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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王府内,玄散正在跟三爷报告昨夜京城人员伤亡情况,“算是小头目的叫花子冻死了十个,摘星苑被炉火烫死了一个跑堂,雅音楼跌下楼摔死了两个管事……右相府里死了五人。这些人有的报了官,有的没有,若是算起来足有一百二十三人,三爷,一百二十三人啊!”
第八四五章 封江兆的内应()
“即使这些人中有一半是……那谁的人杀的,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这么多人,也实在是……让人……”千牛卫精锐将领出身,晟王府的暗卫首领的玄散,自认带着他最精干的暗卫,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到。
他们不是不能杀人,而是杀了这些人却没有引起的骚动,没人让察觉到不妥,这才是张昭成的厉害之处!玄散一边洗狼皮,一边感叹道,“难怪袁天成在层层关卡的琴鸣山,还被砍了一条胳膊,难怪封江兆什么都没查到,难怪袁天成什么都不说。这实在是……”
玄散一用力,将盆里的水洒在炭火盆上,发出滋滋声,他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天师张昭成之能了。张照常怎会有如斯恐怖的手下!这些人是道士吗,上清宫还有多少高手?如果他们想作恶,有何人能拦得住?
玄散第一次觉得,姑娘拜入师无咎门下,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
三爷看着名单上一大串名字和地点,心中的惊骇也不小。通过小暖,他知道张昭成可能没死,所以见了张昭成后,他没觉得多惊讶,但这张名单确实让他惊讶了。惊讶张昭成的手段,惊讶封江兆的暗线之广
。
京城达官贵人经常聚集的摘星苑、雅音楼中有封江兆的暗线,这不奇怪;叫花子里有替他传信收集消息的,这也正常;但是为何右相府里会被杀了五人?
郑笃初是个软骨头,他若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一定早就招了,所以这些人应是封江兆暗中安插在右相府里的。
三爷盯着名单,细细思量着。或许,封江兆与右相间有什么关联,这五人与其说是封江兆的,不如说是右相的。右相也与丹药一案有关。
若这是真的,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三爷起身在屋内徘徊,玄散见了,默默地抱起泡着狼皮的木盆,躲到角落里继续刷洗。
三爷一边走,一边沉思着。丹药是袁天成炼制,经过封江兆的手流出的,这两人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若非袁天成的丹药有毒——这点封江兆起初也没料到;若非袁天成被张昭成砍了一臂,这个买卖其实很难被查出,而且还是个稳赚不赔的大买卖。所以右相得知蛛丝马迹后,也想参与其中分一杯羹,也不无可能。
为了以防万一,右相不让自己的儿子插手,所以通过某种途径暗示内侄郑笃初接手了一部分丹药的买卖,郑笃初赚了钱也就等于右相赚了钱。而且,郑笃初与右相之间可能还有一些不为旁人知晓的勾当。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右相宁可牺牲一个儿子,也想换郑笃初出来了。
郑笃初现在熬着难忍的丹毒不肯自尽,就是笃定右相会救他。
再联系封江兆威胁自己时的口气,以及右相这几日的反常,三爷有个更大胆的推定:封江兆在朝中的内应,就是右相程无介!
封江兆在威胁自己时,也可能以某种方式威胁了程无介!
封江兆威胁程无介的目的,就是万一自己不肯就范时,通过程无介胁迫自己,好救封江兆脱身。程无介不想做又不得不做,所以才情绪波动极大。另一方面,也因为程无介手里握有某些证据,能证明母妃在入宫之前已有婚约在身,所以他对自己的态度才会有如此的转变。
因为他认为,他柴严晟要完了!
而昨夜死的那五人,程无介想必也以为是被自己所杀的。三爷停下,盯着玄散手中的狼皮,越想越心惊。若非他请张昭成杀了封江兆,张昭成又顺手清理了这些人,此局,危矣。不过现在,先机掌握在他手里!
