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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熹听得好笑,魏家女儿百家求。明明明珠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偏偏说起别人来便头头是道的。
重润也知道魏明珠说得行不得,也不理她,自顾自道:“可我想嫁人了呀!”说出这般思嫁的话,魏明珠直听得牙酸,重润却丝毫不觉羞赧,反倒凑到公主另一边问道:“承熹,你可知道这京中哪家有优秀儿郎?”
——哪家有优秀儿郎?
承熹垂眸细思,这可多了去了,世族子弟、朝堂新臣……又如何能数得清?寒门士子得筛去,怕是配不上重润的身份。
想起这些日子,父皇和母后又在盘算着为她二选驸马,她的桌案上又摆了一沓适龄男儿的画像。承熹自然没那心思,可江俨不提娶她,她自己又不好意思提……只好任由父皇母后忙活,等问到自己跟前了,再与他们坦白。
心念一转,想起今日遇到的江家祖父,承熹忍不住心中琢磨:莫不是江俨已经与他家中说了?可他怎么不说要娶自己呢……不过她年前才休了徐肃,这便要另嫁他人了,这也不好,也不知皓儿会不会难过,总得跟他说清楚……父皇母后也不知会不会同意……
她兀自胡思乱想着,双颊飘红,却猛然想到——啊,江俨还没说他有求娶之意呢?
“承熹,你想什么呢?”听到重润问话,承熹连忙收敛心思,只觉自己跟着了魔怔似的,明明每天都与江俨寸步不离,却还总想这些有的没的!
听重润又问了一遍“京中哪家有优秀儿郎”,承熹这才回神,回宫从那些青年才俊的画像中筛去了几个跟重润年纪不合适的,剩下的通通都给了她。
兴许重润是真的恨嫁了,没过两日便给那画像里头的十几位公子通通递了请帖,在她所居的别馆设了赏花宴,同时请了京城许多名门贵女前来赏花作诗曲水流觞,也为求得如意郎君。
也不知是谁听到了风声,说重润郡主这宴名为赏花,实为郡主选婿。
重润郡主是裕亲王嫡女,有一郡为封邑。这般家世富养出来的女儿,眼界学识如何能差?姣好的容貌更是锦上添花。郡主除了性子硬朗一些,不似寻常姑娘,再挑不出别的毛病来。于是有心的公子便接了帖。
当日承熹并未赴宴,前日重润入宫来请她也没应承,一群姑娘擦亮眼睛挑未来夫婿的宴,她去凑什么热闹?
那宴之后连着几日,重润都未进宫。到她再次进宫之时,已经是好几日后了。她面上含笑,满目流光溢彩,一双眼睛极亮,似了却心头一桩大事的模样。
承熹见状,只猜她是已经有了意中人,笑笑也没多问。
只是听人说,当日那赏花宴不欢而散,只因为重润在别馆中养了两只巨大的白犬做宠。听说那犬种叫“萨摩耶”,是重润近来在京城闲逛,从几位胡人手里买来的。
那狗性子欢实,也不认生,不管见了谁都撒丫子往人身上扑,踮着后腿站起来足有大半个人高。直把好些姑娘扑得衣襟散乱,惊声叫着满园子乱跑。
姑娘们平日里养的宠物犬都不过一臂长,小小一只抱在怀里多讨喜。何曾见过这么大的狗?各个吓得花容失色。
重润见了她们这般狼狈的模样,反倒笑得打跌,直言道:“你们怕什么?那狗不咬人的!”却没一人信她。
最后那赏花宴不欢而散,好些世家姑娘连别馆的门都没进就扭头走了,怕是还跟重润郡主生了嫌隙。连几位公子看见那两只比猎犬还高大的狗,也吓得双股战战望风而逃了。
重润也不留他们,低声骂了句“孬种!”
最后留下来的不过寥寥几位,跟旁人比起来算得上勇气过人,慢慢觉出那两只大白狗只是喜欢亲近人,性子倒是软和得很,这才彻底没了顾忌。
只是留下来的几位都受了冷遇,只有相府三公子许清鉴和重润郡主相谈甚欢,似乎早就熟识的模样。
所以这两日,京中好些人都传言重润郡主已经挑好了未来郡马,便是相府三公子了,嗑着瓜子等着看郡主上门提亲的热闹了。
*
相府。
座上的老相爷敛着眉,不置一词。放在桌案上的那一手时不时敲两下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似陷入沉思。
三公子许清鉴得了下人回话说祖父寻他前来,入得书房后撩袍跪下,“祖父,您找我?”
