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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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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房间不大,两床一桌一柜,布置十分得简单。窗台子底下有一个陈旧的镜台,上头的红漆剥落,露出木料原本的颜色。细颈的青花瓷瓶里插着一束花,花已干枯得卷了瓣,不知放了多久。

    窗外霞光正盛,西边的天空被日头染得暖红一片,聒噪的蝉鸣声声入耳,此时正是黄昏。

    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先前这些人把她装在棺材里上路,大约是还没逃出追捕,此时能如此悠哉,定是已经出了襄城。

    离江俨越来越远了……承熹眼睛一酸,不敢再往下想。

    一位锦衣男子坐在小桌旁,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把玩。这男子玉冠束发,眉峰凌冽,神情疏淡,他早在承熹初醒之时便已察觉,却也不率先作声,时不时扫她一眼,像是在等她开口。

    承熹颦眉瞧了许久,也没记起这人是谁,喉中干涩,连启唇都费力:“你是何人?”

    那人抬眼瞧她,嘴角噙一抹笑,清清嗓子问:“公主不认得我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先前的钦差陆甫!

    可他的脸早已不是先前那张了。承熹想起先蚕礼上假扮京兆尹的贼人,登时明白这人先前定是易了容。在他脸上探寻好久,却找不出与先前陆甫有丁点相似之处。

    她本性纯良,只知是易容之术,却根本想不到天底下还有人|皮|面|具这般叫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承熹心中暗叹,先蚕礼再加上这回,自己两回都栽在同一个套路上,下回若是再与人同行,非得叫侍卫把同行之人的脸摸个仔细。

    “你到底是谁?”她冷声道,只是此时这般憔悴的模样根本没半分威慑力。那男子笑笑,也不欲瞒她,坦然答道:“我乃裕亲王长子。”

    裕亲王?

    承熹想起自己先前的猜测,在京城时便对重润有过怀疑,却苦于没有证据,此时看来,重润果然逃不了干系。

    她撑着身子坐起,稍稍一动便觉胃里一阵绞痛,这些人忙于赶路,也不说给她吃饭,一连好几天不食不水,她还没受过这般的罪。

    承熹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理了理衣裳,声音冷静自持:“世子出身名门,缘何是这般宵小之辈?”

    听到“世子”二字,那男子眉峰一厉,心中恼怒,却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冷声道:“我可不是什么世子,裕亲王还有一长子——容元纶,公主可曾听过?”

    承熹自然是没听过的,她长在京城,对东南的事通通不知晓,只知裕亲王有一子一女,却不知他还有这么个长子。从来爵位传嫡,这人定是个庶子。瞧他如此气怒,大概是不甘心爵位旁落。

    容元纶敛下怒气,又浅笑说:“若论亲缘,公主喊我一声堂哥也是当得的。”

    承熹扯扯唇,避开这话问:“这是何处?”

    “这里是麻城。”容元纶也不怕她跑了,告诉她也无妨,“此处是个小客栈,稍作休整,我们再上路。”

    京城与虔城之间隔着商丘、淮滨、麻城和吉安。此处已是麻城,再有三两日,便到裕亲王的封地虔城了。

    承熹心中更沉,他既然敢在此处休整,想来是已经逃出了仪卫的追捕。“你若是有话要问,直接问我便是,缘何非要把我抓去虔城?”

    容元纶似乎被她这般坦然的话逗乐了,摇摇头说:“堂妹身份贵重,自然是有大用的。”见承熹似有不解,便说:“我去年年底就入了京城,等了这小半年,这回一路跟着你来了襄城,若不是为了抓你去虔城,何苦费这般功夫?”

    “襄城的地龙翻身也是你们所为?”