三爷吩咐还在搓狼皮的玄散,“莫洗了,立刻派人入大理寺地牢,务必保住郑笃初的命。再派人去追木刑,有急事要他去办。”
玄散立刻站起来,“是。不过三爷,听说郑笃初马上就要不行了,想保住他的命,怕也只有回春真人的丹药能成。”
而回春真人的丹药,被圣上派的千牛卫的人牢牢盯着,取丹必定得费一大番周折,或许得不偿失。玄散还闹不明白,为何三爷忽然想救郑笃初了。
三爷点头,“你只管派人去做,再亲自叮嘱金益昀几句,让他防着郑笃初被人灭口。丹药的事儿,我自有办法。”
玄散踏入夜色中后,三爷也换了夜行衣,经密道出城,直奔方家集边上的天师庙。
待无牙道长听了晟王的来意后,笑着问道,“王爷怎知贫道手里有丹药?”
三爷坦言道,“小暖家的天师像,是十四年前道长赠与秦安人的;今年春,道长入天师庙应是想将丹方放入隐秘,又能被小暖或师无咎道长发现的地方,但因行踪暴露只得撤离;而后道长才改了计策,将丹方放在小暖家的天师像后。所以,姬道长炼制的解毒丹的丹方是出自您之手,您手里有丹药,也合情合理。”
无牙道长一方面感叹女大外向,九徒孙什么都跟晟王讲,另一方面也佩服晟王能一环扣一环的推出这些。他给秦氏留下天师像时,没想过还有这个后手。只是在天师庙中被秦氏认出后,他才有了这个主意。
若非和人打赌不能直接将丹方交给他那笨蛋徒儿,张昭成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它藏来藏去!无牙道长暗暗警醒自己,以后切不可轻易与人打赌,“不错,那丹方是贫道十几年来,踏遍九州才寻得的。为的就是袁天成为恶时,能将此劫难化解。丹药贫道手中还有几粒,不过药效比景清炼得那些要强几倍,对身体还有损害。若是如此,王爷还要么?”
“要!”三爷才不关心郑笃初的身体如何,能让他多活几日就足够了。
无牙道长去取了丹药瓶,又叮嘱三爷,“每日只服半粒,隔两日服用一次,这样还能损害轻一些。”
三爷将丹药收好又问道,“此丹也有毒?”
无牙道长点头,“是药三分毒,这丹是袁天成毒丹的解毒丹,若是毒性化解后继续服用此丹,对身体有害无益。所以,王爷想办法给我那争气的徒孙传句话,他明年可以改炼益寿延年丹了。”
三爷又问道,“右相府里那五个下人,可是道长让人杀的?”
无牙道长笑道,“贫道只知他们是封大人和右相之间的线,至于他们都做了什么以及要做什么,贫道无从知晓。”
三爷站起身向着无牙道长深施一礼后,才带着丹药踏入夜色中。无牙道长目送晟王离去,又仰头望着天上的寒星,见斗、房二星宿的主星闪闪发光,无牙道长便伸了伸懒腰,“此间事已了,贫道该走了。”
第八四六章 给他来个炭火盆()
玄散让人将三爷取来的丹药切下一块,偷偷混在郑笃初喝的药中。
当天夜里,郑笃初便疼得在地上翻滚哀嚎,惊得金益昀等人围着牢房站了半夜。金益昀甚至已经琢磨着,第二天进宫怎么跟圣上形容郑笃初的死状了,但是没想到,郑笃初翻滚了半夜又拉了一上午后,第二天后晌居然觉得饿了!
精疲力尽的金益昀不想熏着自己,令狱卒给郑笃初换了个牢房,又给他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囚服。待金益昀和左相再进牢房去看时,发现郑笃初不像鬼,反而像人了。
“金大人给他换了药方?”左相低声问道。
金益昀苦笑道,“说不上换药方,郎中已在他身上用了十几种药,也不知是哪一种有用,还是几种药效混合在一起见了效。”
左相点头,“再着人仔细观察几日,若是他的情况稳定了,大人再进宫跟圣上讲明白。”
金益昀立刻应了。
隔了一日,玄散又让人给郑笃初用了一次药,这次用药的反应比上次更甚,郑笃初上吐下泻地折腾了半夜,第二天他躺在土炕上近气少出气多,又像鬼了。金益昀和左相站在牢外,开始商量着要不要让他的家人来看他最后一面了,可又没想到,这天后晌郑笃初竟又顽强地爬起来要吃的。
他,又活下来了!