老相爷抬眼看了他许久,只把许清鉴盯得一头雾水,却见祖父眉心突地一皱,不疾不徐问道:“我听闻,从虔城来的那重润郡主,似乎于你有意?”
许清鉴心下一紧,祖父一向是恪守规矩的人,相府家风也是出了名的严苛,听闻此事必定是极生气的。
前几天听人说重润郡主设宴选婿,他无心于此,本是不想去的。只是递进府的那请帖却在末尾留了“道口烤鸡”四个小字,笔力精湛气象浑厚,只有转角勾提时能看出女子的灵动来。
许清鉴见了心中一动——“道口烤鸡”,那日他给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便说过这道口烤鸡的。
初初来京、性子有些野不似一般姑娘,重润郡主这两点也与那姑娘对得上号,莫非……那日的姑娘就是郡主?
直到当日别馆入宴后,许清鉴这才确定了自己猜测,也是此时才真正知道重润的郡主身份。先前本觉得京城这么大,难有相见的机会了,此时蓦地柳暗花明,一时欢畅便有些忘形,与她相谈甚欢,倒忘了顾及旁人。
只是那日宴上郡主邀了许多世家公子或朝臣新贵,各个都是淑质英才,自己只在翰林院任了个闲职,便连父亲都常常告诫自己:若是没有这相府公子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郡主又哪里能看得上自己?
些许苦涩漫上心头,许清鉴正了容色沉声答:“坊间传闻,不过是捕风捉影。祖父放心,孙儿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
老相爷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心中一番思量,这才缓声吩咐道:“裕亲王乃外放藩王,为圣上所忌惮。重润郡主乃裕亲王嫡女,你万不可与她走得过近。”
轻吸口气,许清鉴点点头应下:“孙儿明白。”
那般明媚爽朗又有趣的姑娘,今后再不能与她见面了。失落难过不舍一齐齐漫上心头,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许清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位只见过两面的姑娘产生这般情思。
正当此时,却听祖父又道:“却也无须刻意疏远。”
“……孙儿不明白。”许清鉴不由颦了眉尖,他身为相府之子与亲王嫡女自然不该行从过甚。只是祖父却为何要他“不要刻意疏远”呢?特意如此交待又是为何呢?
老相爷微微一笑,神色讳莫如深,“你无须明白。照祖父的话做便是。”
许清鉴点点头,恭顺应道:“孙儿知晓。”
相爷不再多言,叫他离开了。
*
光禄寺少卿府邸。
光禄寺少卿前几日新上任,从五品詹事左谕德连升三品,跳到了光禄寺少卿的位置,不知得了多少人红眼。其府邸未换,只是门前匾额却已不是从前了。
此时主厅里头坐着四五个人,若是有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几位都是妥妥的□□。寒门出身,有幸得太子青眼,如今才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自然感念至深。
因太子久居钟粹宫,宫中不便议事,每每有要事相商时,承昭便趁夜微服出宫与新臣议事。
一位官员拧着眉头沉声说道:“裕亲王这些年在东南,每年征募府兵,已超了亲王例制,似是仍有不轨之心。如今重润郡主与相府三公子互生情意,微臣觉得大有不妥。”
“微臣却觉倒也无妨。”另一位年轻官员轻笑着接口:“相爷膝下三位嫡公子,其孙儿一辈共十三位。其中一半入了朝堂,各有一番作为。”
“只是这三公子许清鉴为人淡泊,无心官场,堂堂相府公子只入了翰林做起了闲官,从来不受相爷器重。重润郡主若与他结亲,未必能从三公子那里得到什么。”
见旁边有人要驳斥,他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没说完,接着道:“更何况如今相爷已逾古稀之年,去年咱不还见他一个趔趄跌下那汉白玉阶、回府修养了大半月吗?相爷老态龙钟,思路迟钝,这两年在朝事上的精妙见解也越来越少。”轻嘲了一声:“呵,在朝中再留个一两年便到头了。”
“再者说,郡主若嫁给三公子,三公子即为郡马,按例是要随郡主回其属地的,又如何能与相府联络?若郡