    “是也不是。”容元纶眸光一闪,“地龙翻身确是真事,只是我着人稍微夸大其词了些。”

    瞧见承熹还要开口,他出言打断:“可莫要问了,该你知道的,我也无须瞒你。至于旁的,待你到了襄城,我父王自会与你说明白。”

    承熹默不作声,瞧见桌上摆着一桌菜,起身净了手便去用膳,身是阶下囚,却安之若素,也分毫不担心这菜里头是否有下毒。

    “公主果然是聪明人,先前我怕你醒来哭闹不休,还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叫你安分,如今方觉我是多此一举了。”话落,容元纶把先前握在手中的匕首随手丢在了一边,显然方才他就打算若是承熹大喊大叫,便用自己的法子叫她安分。

    承熹夹菜入口之时动作一滞,微微颦了眉。容元纶饶有兴致地瞧着,嘴角斜挑一抹笑:“粗茶淡饭,堂妹可莫要嫌弃。”便也坐在承熹的对面,与她一起用了晚膳。

    时不时还给承熹夹个菜,十分得好兴致。承熹也不作声,默默扒拉到一边。

    自十几日前离了宫,一路舟车劳顿,三餐都是从简。可有江俨在她身边,十分清楚她的喜恶,能在有限的条件下让她吃得最舒坦。

    如今江俨不在,这菜没一样合她口味的,大概是在她昏睡之时便早早做好了,此时已经放凉了。承熹也懒得抱怨,一口热水一口凉菜,将就着填饱肚子。

    夜色沉沉,承熹无事可做,这人又不说离开房间,她只能干坐着走神。容元纶却从镜台底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副围棋,“可有兴致与我手谈一局?”

    大约是因着住客栈的都是旅人,没有下棋的好兴致,这棋子棋盘都是新的。

    落了十几个子,承熹便没了兴致,这人的棋艺实在是差,偏偏他还没有自知之明,颦着眉冥思苦想,好半晌才能落下一子。

    承熹轻叹口气,噼啪落下一子,又吃掉他一小块。

    容元纶不由苦笑,瞧见承熹脸上无甚表情,似乎也知她是在嫌弃自己的棋艺,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堂妹莫怪,我是个粗人,打小学得就是骑马射箭,于这棋艺当真没什么兴趣。”

    承熹淡淡瞥他一眼,心中腹诽:哼,江俨也骑马射箭无一不精,他就会下棋,还看得懂曲谱吹得了笙,会做饭会暖床……

    暖意刚上了心头,随即又是一凉,此时江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绷着嘴角不想说话,把棋子捡回棋盒中收好,坐在桌边静默不语。方才容元纶说他去年年底就到了京城,可他在京城呆了那么久,到底做了什么呢?

    她把三月份开始重润上京以来的事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一点点理清了头绪。

    今年三月重润起头说要去围场游猎,她和承昭便在围场遇刺,重润以身受重伤脱去了嫌疑;三月底重润离京后,四月初的先蚕礼上又出了乱子,贼人原本是要抓她的,却让皓儿以身代过。

    随后吏部卖官鬻爵的丑事被御史揭出,世家老臣与寒门势如水火;后又是襄城地龙翻身,她离京来安抚百姓,刚到襄城就被人截了……

    桩桩件件,也不知哪件与重润有关。

    短短一个时辰里,承熹好几回看到有暗卫给容元纶传口信,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承熹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却也听不清他们说得是什么。

    还有一回,她瞧见一只通身灰毛的鸟儿扑棱棱落在窗子上,那鸟儿灰扑扑的,模样一点都不起眼,一双小豆眼滴溜溜地转,仿佛十分机灵。

    承熹本以为是只野雀,还拿花生米逗它玩。容元纶却上前将那鸟儿捉在了手中,从脏兮兮的鸟爪上解下一个小小的铜管,展开里头的纸卷仔细看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唇畔都有了笑意。

    那上头到底写了什么呢?承熹往日极少好奇他人私事,只是此时等得坐立不安,总觉得江俨该追上来了。明知这消息是跟自己有关的,自然好奇得不行,可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去开口问他。

    容元纶瞧见她这副好奇的模样,笑问:“堂妹可要听听?”

    承熹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可是在等你那面首?”容元纶扯唇一笑:“若是如此,怕是要白费心思了,你那面首是追不上来的。”

    承熹面无表情瞥他一眼,阖眼不说话了。

    容元纶摸摸鼻子,心觉无趣,偏偏想引她说话,拖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你可知为何他追不上来?”

    听他这话,承熹紧抿了唇,心中一点点蔓上不祥之感:江俨和仪卫的马都是千里名驹,便是行得再慢,也该比马车快上许多,不该此时还没追上来。

    除非他们已遇险……

    瞧见容元纶脸上碍眼的笑,仿佛真有这般的可能,承熹霎时脸色都白了一分。

    容元纶敛袖给她倒了杯热茶,便把先前那丧仪队改商队给她说了。知道江俨无事,承熹好歹放下心来,“那又如何?”

