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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还开着,开着的小企鹅上一直有头像在跳动,骆驼发了一个抖动窗口:“我说了那么多,你当我是死的呀?我又回来了,我说,你真的不打算让教主重新活过来吗?”
穆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对话框里满屏的留言:赤眼幻蝠还能造出这样的情景?或者说,她只是勾起自己心里头的一些潜在的不安定思绪?
看看自己临时租住的狭窄的小房间,穆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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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明天会更好、云深不知处、深更半夜 姑娘的营养液~
第137章 防盗/boss小白寻爹记()
穆白仔细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不得不说,若是这一幕先于遇到南宫辙的一幕出现,他大概真的要恐慌了。
拥挤的城市中鸽子笼一般的小房间,十几平米,一张大床占去了三分之一,挨着墙的半旧衣柜里挂着简单的几套衣服,洗衣盆中堆着还没来得及洗的衣物,右手边是一袋昨天买回来的水果。房间外头的公用水池漏水好几天了,房东一直没处理,睡梦中都是滴滴答答的水声。隔壁屋里一群男女在看电视,时不时爆发出哈哈大笑……
隔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里穆白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风风雨雨出生入死,他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前世的记忆。但是现在,这一切竟然真实到可怕。
推开窗户往外看,天空灰蒙蒙的,雾霾好几天了,无星无月,并没有什么血红色的月亮,只有朦朦胧胧的灯光蔓延到老远。街上不时有车呼啸而过,岔路口并没有什么车祸,仿佛之前自己下楼买夜宵被车撞飞的情形只是打盹时的一个荒诞梦境。
穆白的心稍稍提起来一点,又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几下,把那一点点不安压了下去。不能自乱阵脚,耐心点,找到破绽。
相比之下,上一个幻境很简单,大雾弥漫之下什么都看不清,最后也只出现了几个人,而现在,这么庞大的背景,该如何找到突破口?
第一次的关键在人身上,穆白完全了解南宫清晏,所以他出现一点点不正常,自己立刻反应了过来。但是这个世界……穆白想了想,又坐回了电脑前。先刷了一下自己的小说,依旧停留在教主死亡、主角左拥右抱的状态,底下的评论依然在涨,清一色的哭脸,没有任何不正常。看看自己之后码的稿子,主角开始打下一个副本。
穆白抬手利落地把存稿给删了,然后回复骆驼:“好。”
“我说真的呀,现在修真小说可比武侠小说流行多了,你实在不想神展开的话,要不要考虑重新开一本?重伤的魔尊下界遇到还没死透的教主,于是附在了他身上,从此两个灵魂开启了世界的黑暗时代……靠!我都说兴奋了,你不写我自己写,求授权……啥?你说啥?”骆驼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地贡献着自己的脑洞,闻言惊了。
“我说,我会想办法让南宫清晏活过来。”穆白说。
“……”过了半天,骆驼小心翼翼地敲了一行字,“兄弟,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是书底下的人骂得太厉害了吗?要不你先别看书评区了吧?去睡一觉,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穆白皱了皱眉,这非常符合骆驼的性子,他很清楚自己对设定纯粹性方面的固执。想了想,继续敲字:“不不,我觉得自己想通了,没必要费心费力跟大家拧着来,稍稍改动一下,大家都欢欢喜喜,挺好的。”
曾经他跟骆驼讨论过设定与读者意见眼中冲突的情况。两人的意见很一致,无伤大雅的部分改动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完全没问题。但遇到了关键问题,还是得按自己的想法来,否则作品便没了灵魂。
穆白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觉得手心都有点出汗了。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过了半天也没有字发过来,穆白试探着问道:“骆驼?”