第147章 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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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重润从座上起身,面色极冷走了过来,不少人纷纷停了酒盏,不明所以看着她。
许清鉴一个人喝闷酒,本来酒量就不佳,没了往日的克制,此时早已微醺。这才几日的功夫,他连借酒消愁的恶习都染上了。
先前那封信她也没回,大概是真的要舍下自己了。知道她设了临别宴,心中更是难过,她要走了,却不与自己说一声。
此时满心满脑都是重润,时不时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见她面带笑意地与人作别,却不往自己这边瞧一眼。他勉强坐在这里已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把席上所有人都撵走,只留下自己一人与她说话。
正神不守舍心绪恍惚,哪能听得到方筠瑶说话?真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而方筠瑶最近心思浮动,巴不得来这般的宴会上多见些人。先前看到了三公子自是喜出望外,待寻了个人问清楚了他的身份,一时欢喜地摸不着北。
连姑娘家的脸面都顾不上了,忙上前坐在了许清鉴身侧。她也知晓自己坐在男客席上有些不妥,便刻意坐在了三公子右侧偏后一些,被许清鉴挡着大半。
此时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该说什么,根本没察觉重润已经走到近前了。
“公子喜酒?此时四月正是喝杏花酒的好时候。”方筠瑶跟着徐肃呆久了,投其所好这技艺已臻化境,见许清鉴一直喝闷酒,便柔声徐徐道来:“酿这杏花酒需要洗净花瓣上锅蒸,待那花香味都出来了,便往上头铺上一层泡软了的糯米……”
许清鉴烦得要命,可他多年好教养,委实做不出当众恶言相向的刻薄事,起身绕过矮案走开两步,矮案前竟站着一人堵了他的路。
怔怔看着近前的重润,手中酒杯越攥越紧,噼啪被他捏碎了,杯中余酒溅了他一身。
“公子怎的这般不小心?”方筠瑶跟了上来,捂着嘴吃吃一笑,贴近些掏出帕子就要给他擦衣。
重润如何还能忍?解下腰上盘着的长鞭兜头抽了上去。
许清鉴毕竟是习过武的,鞭风袭来之际便如直觉一般闻声而动,伸手要接下那一鞭。转瞬间想明白眼前挥鞭的人是重润,猛地一怔,当下缩回了手。
簌簌之声在空中炸响,许清鉴闭上眼。可等了许久,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来。
他恍惚睁眼去看,那鞭子……竟然不是冲他来的。细长韧光的鞭梢从他身前半尺处掠过,落在方筠瑶左边脸上,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重润略略扫了他一眼,神情极冷。许清鉴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心中竟还有一丝半点的欢喜。
闻此□□,一时竟没人反应过来。待看清楚方筠瑶脸上的血口,这才有姑娘回神,惊声叫道:“啊!你怎么打人?”连忙上了前。女客席上几位姑娘也各怀心思,起身过来看热闹了。
这一鞭子其实抽得不疼,重润虽气得狠了,手下仍有轻重,不可能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她自幼习武,女子天生力道不够,便学了这鞭子,多年练鞭早已炉火纯青,练到了打脸不伤耳的境界。
鞭梢在方筠瑶脸上扫了一下,鞭声炸响在耳际之时方筠瑶甚至没觉得疼。待脸上流下血来,这才醒了神。
方筠瑶抖着手一摸,指尖果然是血。她后知后觉地惨叫一声,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她旁边那姑娘是个心肠好的,身份虽比不得郡主,却也不差太多,义愤填膺瞪着重润怒斥:“你怎么无故打人!”
重润冷嗤一声,眸光淡淡瞥了那打抱不平的姑娘一眼,明明没露出什么凶恶的神情,却似眸中带煞一般,把那姑娘逼得后退一步。
她视线又转回方筠瑶脸上,逼近一步语气压低声音嘲讽道:“这京城哪个不知相府三公子是我定下的郡马?”
没人应答,围成一圈的几个姑娘都默默退后了一步,离三公子更远了一些。