的一道门槛,故而这群四五品官员倒也形成了朝廷里一股势力,世家多呼之“大兴党”。这些官吏多居文官之位,更是长期把持御史台及监察司,虽权柄不重,却委实也算是势力不小。
他们自是也觉出今日大殿里气氛不对,毕竟朝会推迟了近一个时辰,早上入城时更是被堵在了东市街上,那封路的可是九门提督沈琦的手下。
“陛下驾到!”这一声响,叫底下人收了念想。苏岚微微抬头看向这位数日不见的陛下,心下已是了然。
这一次叫起尤为漫长。待得众人起身时,却发现那属于太子的位子又是空着,另一头三王爷却是一袭亲王朝服长身玉立,郑铎则站在他身后位置。
皇帝咳了几声,连声音都是虚音,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这等的压抑,连九千九百九十只燃着的蜡烛都照不透。
“扑通”一声,李由拉着李成浩跪在了前头,后面跟着跪下的便是陆之言,独郑铎并未下跪,只是出了班列站在了一侧。
“陛下。”李由将心一横,伏在地上,行了大礼,以头抢地的声音在大殿上听得极清脆。
“曹泉,传旨吧。”皇帝只是摆了摆手,全然不瞧那地上跪着的李家父子,倒是郑铎似是心有所思,竟是要将李由扶起来。
“陛下口谕:朕病居时,太子行多不端,故禁足于东宫,非诏不得出不得探视,着皇三子入宫侍疾。”
“陛下口谕:李成浩褫夺官职,非诏不得出府。”
“陆之言玩忽职守,着罚俸一年,官降一品,仍留用京兆尹。郑铎罚俸三年。着郑铎陆之言全权查办诏狱一案。”
这几道旨意一出,如惊雷一道,炸的朝堂一片鸦雀无声。这旨意措辞并不严厉,语意更是含糊,可显然皇帝并没有为一头雾水的群臣解惑的想法。
苏岚抬起头与并肩的玄汐却是对视一眼,还未细细分辨对方是何等神色,便听的曹泉道:“陛下还有一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罢张平殿前兵马司指挥使,然其居位数年,恤其辛劳,特封张平为锦城伯,加食邑如侯爵。羽林卫指挥使骁骑将军冠军侯苏岚,领军数载,卓有功勋,今封殿前兵马司副指挥使统摄职司兼领京军。着西北道行军都监忠勇侯郑彧领羽林卫指挥使。张澎任京营都督。九门提督沈琦擢为禁军大统领,统摄大内禁军,仍兼提督,擢玄汐为兵部侍郎仍兼禁军副统领摄神策军。大内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