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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提醒着人们我父亲的不堪与狼狈。
白皙的肌肤代表着柔弱,在周国,柔弱的男子似乎合该被人们鄙夷。人们崇尚血腥杀戮,爱慕英勇强壮的男子,五岁之前的我体弱多病,似乎是一个注定活不长久的孩子。我的童年因此而寂寞惨淡,所拥有的不过是母亲微薄的爱,以及来自我们唯一的仆人年迈的周妈妈的关怀。
我人生的转机出现在四岁那一年。
那时,我的皇伯父昭明太子邀请皇族里所有的孩子参加一场宫廷宴会。从没离开过王府的我,第一次踏入了皇宫的大门。
我对于他的大哥,宴会的主人,当时并没有任何印象,直到我长大以后,才认真地了解过这位人们口中文武双全,为人仁义的昭明太子。
我的父亲,为了维持他简朴的形象,从不会在府中摆设任何的宴席,代王府里也从不会有任何有趣的活动。而昭明太子,虽然骑射功夫极好,却也极向往高贵闲适的文人生活,因而喜爱华丽的服饰与美好的宴会。
我的父亲在那时有姬妾十数人,却已经在贵族中有了洁身自好的名声,可这位太子,却只有一位正妃,即使成婚数载她都未曾有孕,他也未纳任何侍妾。
那一场宴会,正是他为庆祝妻子数载后终于怀孕而准备的,因而异常华丽热闹,直到多年后,我已登基称帝,年迈的宫人还偶尔提起那一夜的盛景。
皇宫对于我来说是陌生而又新奇的,而对于一个在宴会上没有任何玩伴的男孩来说,探索它成为了最大的乐趣。
于是我第一次在御花园里见到了她。
那一晚她穿了大红色的宫装,我无法分辨她裙摆上的牡丹花与她身侧的牡丹花丛。她乌黑的长发,梳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发髻,那发髻上插着数根我从未见过的美丽的绿色宝石制成的簪子,而她的耳朵上则斜斜地垂着同样的绿色耳珰,映衬着白皙的脖颈,美丽地如同王府花园里饲养的仙鹤。
而她看见了我。
被奴仆簇拥着她,缓缓转过身子面向我,她的容貌使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美丽。眉心的牡丹花钿红的似火,面容白皙如雪,美丽的眼睛是纯然的黑色,如同夜色一般的浓重。她温和的笑容,使我奇异地感受到了温暖,那是我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这两个字。
她美丽地嘴唇,缓缓地开合,声音好像是流水那般的动听,她对我说:“你就是代王府的阿昌吧。”
那一年,我的父亲仍然没有给我取名字,而他本人似乎也不记得我的乳名,可这个美丽的女子却能如此清楚地唤出我的名字。
从未见过陌生人的我,只会局促地点头,除此之外,我并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在我眼中美丽到甚至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女子交谈。
她向我招手,另一只手则温柔地停留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小腹微凸,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她将成为一个母亲,而不知是什么力量最终驱策我勇敢地走到她身边,并开口说:“大伯母好。”
她美丽的眼眸一瞬间由无垠的夜空化为了满天星河,荡漾着无尽的欣喜与温柔,于是她向我伸出了她的手。
与母亲粗糙的手迥然不同的她的手。白皙的没有一点瑕疵,手指纤长,指甲上没有涂任何的蔻丹,却隐隐泛着柔光,那是那样美的一只手,使我觉得牵起都是一种亵渎。后来我才知道,人们叫它柔胰,而指如阳葱是最好的形容。
而我牵起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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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还不明白这个女子的这个举动究竟意味了什么。
我只记得,我从未谋面的大伯父看我的目光同样温柔尽管充满着陌生;我只记得,从不曾仔细看过我的父亲,第一次细细地看着我的面孔。
我只记得那个美丽的女子,对我高贵的大伯父说:“殿下,你看代王家这孩子生的多好看,若我们的儿子,也能如他一般的俊美,该有多好。尤其是这双眼睛,比琉璃还要晶莹,就像是最好的琥珀一样美丽。”
这是第一个用柔弱以外地形容词形容我的人,她并未嫌弃我不够强壮,也没有嫌弃我的那双棕色的眼睛。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还是会莫名怀念那个夜晚,怀念我人生所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父亲在这之后,奇迹般地开始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也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司徒岩若。而不久之后,我也时常被她接到东宫,每一次她都会给我好看极了的礼物,会给我吃从未吃过的糕点,而她几乎总是在绣着什么,也许是一件肚兜,也许是一个小鞋子。她偶尔抬头,温柔地看着狼吞虎咽地我,会愉快地问我:“阿昌,你说我绣一朵牡丹花好,还是绣一朵荷花好呢?”
