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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现在的情况就很糟糕。
看着景初现在的模样，舒宸仿佛能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缓缓回过神来，继续问道：“进剧组之前，你都做了什么准备工作？”
景初如实回答：“研究张导的电影和您的作品，琢磨剧本。”
“研究了多少？”
“时间不够，张导的电影都研究过了，您的作品只研究了电影部分。”大抵觉得自己功课做的不够好，说完，景初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眸。
进剧组之前的时间不多，便是舒宸自己，在保证充足的时间下，也只是研究了在剧中对手戏较多的演员作品，仅仅只有景初和沈思思，两位又都是后起之秀，加起来还不如他一人多。
同样的时间，景初却研究了张导的电影和他的电影，只怕是不眠不休了。
越想，眉心拧得越紧。
之前想不通的问题瞬间全部明白了。
张导执拍的电影，大部分都是拿过国际奖项的，少数没有走出国门的作品，也包揽了国内电影节的奖项。至于他自己，说句自大的话，同期男演员中，演技无人能及。
景初的天赋非常好，越是这样，他从影视资料中能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站在一个好演员的角度上，他若是没有什么压力，估计张导就该忧心换角的事了。
瞧着舒宸拧眉深思，似乎没有继续问话的意思，景初忍不住开口问道：“舒前辈，莫非有什么问题吗？”
被外界的声音扯回思绪，舒宸重新审视着景初，温和中又带着一点儿疏离的目光，写满了疑问。
舒宸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问题。小景，好演员不仅要磨练演技还要磨练心理素质。”
“你现在的状态，就是因为一心想要演好袁溪这个角色，自我施加的压力太大，也就使得你只顾着演好袁溪，以至于无意识将袁溪这个角色带入现实生活中，从而越陷越深。换而言之，袁溪这个角色的性格、为人处事已经影响到现实中的你了。”
一番话下来，景初怔了片刻，投过去一个费解的眼神。
舒宸凝视着他，神色越发严肃，一字一句点明：“可是，现实生活中，没有袁溪这个人，你也不是袁溪，而是景初！”
舒宸的话充斥在脑海里，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尤其是脑海中思绪本就混乱，这下子越发混乱了。
唯一的感觉就是脑海里搅和在一起的思绪似乎要爆炸一般，难受得要命。
景初抬手轻轻揉着额头，直到剧组的工作人员过来分发盒饭，也没能捋清绕在一起的思绪。
看着景初双眼无神，机械的重复着吃饭的动作，舒宸轻叹了一口气，就多给他一点儿时间来思考好了。
这般想着，舒宸便动手拆开了盒饭，一片青翠的芹菜，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立即将饭盒盖上，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从来不沾芹菜的，剧组的工作人员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环顾四周，刚刚送盒饭的工作人员早已看不见人影，忍不住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送盒饭的员工刻意压低了鸭舌帽，戴着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容。
在圈中混了太久，舒宸不得不往阴谋论上去想，刻意为之？
有人针对他还是其他？
眼皮跟着跳了一下，借机带景初出去走走，接触外面的事物也不错。
这样一想，舒宸直接搁下盒饭，轻轻拍了拍景初的肩膀，“小景，有没时间陪前辈我出去买点东西？”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景初，突然被拍一下，瞬间惊醒，手一抖，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舒前辈，让助理去买就好了，您何必亲自跑一趟。”
舒宸摊手，“我没助理。”
景初盯着他看了一会，在剧组的这段时间，好像舒宸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从未见过他的经纪人和助理露面，确实挺不容易的。
这阵子，他对自己多有照顾，拒绝这事似乎不太好。抱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想法，景初将饭盒搁在一边，“舒前辈，走吧。”