    “他们沿着北城门一路追去,只会看到你的尸身。”脸上运筹帷幄的笑愈深,怕承熹听不明白,又解释说:“那女子和你容貌身量别无二致,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在妓院里换好的。即便是你爹娘来了,也瞧不出分毫不同。”

    他又兀自叹了一声:“你有所不知,要想出这法子,需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那人可真是大才。”

    见承熹半信半疑,容元纶笑笑,不疾不徐地补上最后一句:“方才我收到密信,太子抱着一个女子回了府衙之中,随后襄城南北两城门都已放行,再没有仪卫从南城门追出来。”

    跳跃的烛光下,他逆光的脸色竟显得有些诡异,幽幽笑道:“你那弟弟和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面首,已经把那女尸认成是你了。”

    闻言,承熹非但没有震惊之色,颦着的眉反倒一点点舒展开了。

    容元纶瞧见她这幅模样,颇为诧异不解,以为她是故作镇定,冷声哼笑:“堂妹果真好胆识。”

    “承昭兴许认不出我。”承熹浅浅笑了,心中有了底气,“江俨却不会认错。”

    “缘何如此说?我倒不信你那面首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你既也说了他是我的面首。”瞧见他脸上玩味的笑,承熹有点微窘,却仍是硬着头皮说完了后半句:“若是连主子都认不出,我回去就休了他!”

第137章 王府() 
直到亥时的更声响起,容元纶人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忙完了自己的私事,心中一动又把那副棋拿了出来,兴致勃勃坐在她对面,“难得有如此空闲,堂妹再与我下一局。”

    承熹实在困得不行,耐着性子好声好气说:“这已是亥时,该是就寝的时辰了。”

    “你这么早就睡?”容元纶诧问一句,只好说:“那你睡吧。”话落不假思索地把灯烛熄灭了。

    一室黑暗中,承熹干坐着瞠目结舌,忍不住冷了脸:“你我共处一室,置我的名声于何地?这便是裕亲王的待客之道?”

    自打她清醒后一直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时冷着脸的样子像是炸毛的小猫崽,容元纶一笑:“我已有妻眷,堂妹放心便是。”

    承熹听到这样的玩笑话一点不觉得好笑,颦着眉又说:“你把我手脚绑上,门窗都锁好,你换到另一间去住,如此可行?”

    容元纶略一思索,摇摇头:“我这人从来不拘小节,做事只图个万无一失。若是半夜你偷偷跑了走,我还得费心思去把你逮回来,忒麻烦!”

    话落脱了鞋,径自爬到另一张床上合衣睡下了。两张床都是靠墙而立,之间隔着不过五步距离。

    承熹气结,只是此时她头晕得厉害,大约是那迷香的药效还没过去,只好放下床帐,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面朝里侧睡下。这床帐轻飘,站在近前能透出人影,不过聊胜于无。

    撑着眼皮等了一刻,听到另一张床上的呼吸变得均匀,承熹轻悄悄地从袖中掏出一支短短的眉笔。这是她先前在那镜台上找着的,不着痕迹收进了袖中。

    借着投进窗的皎白月辉,她略一思索,在墙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这是一轮太阳,是她封号“承熹”的由来。又在太阳下头花了几条波浪线,这代表“江”。

    想起被人解下的那枚平安扣,承熹又在江面上添了一艘小船。她封号带水,江俨的姓氏也带水,添艘小船再合适不过。江俨两个月前送她的那枚平安扣上也刻着这么一艘小船。

    正是万籁俱寂,屋里落针可闻,笔尖在墙上摩擦的声音有点大。怕容元纶听到动静,承熹只能尽量放慢动作,一笔一笔慢腾腾地描画成形。

    她看着这个不伦不类的标志,微微笑了,笑过又有点心酸。将近两个月的同床共枕,早已习惯了那个怀抱,如今人不在跟前,总觉得床上空空荡荡的。

    正这么出神想着,那头的容元纶忽然翻了个身,把承熹骇了一跳,手一哆嗦,握在手里的眉笔掉了,她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好在眉笔掉在了软绵绵的床榻上,没弄出丁点动静。

    承熹正是提心吊胆,容元纶兀自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她偷偷留下了记号,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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