“牡丹花。”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我心目中,她永远是那一晚所见的牡丹,艳丽华贵,明艳地不该承受世间任何的痛苦。
她其实非常清楚我的处境,那一晚的相遇,也许正是我的不幸,勾起了她即将为人母亲的柔软心肠,才对我伸出了那一只命运之手。
每次回来,父亲总会将我叫到身边,询问我与她的相处。他的问题总是问的无比详细,比如她那一天穿了何等颜色的宫装,戴了什么首饰。
后来,我也知道了,那一晚,她佩戴的美丽的绿色宝石,是一种名叫翡翠的玉石。
每当我说起她的时候,父亲的脸上会浮现让我陌生的恍惚和温柔。小小年纪的我,并不懂那种情绪,却莫名地感到恐惧。
在宴会半个月后,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大哥司徒岩卿。父亲拉着他的手,笑着说,这是你的大哥阿卿。
那一刻,我竟奇异地在大哥的脸孔上读到了她的面容。
下一刻,我第一次知道了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大哥的容貌似乎比我还要美丽,是的,美丽。他的容貌更像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秀气,精致,眼角眉梢带着我所熟悉的艳丽,那种浓稠的艳丽。我不明白,为何看起来比我还要柔弱的大哥,却最得父亲的宠爱,尽管父亲也鲜少带大哥入宫,可他确实是府里唯一一个时常能见到父亲的孩子。
而我们还是成为了一对兄弟,开始我们人生中最像是兄弟的那一个二十年。
那时的大哥,很腼腆,时常会害羞,笑起来的时候,眉毛会不自觉地弯起来,脸上会有淡淡的红色,和我讲话时,语速很慢也很温和,有什么喜欢地东西,也会毫不吝惜和我分享。那个时候,王府里除了我们两个,只有尚在襁褓中的三弟,而我和他是彼此童年里唯一的玩伴。(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窥破(一)()
“阿远。”苏岚腹中一痛,心中暗道糟糕,立时便叫起了郦远的名字。
温煦被她吓了一跳,倒是颇为关切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苏岚已觉得一股热流涌出,腹中更是绞痛起来,却是硬扯出个笑容道:“无碍,只是,我这身子,打娘胎就有寒症。我这几日休息的不好,有些不舒服。”
这边郦远已经几步便跑到她身边,一眼就瞥见了她额角不住地渗出来的细小汗珠,脸色亦是比之方才白上了几分,便扶住她手腕,暗暗给她渡了内力,低声道:“主子,回房歇会吧,我给您熬药去。”
苏岚对着温煦抱歉一笑,道:“温先生,我便不送您了。”
温煦瞧她情形,便也点了点头,立时起身,道:“侯爷保重身子,不过,侯爷何时与我去看矿山?”