“嗯。”骆驼那头停了停,又开始不停地显示正在输入,最终敲过来的字却非常简单,“因为我太喜欢你塑造的人物了,前头说的一大堆胡搅蛮缠居多,你别太往心里去。至于之后的走向,还是你自己把握。复活也好,死了一了百了也好,到底是你创造出来的人物。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骆驼的头像就暗了下去。
穆白压下去的恐慌又有点冒头了。一面怕自己跟南宫的事不过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原本的日子还要继续;一面又拼命找理由,比如这幻境本来就由心造,自己能知道骆驼的反应也正常不过。
关了电脑坐到床上,方才趴着睡得有点久,肩膀和脖子的酸痛和僵硬很真实。穆白发了一会儿呆,尝试着运起内力,半天只感到手指微微发热,浑身堵的厉害,根本没有原本畅快无比的感觉。
后来就理所当然地失眠了。心事多,其实还不敢真正睡着,万一真睡熟了没了意识赤眼幻蝠冒出来把自己捅了怎么办?东想西想脑子有点发晕,穆白干脆起来站桩,这身体不通透,老胳膊老腿酸得要命。
于是一面龇牙咧嘴地站着,一面靠想南宫来转移注意力。他们初见的时候,南宫还是个小包子模样,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好奇时眼睛便瞪得溜圆,不高兴时嘴巴会稍稍撅起一点,但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匹高大的马上,显得尊贵又骄矜,于闹市中准确地对上了自己的眼睛。一刹那间,四周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世界都凝固在两双对视的眼中,专注而纯粹。
不知不觉中,心情一点一点地平复了下来。穆白想,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自己都记得一清二楚,这般鲜活的日子,不可能是做梦可以解释的。
东方破晓,太阳在漫天的雾霾中有气无力地升了起来。穆白睁开眼,动了动麻木的手脚,一股钻心的麻痒穿了过来,他保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站了半天,等待气血自己通畅起来。
没有回去。
穆白在房间内困兽般地转了几圈,最后跑到了外头。整个城市在逐渐地醒来,匆忙来去的行人里有上下班时的熟面孔,街边的早点摊很真实,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雷打不动地牵着狗儿出来遛弯……
按这节奏,自己还要吃了早点去上班?穆白自嘲般地笑了笑,根本没有考虑这件事。谁知道自己在这里乱蹿会不会影响到林子里的自己?万一工作的地点实际上是个悬崖,走进大楼的时候实际上踏入了万丈深渊,自己现在的状况可没法自救。
他蹬蹬蹬地又跑回房间,打开电脑,骆驼不在线。发了一会儿呆,翻出自己写的小说,一个章节一个章节地寻找南宫清晏的名字,看看文中他的所作所为,再与自己印象中的南宫对照。看到后头安辰轩得志,南宫被打压得越来越厉害,穆白心中堵得慌,于是又返回去,把反派的名字换成了另一个。
他更想把整本小说重新写一遍,但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想办法回去,实实在在地抱着南宫才是真的。
这本书连载了挺久,里头的名字一个个找起来很费劲,穆白一边仔细地看着改着,一边想着回去的方法。改到一半的时候,穆白心里又有些恐慌起来:这书中南宫清晏的名字全被自己抹去了,按这幻境的尿性,会不会让自己就从此忘了南宫的存在?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穆白不想冒这个险。于是翻出来一堆白纸,第一张上写了个硕大的南宫清晏,第二张上写了很多很多小小的南宫清晏,第三张上写穆白和南宫清晏,第四张开始画南宫的模样。
穆白以前挺爱绘画,有一点点素描基础,后来学业渐紧,耽搁了许久,下笔颇有些生疏,画出来的q版人物与南宫一点也不像。他也不气馁,专心地画了一张又一张,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出现了包子南宫的模样。穆白满意地拎起来左看右看,放到一边,又开始画下一张。
墙上的闹钟指向八点半,又缓缓地向前走,十分钟之后,手机闹嚷嚷地响了起来。穆白接起,就听到主管火大的声音:“你在哪儿呢?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到?”
穆白想说我病了请一天假,话在舌尖绕了个圈,改成了:“我要辞职。”
“什么?”主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是没睡醒说梦话呢吧?”