影视城周边蹲点的媒体记者和狗仔太多，景初和舒宸做好了伪装才偷偷出去，景初才知道，舒宸出来是为了买吃的。
虽然张导不允许演员无故离开剧组，但是剧组生活艰苦，对于演员偶尔偷偷溜出去偷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到，约束太严也不是什么好事。
77。（）
街道来往的人不多，比不上c市喧嚣繁华的街道，却也不算冷清。om
舒宸带着景初东弯西绕，走了半天才在一家小店门口停下，“这家店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不过老板的手艺挺不错的。”
透过玻璃门，店内微醺的光芒下，发福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忙忙碌碌，三两位顾客的模样看上去极为享受。
景初弯唇叹道：“看上去就挺不错的。”
刚一进门，发福的胖老板笑眯眯的迎了过来：“两位吃点什么？”
舒宸找了个位置坐下，压了压嗓音：“刘大叔，您先去忙，我们点好了再叫您。”
“原来是熟客。”胖老板笑得越发爽朗，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那行，两位点好了再喊一声。”说完，便往里面走去。
“舒前辈以前经常来吗？”
“嗯，以前有人很喜欢这家小餐馆，拍戏的时候经常过来。”舒宸翻着菜单，点了两个家常小菜，抬眸看了景初一眼，“小景，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除了鱼。”
“行，今天前辈就带你尝一尝人间美味。”舒宸极快的做下了决定，朝着里面招了招手：“刘大叔。”
胖老板三两步走了出来，接过菜单，愣了一下，盯着舒宸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是小舒？”
舒宸指了指旁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微笑着点了点头。
胖老板立即反应过来，“我懂，我懂！难得你过来，我这就去给你们做。”转头乐呵呵的走了进去，一边忙活着一边跟中年妇人交头接耳，频频朝这边投过来一些目光。
景初心中疑惑的不行，忍不住问道：“舒前辈，您跟老板认识？”
舒宸的嗓音骤然低了许多，“以前朋友经常带我光顾这家店，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低沉中略带一点儿喑哑的声音，景初听出了一丝悲伤的意味，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虽然舒宸对他多有关照，可并不代表他能肆意逾矩。
恪守本分，才是他的处事之道。
只是一想到对面的人，是夏谦的扮演者，内心就生出一股想要问到底的冲动来。
景初抿了抿唇，自顾倒了一杯水喝下，才勉强压住某些冲动来。这种情形下，舒宸之前说的话越发清晰起来。
“现实生活里，没有袁溪这个人！”
“你是景初，不是袁溪！”
敛下眉目，景初无意识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假如，我宁愿自己是袁溪怎么办？”
清润的嗓音极低，更多像是自问，尽管店内有些嘈杂，一直留心着景初状态的舒宸还是听到了，端着茶杯的手下意识就用上了力，一次性塑料杯瞬间在他手里变了形，透明的茶水流淌出来。om
景初没有察觉到这些，舒宸直接将被子扔到垃圾篓里，抽出纸巾擦干桌上和手上的水渍，默默做完这些，才将目光转到景初身上。
完全料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宁愿自己是一个虚假的角色？
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冒出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心口，令舒宸越发喘不过气来。
“小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袁溪不好吗？”景初反问。
沉默。
有些压抑。
舒宸一时想不到措辞，正在此时，胖老板和老板娘一前一后端着菜盘走了过来，胖老板放下菜盘，呵呵笑道：“慢慢吃。”说完就走了进去。
老板娘搁下白瓷菜盘，目光在舒宸身上停留了半晌，转而打量了一眼景初，口罩下的人影从未见过，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扯出一抹和善的笑来，“小秋怎么没来？”
舒宸唇边的笑意凝滞了一瞬，微微笑道：“她在外面旅游呢。”
得到回答，老板娘目光来回扫过二人，压低了嗓门说：“小舒啊，你可要对小秋好点。”