“便就这几日,我缓过来,自然就派人通知先生。”苏岚仍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双手却是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颇是用力,将皮肤握的煞白,借此强忍着腹中疼痛。
她拍了拍郦远手臂道:“阿远,把我的令牌给温先生。”
郦远深深瞧了温煦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块玉制的圆形佩来。温煦瞧着,那玉佩玉料乃是和田白玉,玉质温润,通体晶莹,自然知道这块玉佩绝不是凡品。苏岚将那玉佩接过来,却是笑着递给了温煦,道:“温先生,这块玉佩乃是我的信物,今日赠你,也是我的诚意。”
温煦从苏岚手中接过那块玉佩,握在手中。那玉佩大小不过他半个手掌。一面只刻着一个纂体的“苏”字,除此之外,倒是半点纹饰也没有;另一面却是刻着极繁丽的纹案,他细细瞧了一眼,发觉那纹案正是鸾鸟。
“这块令牌,可以在我家票号,提出十万两银子。”苏岚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却仍是维持着面上那无懈可击的微笑,“就算是,我给你的第一笔定金吧,在周国也能取。”
温煦倒是为她言语震动,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侯爷垂爱,无以为报。今日仅以我这孑然之身,与您立下誓约。今生与您相依相持,绝不相负。”
“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苏岚那已是显得有几分苍白的脸上,浮现起极浅淡的笑容。
“我,这便告辞了。”温煦就势又施了一礼,一招一式,倒是颇为标准,“侯爷快去休息吧。”
直到温煦被晋容送出驿馆,郦远才在苏岚肩上披上了件深色披风。那披风极长,将苏岚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
苏岚露出个苦笑,看着郦远道:“偏我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实在是作孽。”
“无妨。”郦远将她搀扶起来,瞧着她那皱起的眉头,颇是怜惜,道,“院落里都是咱的人,我送您回房,便去给您煎药。离京前,魏国安魏先生便私下对我讲,您近日身子有异,叫我给您备着药。我便特意多带了些。”
苏岚虽是活的颇久,可到底是个小姑娘,听他说的如此直白,倒是红了红脸,道了句:“你二位,还真是心细。”
郦远半挟着她,将她送回了正院里三进的东厢房。这小院三进,司徒岩若带着人住第二进,而她与玄汐则分居第三进的东、西两厢房,正是相对而居。
郦远给她解下披风,便见得那外衫上正有浅褐色的一块,也是颇为尴尬地红了红脸,道:“我去给主子煎药。”说完,便径直拿着披风,走出去了她的内室。
苏岚倒是被他弄得不由得一笑,拖着浑身上下似是哪里都不舒坦的身子,换下了一身衣裳,又翻出条月事带,一边叹着气一边给自己绑上。
这个时代的月事带,真是种让人怨念的东西,即使她已经力求精细,加以改良,还是叫她自己极没有安全感,生怕一个不慎,便露出破绽来。
郦远估计着时间,带着才煎好的药汤,回到内室,已见得苏岚换了身绛红色长袍,虚弱地靠在床上,不住地揉着自个的小腹。郦远急急递上手中的药碗,道:“主子快趁热喝了,多少能缓解些。”
苏岚咧了咧嘴,带着万般不愿,苦笑着把那一碗黑乎乎地药汤一饮而尽,又一连塞了几颗山楂果子,才开口道:“我这次,真是疼的不行。此时觉着,连脑子都不好用了。”
郦远颇是担心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苍白小脸。她上月殚精竭虑日久,焦躁之下,月事便是未来,而她那般境地之下,又哪里能分心去计较这等小事。这一月,又是在路上奔波辗转,劳心劳力,先前受伤时,还用了许多伤药。那些伤药之中,多有寒凉之物,怕是叫她这本就寒凉的身子,更甚了几分。这一月月事,只怕是要吃上好些苦头。
“记着,我这里一应的事,不要叫对面的人察觉。”苏岚滑入被褥之中,苍白脸庞,显得虚弱又疲惫,“要是叫他窥破,我只怕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是,我省的。”郦远点了点头道,“您先歇着,我去外头料理一番。”
苏岚合上双眼,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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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的一声,柏松在小路上,勒住了坐骑的缰绳,身后的十数人,也皆停了脚步。
“那边便是铁场了。”柏松指了指那一片似是窝棚的地方,站在这地方,隐隐还能听见那铁器碰撞的声音。
司徒岩若和玄汐两个人,都未说话,只是顺着柏松的指尖看过去。一旁站着的正是温煦的管家,瞧着这几人的姿态,心里却是暗暗打鼓。
“管家,不如带我等去瞧瞧?”司徒岩若瞧着那管家微微一笑,缓缓道。那老管家心里便是“咯噔”一声,最不想听到的话,倒是是叫司徒岩若给说出来了。
那管家拿不准自家东家的意思,温煦方才虽是许了他一道前往,旁的话却是一句都没有提。管家登时便迟疑了几分,却听得玄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