金益昀和左相却被他折腾得大脑发晕,着人好生看管着,便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府歇息。就在他们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左相府的大胡子幕僚李刑,迈步到了大理寺。
众侍卫和狱卒见了住在地牢里连审了半个月犯人、让他们争先恐后招供的李刑,眼都冒着光。李刑,也就是接了三爷的命令,星夜兼程从姑娘那里赶回来的,贴了大胡子的木刑,扫了一眼郑笃初,才笑着与众人打招呼,“某告假归来,奉我家大人之命来提审郑笃初。”
“李大哥在哪审?”牢头客客气气地问道,对李刑没有一丝怀疑。
李刑客气对牢头笑道,“张大哥看哪安全无虞,又能讨个僻静?”
牢头立刻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准备,大人稍待。”
“在下看郑公子好像挺冷,劳烦张大哥帮着准备个炭火盆,烧旺一些,待会儿或许用得上。”李刑很是为犯人的身体考虑,说完还冲着郑笃初友好地笑了笑。
郑笃初看到这大胡子凶魔冲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抖得更厉害了,“小的该招的都招了,真的,一点隐瞒也没有,您饶了小人吧,小人刚缓过来,实在禁不得折腾了。”
李刑如视珍宝地望着郑笃初,耐心解释着,“李某哪能折腾您呢,李某过来不是问上次的案子,是有点其他的事儿想跟您聊聊,您放心,聊清楚了李某就送您回来睡觉。”
那意思就是,聊不清楚他就别想回来了?郑笃初悲痛交加,“哇”地一声哭了,“您想说知道什么尽管问,不用聊,真的,小人什么都说,真的不需要聊……”
众狱卒敬佩地望着李刑。过瘾,简直太过瘾了,再没有比看李大人审案更过瘾的事儿了。
李刑将郑笃初拎去牢头准备的刑房,烤着火红的烙铁和炭火盆跟郑笃初聊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让郑笃初签字画押后,李刑又亲自把他送回了牢房,然后才与狱卒告辞,怀揣着厚厚的口供,心情甚好地回去交差。
他刚走没多久,金益昀便进了大理寺,先到地牢去看郑笃初。待见到躺在土炕上面如土灰、两眼直勾勾地没有一点活人样的郑笃初,金益昀叹了口气,“昨夜又拉了?”
“没,昨夜他过了堂,被吓着了。”牢头嘿嘿着。
过堂?金益昀诧异问道,“李相昨晚又回来了?”
“不是李相,是李府的李刑回来了,奉命过来提审郑笃初,他刚刚回去复命。”牢头压不住兴奋,“大人,李刑回来了!”
“太好了!”金益昀摸着自己瘦得只剩下高高突起的颧骨的脸,他要即刻去找李相,让他将李刑借自己一段时日,让李刑替他把牢里该审的犯人统统审了!
左相李奚然听了金益昀的请求,微笑道,“大人且容他歇上一夜,明日本相便让他去大理寺帮您的忙。”
待金益昀走了后,左相邀请埋头忙于政事的三爷,“王爷,晌午一起用膳?”
三爷还没吭声,右相却搭话了,“我也去!”
左相笑了,“我们去喝羊汤。”
最受不了羊膻味儿的右相皱了皱眉,不吭声了;低头抄文书的卢正岐也想去,不过他见左相没有邀请他的意思,便老老实实地没抬头;庄立坤笑呵呵地道,“李相,帮咱带几个羊肉胡萝卜包子回来。”
见右相拿眼斜他,庄立坤便补充了一句,“某拿到二楼去吃。”
待到了羊汤馆,三爷望着面前的一大盆羊汤,想到了小暖给他写来的信里写的她在扬州吃小吃的情形,目光里多了丝柔和。左相抬手给他盛了一碗羊汤,才抱怨道,“王爷,明日奚然要再借李刑一用,否则金大人那里,奚然要交代不下去了。”
三爷点头,解释道,“好,昨夜李刑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来不及知会李大人,今早本想与您说一声,还没得着机会,金大人便到了。”
左相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这几日郑笃初那么折腾,也是因为您的缘故吧?”
三爷没有否认,只是道,“小王有些事要问他,所以派人暗中盯着。这三日,小王的人拦下了两顿含毒的饭菜。”
是什么人要杀郑笃初?封江兆和袁天成已死,再说与他们相关的事儿,郑笃初早就交代清楚了。若是排除了这两边的人……左相目光幽深地看着羊汤上飘着的绿油油的葱花,又问道,“十一月二十六那晚,京城各处离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