舒宸微笑点头，“刘婶，您放心吧。”
老板娘还想唠叨几句，里头传来一声吆喝，丢下一句“下次再来，记得带小秋一起”便匆匆走了。
“老板和老板娘对舒前辈真好。”
“哪里看出来的？”舒宸低低的笑着，想起以前老板和老板娘总给他脸色看的日子，笑容渐渐掺了些不易察觉的寥落。
听着几人的对话，景初再迟钝，也能察觉到这里面有故事，只是这些不该他过问。
抬手指了指隔壁的饭桌，“看饭菜的分量就知道了。”并没有提他们口中的“小秋”。
“小景，你的观察力不错。”
舒宸随口夸了一句，岔开了话：“你晚上还有得忙，赶紧吃吧。”
吃完饭，舒宸与胖老板、老板娘寒暄了几句，二人才踏上回剧组的路。
霓虹灯光交错，路边的小店透着温馨的灯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太多太杂，想到晚上还有戏份，景初索性放空了思绪，回忆着剧本。
沉默片刻，舒宸缓缓开口打破了一路宁静。
“前辈我是过来人了，你这种状况，我以前也经历过。甚至因为走不出角色，选择了退出演艺圈。”
因为走不出角色退出演艺圈？
舒宸息影的事，一直到现在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他当时进入演艺圈没多久，一心沉浸在剧中，了解得并不多。等他得了空，舒宸已经从圈中彻底消失，谁也没有他的消息。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宛如霹雳炸响在心间。
脚步顿时停了一下，回忆着自己之前研究过的电影，景初迟疑着问道：“舒前辈，是乔诚那个角色吗？”
舒宸点了点头。
乔诚那个角色，正是舒宸息影前最后一部电影的男主角，也是助他拿下奥斯卡最佳男演员的角色，被无数人奉为经典的角色。
然而他的扮演者，现在告诉他，因为陷入这个角色中，他选择了息影！
“电影里，乔诚也是个演员，从小经历比较复杂，不得不戴着一层面具以求生存下去。为了演好乔诚，我花费了非常多的精力，连带经纪人都说我跟着了魔似的，可是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演好乔诚。”
“到后来，电影开始拍摄的时候，每每拍摄乔诚的经历时，我都有种错觉，这些我好像都经历过。可是另一方面，又有个意识告诉我，你不是乔诚，你有个温馨的家庭，你有家人，你还有与乔诚完全不同的梦想。”
“不过很可惜，两种意识在脑海里争执的结果，乔诚赢了。所以我真的成了乔诚，电影拍完之后，几度跟乔诚一样，想要自杀，不过每次都被救下，家人才察觉到，我的状态已经濒临崩溃，果断的帮我做了决定，息影接受心理治疗。”
“整整三年，每次醒过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活在电影里的乔诚还是现实里的舒宸。”
回剧组的路比来时短太多，停在侧门，舒宸温和笑了笑，继续说道：“小景，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是袁溪还是景初这个坎你必须跨过去，袁溪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你甘愿放弃属于景初的梦想，属于景初的感情吗？”
“想要走出来很容易，只要踏出第一步就好。”
剧组里传来一阵阵喧闹声，从外望去，每个人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样，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
景初沉默不语，跟在舒宸身旁缓缓朝里面走去，离人群越近，就越能感觉到，内心不断涌动的暗流。
一条名为舒忘，一条名为梦想，还有一条名为责任。
他不是袁溪也不是景初，他是陆谨言。
可是他占据了景初的身躯，享受了更多的生命，就该承担属于景初的责任。遇到舒忘，重新拾起自己的梦想，是上天的恩赐。
一个活在死亡阴影里走不出来的人，一个自怨自艾活在后悔里的人，如何能承担这种恩赐。
或许，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正视过重新活过来的自己。
“小景，你可以好好想想，之后若是还不懂，可以再来找我，若是不好意思，找小西瓜也行。”
“小西瓜？”
“哦，我是说舒忘。”舒宸解释了一句，指了指手表的时间，“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化妆了。”
说完，舒宸便留给他一个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人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