“我,说,我,要,辞,职。”对于向来欺软怕硬,把什么棘手的活儿全扔给自己,又每每在上司面前把过失推给自己的混蛋主管,穆白心里没有任何愧疚。这一刻,他也没有想着什么大不了换工作,或者干脆码字养活自己之类的事。
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穆白近乎冷酷地想,我困在这儿出不去,南宫肯定急疯了。或许他也在想办法脱困中?我回去了说不定能帮上忙。
那头似乎还在嚷嚷着辞职也得提前一个月说明,他这样是恶意旷工等等,穆白索性不去听了,把手机扔到床上,继续心无旁骛地画画。几张q版之后,又尝试了一下素描。难度增大,落笔又艰涩了起来,笔尖划在纸张上怎么都不对味儿,画了半天,造型糟糕到了一定程度。
穆白退开了两步看看,发现就算透过这张难看的素描,自己也能完整地回忆起南宫的模样,心中颇为满意。
这会儿他也不想改小说了,反正自己知道,这辈子南宫的轨迹已经完全改变了,那么,这本小说已经与他无关了。挂着什么名,其实并无所谓。
穆白捡起扔在床上的手机,给教他功夫的那位老人打了个电话。老人家精神头儿很好,说话中气十足。穆白提了两句大光明功的事,老头儿提高了嗓门骂:“你是又从哪儿看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气功了吧?我早就告诉过你,练功夫不能贪快,一点一点踏踏实实练才是正经!”
挨了一顿训,又心平气和地聊了聊近况,听到久违的声音,穆白还是挺开心的,但发现不了任何线索,又感到说不出的沮丧。
平日里中午就会上线的骆驼今天一直没有来,穆白一面想着他下午就会上了吧,一面担心他就这么不出现了。穆白不打算吃这里的食物,怕吃下什么奇怪的东西,早上起就没进食的肚子咕咕叫着向他抗议,穆白又拿了张纸,边写自己与南宫的故事,边等着骆驼上线,企图找到一点脱离幻境的线索。
哪知事情似乎总有例外,一直到夜幕降临,骆驼终究也没出现。
穆白手上的笔动得越来越慢,最后面无表情地停下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穆白合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揉了揉额角,亢奋过后是无尽的疲惫,加上一天水米未进——至少心理上是这么认为的,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晚上依旧不敢睡觉,站了大半夜的桩,又按着老人教过的法子打坐。这两样到底不能代替睡眠,穆白困得要命,脑袋一点一点跟鸡啄米一般。似乎迷瞪了一会儿,猛然惊醒时,穆白发现窗外又亮了。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看窗外,一颗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有一段时间,自己确确实实是睡了过去的,正常情况下,赤眼幻蝠该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吧?
她是担心自己使诈,还是,这压根就不是幻境?穆白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没有这种可能性的。他努力说服自己,这个幻境一定是想给他造成处处真实的错觉,让他深陷其中出不来。
那么……穆白的目光聚焦在一把水果刀上。缓缓地伸出手,拎起来看了看,若狠狠心捅自己一刀、痛上一痛能让自己清醒一点吗?会不会往腿上割一刀,醒来后却发现其实割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种进退不得的感觉太糟糕。穆白想了想,把水果刀扔开,低头一口咬在手腕上,咬出来一个深深的牙印,青白色,钝钝地疼。看看那印子,穆白又咬了一口,这回直接渗了血。再疼一点,应该就会醒了吧?
穆白不怕疼,但他怕一个人。活了两世,他没对什么执着过,除了一个南宫清晏。在一起时太过习以为常,这会儿分开了,才发现自己对于“也许永远要分开”这个可能性恐惧到发疯。
开玩笑,这里怎么能困得住他?这里什么都没有,大家都是陌生人,彼此没有任何交集。难得一个朋友骆驼不过是偶尔网上聊聊天,隔得实在太远,教他功夫的老人带着老伴儿出门旅游了,他的目标是在身子还硬朗的时候游遍大江南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与他的牵绊少到可怜。
以前的穆白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虽然自己一个人有些孤单,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陪着自己看遍夕阳。而现在这个人有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